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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恨他


裴融昨夜烧郑氏遗物,外头起风,她去关窗,一转头火便从炭盆里烧了出来。

        火势在茅草屋里飞快蔓延,一桌一椅都成了帮凶,门窗都被大火给堵上了,黑烟漫了一室,她还来不及逃出火海便被浓烟给熏晕了过去。

        她恍恍惚惚睁眼,又恍恍惚惚地看到一个影子,那影子由远到近,再由近到远。她慢慢回神,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眼神清醒了,才认出屋里踱步那人是裴兖。她暗自讥笑了一声,想道三年还是太久了,她竟连裴兖的影子都认不出了。

        裴兖见她醒过来,一屁股在床边坐下,他背倚着檀木雕花架,抱臂胸前,冷声问:“我把你给救了回来,你没死成,是不是特别恨我?”

        裴融睡了一天一夜,粒米未沾,提不起半点力气,她手臂撑着坐起来,虚弱地笑道:“你以为我放火寻死?”

        裴兖才察觉是自己误会了,他道:“是你这等蠢人会做得出来的事。”

        “三年前的裴融做得出来,现在已是三年后了。”

        人生在世,只有一段少年风流,逝不可追。

        裴融在不知不觉中也变得比以前成熟稳重,可裴兖好似许多年来都是一个模样,不管是邺城的少年裴郎,还是如今这位朝廷肱股重臣,都是自负到令人发指。

        “仆妇在熬粥,有葡萄,你先吃点葡萄。”他一边说着一边端来果盘,摘下一颗晶莹玉润的葡萄喂去裴融的嘴边。

        裴融不大乐意吃他送来之物,可是唇齿微张的瞬间,裴兖就把那颗葡萄强行塞进了她的口中。

        葡萄无籽儿,皮薄肉厚,果汁饱满,不像是清平乡该有的产物。

        裴兖一手端着果盘,一手又摘一颗葡萄塞进裴融嘴巴里,说道:“真不知道你怎么在清平活下来的,这破地方除了穷还是穷,唯一的好处就是离西域近,快马加鞭一个晚上就能从西域送来新鲜的葡萄。”

        裴融以为他这三年性子会有所收敛,可仍是一如既往地随心所欲,她问道:“为了你一时口腹之快,便叫他人快马加鞭去西域给你摘葡萄吗?”

        “你知道我不爱吃这玩意儿的。小时候爹和嬢嬢都说你的眼珠跟黑葡萄似的,我每每瞧见黑葡萄,就觉得好似是你的眼珠子,可没给我吓出阴影来。”

        窗外吹来一阵细细的风,烛火一晃,裴融才回过神来发觉已经到了晚上。

        她问裴兖:“我家形势如何?”

        裴兖明知她问的是她和郑氏住的茅草屋,却装作没听明白,故意说:“邺城一切安好,倒是爹娘坟头上的草这几年猛长,每隔两月就要请人去除草。”

        “我指郗家。”

        他冷笑一声,将果盘搁在一旁,伸手抬起裴融下巴:“郗家,那是你家么?”

        “我和郗紹已经拜堂成亲了,当年我被发配此地,公文上写得也是郗家妇人,清平乡人人都叫我郗娘子。”

        “那你同郗紹入洞房了么?”

        裴融的眉目拧在一起,发怒道:“裴兖,你不要欺人太甚。”

        裴兖瞧着裴融这般易怒的模样,眼珠子果然是似葡萄仁般又黑又亮,他哂笑一声,上身向她凑去,语态下流道:“爹娘把你生出来就是给我欺负的。”

        裴融自然知道裴兖有多不要脸,骂他一百句,不如一巴掌甩他脸上,她正要扬手,裴兖捏住她纤细的手腕,指腹故意压向她凸出的骨节。

        他掌心很烫,凑得又近,裴融鬓边滚下一颗汗珠,汗珠低落前,裴兖伸舌,舌尖点在裴融的下颌,卷走那滴珍珑的汗液。

        “濡濡的汗珠是甜的。”

        裴融原名叫作裴濡,因犯了今上名讳,改名作裴融的。

        多年没人叫她濡濡,她再听到这名字,百种旧事都涌上心头。

        裴兖灼热的手心贴向她突突直跳的心脏,暧昧道:“你是不是每夜都在想哥哥?”

        “想你什么时候死。”

        在她胸前的那只手五指向中间拢去,轻而易举握住了她的绵软之物,“哥哥可是每夜都想着濡濡。”

        “不是嫌我蠢,嫌我丑么,想我做什么。”

        “自然不是想你这张脸的。”他的手不留情地握拢,道:“当然是你的lai子。”

        裴兖年少在邺城时交友不问来路,三教九流的朋友都有,他犹记得第一次在裴融面前说粗鄙之词时惊得她捂住了耳朵。

        当时她气得跺脚,要去告诉爹娘,裴兖向后跳到台阶上,张狂道:“你尽管去,要是气坏了爹娘身子以后你负责养家。”

        后来爹娘真的双双病倒了,裴兖去长安求仕途,一地鸡毛都要裴融来清扫。

        裴兖还记得自己从长安回邺城那日,堂叔堂婶来闹事,裴融举着比她身量更高的扫帚对着堂叔堂婶,把他平日里说的粗话全说给堂叔堂婶听,堂叔堂婶被她气得七窍生烟。

        裴兖仕途顺利,就算没了爹娘,兄妹两人也没受过多少苦。

        裴兖把裴融接去了长安,长安时,二人还时时比较长安的粗话和邺城的有何不同。

        当下,裴兖的手已探入裴融裙中,他的手作乱时,裴融一掌捆向他俊美的脸颊,“你要当畜生禽兽也别来害我,我在婆婆的孝期,怎能和你苟且?”

        “给爹娘守孝时你我不就苟且过?你婆婆的孝期又有什么可顾忌的。”

        裴融目光凝滞半晌,水光聚在她眼眶里,她恨道:“那时年纪小,不懂事。”

        裴兖手指在她眼眶下摩挲,把她眼泪擦掉,道:“现在照样是个小孩儿,动不动就掉眼泪。”

        他的动作和语气满是柔情蜜意,裴融却怕极了。

        爹娘去时,他就是这番面孔地哄着她。她那时悲痛欲绝,要人守着才敢睡,她去抱裴兖,裴兖也抱住他,抱来抱去就做出了不可挽回的事。裴兖当时的温柔和此时如出一辙。

        裴兖捧住她的脸颊,欲亲芳泽,被送粥的仆妇打断。

        裴兖端来米粥要给她喂,裴融不肯,她偏过头固执地说:“要么我自己吃,要么让我饿死。”

        “那饿死你试试?”他哂笑,话虽这般说,却把汤碗交给了她,并道:“小心烫。”

        裴融在床边喝粥,裴兖一个翻身就滚到了床的内侧。他双手交叉放在脑后,后脑勺枕着双手,双腿交叠,高翘成二郎腿,脚尖向上勾着,他不解地问:“濡濡,你认为我风流吗?”

        裴融正在喝粥,听他这样一问险些呛了出来。

        以前邺城时他好交友,红颜知己不少,但若比起其它的纨绔子弟,他不过尔尔。

        至于这三年她便不得而知了,长安城人人都道他风流,那他应当是风流的吧。

        反正没人会埋怨他的风流,相反,大家只会觉得他长这张脸不拿去风流便是暴殄天物。

        人们下意识认为裴兖是个风流才子,便把那些道听途说来的风流佳话都往他身上扣。

        裴融回他的话:“还好,比不上不足比下有余。你为何这样问?”

        “我一到清平,刘道林给我送女人,乡绅也给我送女人,我都没要。”

        “那是你都没看上。”

        从前邺城里为他争风吃醋的女子能从城东排到城西,有世族千金,亦有才女名妓,哪个不是才貌双绝,那时裴融都不曾见他心动过。

        她一度怀疑裴兖有龙阳之癖,不喜女色,她曾向裴兖问起,裴兖便神秘兮兮道:“改日带你去见见我养的小倌儿?”

        裴融安安静静吃罢粥,裴兖躺在床上感慨:“以前觉得你吵闹,现在还是觉得吵闹些好。”

        在裴融记忆中,裴兖从没觉得她有何处是好的,过去嫌她丑,吵闹,现在则嫌她刻薄,寡淡。她放下粥碗,执起方巾拭了拭嘴角。

        她不情愿和裴兖呆在一张床上,双脚落地起身要走,才离开床上,一股力量便带着她又躺了回来。

        她被裴兖压在身下,承担着他的重量,呼吸渐困难了起来。

        裴兖问:“你去哪儿呀?外面天黑成这样,不怕碰到熊瞎子?”

        裴兖过去教她读书时甚是严格,裴融娇气,背不了书就要离家出走,裴兖便拿熊瞎子来吓她。她最怕熊瞎子,一听到熊瞎子的名字就怕得浑身发抖。

        裴融缄默不语,他们之间的阒然令裴兖觉得可怕。

        裴兖张口含住裴融小巧的下巴,牙齿微微用力咬合,在她无暇的下巴颏上咬出一个印子来。裴融推拒不动,在他身体的压制下的双肩都打着颤。

        他将裴融的领子微微扯下,露出她平直的锁骨,再朝她皮肤上喝一口气,裴融的皮肤便泛开红融融一片。

        裴兖朝她樱唇上落一吻,同时大力将她的衣服从一旁扯开,露出个雪白浑圆的肩头。

        他对裴融的身子,总是爱不释手。

        那片雪肌因他而变得白里透红,饶是宫廷画师,也跳不出这等浑然天成的色泽。

        “濡濡,你总要有个男人的。”

        “这三年没有男人,我过得也很好。”

        “男人可以不要,那哥哥呢?你不能没有哥哥。”

        “哥哥,阿兄指怎样的哥哥是会把自己的妹妹嫁给一个龙阳之癖的哥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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