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摄魄

约莫半个时辰后，只听得大队马蹄声嘈杂而来，及到近处，听到有人叫道：“就是这了！”

        众人翻身下马，只听得刚才那人又说道；“此地气味浓烈，那妖女在此处必然停留许久，只是……”为首一位老者面色一沉：“只是什么？”

        “只是……那妖女气味，到此处便消失不见，属下猜测她已是恢复功力，能够收敛毛孔之气。”那人小心翼翼道。

        老者“哼”了一声，向后道：“妖女中了沙神一掌，想要一时三刻恢复功力，不异痴人说梦！太狼星，你这鼻子是越来越不灵了吧？”

        太狼星闻言，立即俯身跪倒：“是属下失职！这妖女诡计多端，或许是使用其他方法收敛气息也未不可知，请长老让属下在此查探片刻，必可寻得妖女行踪。”

        太狼星乃是沙云宗第一探子，所习“寻灵秘典”，能识得四百零八种气味，从未出过任何差错。为首老者名叫沙天云，为沙神座下长老之一。

        沙天云暗自思忖：这妖女名列大荒十大妖女之首，自是诡谲狡诈，虽中了沙神“大无上金刚掌力”，却能一路逃到这里，显然自身实力也是不俗。若是有什么救命法术，却也意料之中。

        念及至此，便让太狼星四处搜寻，看能否查探到妖女留下的线索。

        于是众人四下探找，忽听有人叫道：“这里有人！”

        沙天云闻言，立即拔地而起，横掠数丈，飘然落在彼处。

        只见一片杂草之中，竟伏着一名老者，老者形容枯槁，生气全无，已是死去多时。

        太狼星俯身查探，道：“禀长老，此人死去不超过一个时辰，必与那妖女有些关系。”

        此话不说也知，只是这老人与那妖女到底有何瓜葛，又为何会死在此处？沙天云满腹疑虑，却也知死人是无法说话，只得吩咐手下将老者放到马上，带回沙云宗，倘若此趟寻不着妖女，也算有个交代。转头吩咐太狼星继续搜寻。

        忽听一声轻微的“啊呀……”，另有一人惊叫到：“这人又活了！”沙天云转头看去，只见那名老者正悠悠醒转，满眼迷蒙茫然之色。

        太狼星立即一步上前，探手就要查他脉象，却见这老人连滚带爬往后一倒，满脸惊骇，口中直道：“别，别！太冷了！”

        太狼星跨步追去，一手探住他脉搏，脸上露出狐疑之色。却听那老人又叫道：“咦，你的怎么不冷？”

        只听得一人说道：“琉璃仙子所习乃是北海‘寒冰玉指’，内气自然是冷冽无比。”抬首望去，沙云天已走到近前。

        老人疑惑道：“琉璃仙子？”旋即恍然大悟般，“你是说，那女子名叫琉璃仙子？”

        沙云天道：“那女子乃是大荒妖女，其真名为南纤尘，不知这位老丈，是如何识得她的？”

        老人又满脸疑惑；“什么老丈？”

        “别耍花样！”太狼星一手掐住他脉搏，引得老人又一声嚎叫，“长老问话，你老老实实回答就行！”

        “我不认识什么老丈啊！”老人一边挣扎，一边说道，“我只是来山上采药的，碰见了她，也不知道为何，她就把我打晕了。”

        “你先退下，”沙天云向太狼星使了个眼色，自己向前一步，扶住老者的肩膀，“这位老哥，不要害怕，我们都是东岭沙神的手下，那妖女危害百姓，我们是特地来捉拿她的，你只要把你是如何遇见她的，一五一十的告诉我，我保你不会有任何事，而且还会得到一笔报酬，老哥意下如何？”

        “你们是抓她的？真的，该抓！”老者显然放松了下来，马上又惊叫一声：“你叫我啥？老哥？这位大爷，我今年才十五岁啊！”

        此话一出，万籁俱寂。

        停了约数息，太狼星磕磕绊绊地道：“十五岁？长成老哥这般模样，不知是否有些操之过急？”

        他以为沙天云仍要继续安抚政策，却又不知如何打圆场，只得说出这番话来。

        “放屁！”沙天云一脚蹬出，将太狼星踢出数丈远，“这老头儿摆明在戏耍我们，你瞧不出么！”

        沙天云豁然而起，周身散发出强大罡风，老者显然经受不住，立时被罡风带的向后倒去。

        沙云天收敛气势，一字一顿地道：“老夫的忍耐有限，你最好实话实说，抑或是你想尝一点苦头，才肯告诉我？”

        “我说我说，”老人显然是被沙云天气势所摄，忙不迭道，“我今天一早起来，就到龙武山上来采药，刚走到这边来，就听见旁边一声响，一柄剑就朝我刺过来，就是那个妖女，她把我踩到地上，问我是谁，还用不知道什么气往我身体里钻，那股气真的是又冰又冷，冻得我全身发抖。本来她都要放我走了，却不知为何，又重新把我吸过去，说我是什么先天体质，能救她的命。然后我头顶挨了一巴掌，就晕过去了，醒来了就看见你们。”

        老者一口气说完，停下来喘了两口，又道，“就是这些，我向老天爷发誓。”

        沙天云倒吸一口气：“先天体质？她说你是先天体质？”

        “是啊，”老人显得不明所以，“我记得她好像说要杀了我，但是现在也没杀，不然我这条小命死的也太冤枉了。”

        沙天云将手放到老人天灵之上，凝气运功。老人只感觉一股火热的暖流顺着头顶，直达四肢百骸，说不出的舒服。沙云天慢慢收回手，看老人的眼神也变得讶异：

        “竟然……是真的？”

        “什么是真的？”太狼星在一旁听了许久，忍不住发问。

        沙天云瞥了天狼星一眼，慢慢地道：“先天体质，千年一遇，”旋又叹道，“可惜啊！真是可惜！”

        这一次让南纤尘逃脱，固然是难以交代，然而更让沙云天感到可惜的是，难得遇见一个绝佳根骨，却毁在他眼前。

        沙天云已经五十有七，膝下一子资质平平，二十四岁方才修成沙云宗“云海决”第一重，更逞论其他密宗宝典。沙天云作为沙云宗四大长老之首，却后继无人。而眼前此子，虽有天纵之材，却已被南纤尘吸去全部生气，体质沦为古稀老人，不由得让他扼腕感叹。

        风牧原却仍是不明就里，他既不知眼前这些人是从哪来的，也不知道自身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心性仍如少年般，只是瞪大眼迷茫的看着。

        沙天云不忍直接点破，让一名手下除去佩剑，交于风牧原。

        风牧原不知他是何意，接过剑来。此前他从未拿过兵器，好奇心起，拿在手中反复把玩，忽见剑身的倒影中，映出一张老人的脸来。

        他咋看之下不知为谁，继续反过剑身，忽地脑中轰隆一声，竟如被雷电劈中，木立当场。

        许久，他才颤颤巍巍地放平剑身，但是却不敢睁眼看那镜中之人。只是在心中默念：“这是我么？这真的是我么？”

        旋又想：“是了，难怪他们称我为老丈，我这幅模样，却不是老丈又是谁？”

        他自幼孤儿，得一采药郎收养，习得花草药性，采药郎死后，便又浪迹天涯，偶尔摘些草药换取银两，倒也逍遥自在。

        不想今日却突遭横祸，正是青春光华之年，却眨眼变成一个耄耋老人，数十年光阴烟消云散。

        风牧原茫然四顾，竟不知身处何地，何去何从，诸多情感涌上心头，一时悲从心来，眼泪登时流了满脸。

        沙云天心道：“妖女吸取生人精气，必是已经练就了‘摄魄噬魂大法’，回去后，得及时禀报沙神才是。”

        又看到风牧原流下泪来，想到：“他年纪轻轻，又有绝佳根骨，若不是遭此横祸，必能成为人中龙凤，而今此生已成定局，想来也是令人扼腕。”

        及念此处，心中有不忍之意，便道：

        “这位老……兄弟，妖女十恶不赦，天下人人诛之，我等奉沙神之命，必将妖女擒回。妖女掌下从无活口，你能活下来已实属万幸，不知道今后有何打算？”

        风牧原茫然抬起头，这才感到四肢酸痛，头昏眼花，他现在已不比从前，连走路都稍感吃力，又如何能在这茫茫世界生存下去？想到此处，又不禁泪如泉涌。

        沙云天见他没有说话，继续道：“我沙云宗虽地处东南偏隅，但保你衣食无忧却绝无问题，不知你可愿随老夫一道返回？”他心下不忍，又有爱才之心，便邀他同回，一是能够向沙神复命，二是也愿这千年难遇的先天之体，能不暴尸荒野，也算安度晚年罢。

        部下慢慢聚齐，果然是没有搜寻到任何线索。南纤尘吸了先天精气，想必已是功力恢复，早已逃遁到不知何处。

        沙云天叹了口气，举目望去，只见天上风高云急，林木簌簌，本是春夏之时，竟有说不出的萧杀秋凉之意。

        也不知道时隔三年，琉璃仙子脱狱而逃，重回大荒，会掀起多大的风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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