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恶人磨（五）
可能是感受到了吴衣平静语气下的“不平静”，这次瞎子倒是老老实实地取出一颗暗金色丹药并吞服。
吴衣准备再用苏天娇的药粉为他上药，结果苏天娇将其一收，说：“我这药粉只是中品，远不及此人刚刚拿出的上品凝霜膏，你还是用那个吧。”
吴衣一听，看向凝霜膏的眼神瞬间变得火热起来，然后朝苏天娇笑道：“不管如何，还是多谢苏姑娘了。”
苏天娇望向远处，淡淡道：“你谢什么，我又不是救的你。”
吴衣一愣，感觉苏天娇好像话里有话，却不知该如何回她。
瞎子吃完药后，虽仍旧有些咳，但终于没有边咳边吐血了，听完此话，勉力起身，朝两人道：“多谢两位救在下一命……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咳，两位若有任何要求，在下必定尽力完成。”
吴衣见他非要起身，连忙扶住，说：“哎呀，你别乱动。我的要求就是你好好听话，先把伤治好。”
苏天娇看了一眼他，说：“你自己说的。以后我若有任何要求，你都会完成。”
吴衣不明白，为何苏天娇对这个瞎子好像隐隐约约有些抵触的样子。
瞎子道：“咳咳，那是自然……只要是在下能做到的事……必定履约。”
苏天娇不再看他，转过身，继续守着那三个人。
吴衣对瞎子说：“我现在要为你上药了，可能有些疼，你忍着点儿。”说完，就开始脱他的衣服，让他躺下方便涂药。
瞎子脸上一红，幸亏天黑再加上血迹，并没有被人看见，说：“我不怕疼……你，咳咳，尽管上就是……”
有些伤口流血结痂后与衣物粘连在一起，吴衣不得不小心，心想，要是有酒精就好了，可以先消消毒。不管再怎么小心，待将其所有衣物褪下时，发现其全身上下有大大小小近百道伤口，而且部分伤口又开始撕裂流血了，看得吴衣心疼不已。
直到涂药时，吴衣才知道为何此药膏被称为凝霜膏：只见本来透明的胶状药膏，一接触到伤口，就迅速变成冰霜般的固体状并包裹在伤口上。吴衣摸了一下变硬后的药膏，发现先是冰冰凉凉的，过了一会儿才逐渐升温。此药虽好，但最大的缺点可能就是在冬天使用会比较冷，吴衣天马行空的想。
吴衣一边快速涂药，一边与他说话，想转移他的注意力，减轻一些痛楚。
“还不知道你叫啥呢。”
“我……我叫，咳咳……”
“哈哈，你叫‘咳咳’？这名字真好玩。”
瞎子不禁莞尔一笑，道：“我叫游乞……咳，不叫‘咳咳’。”
吴衣一听游乞笑了，于是在涂药的空隙抬头看了一眼他的表情，发现他嘴角微扬，目光低垂，似在温柔地注视着自己，只是目光落不到实处；趁着火堆的发出的光，仔细打量了一下他的长相，情不自禁地说：“虽然你的名字有点怪怪的，但是你笑起来真好看。”顺便在心里唱出了下半句，像春天的花儿一样。
游乞却反驳道：“哥哥……笑起来，咳咳，才好看。”
“你还有哥哥？”吴衣心里一动，好奇地问。
“嗯……我哥是世上……最好看的人……也是，咳咳……最好的人。”
“你哥现在在哪儿？”
“他，咳咳，出远门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你今年多大了？”
“咳咳，我已经……二十五岁了……”
“好了，正面涂完了，你侧着身，我再给你背后上药。”
“嗯……多谢……”
待吴衣为游乞涂药包扎完毕，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
吴衣随手将熟睡的小白从鸟窝里掏出来，放在游乞手上，说：“这是我儿子，给你玩一会儿，你可以叫他小白。”
游乞听得怀疑人生，差点要再次呕血，好半天才缓过来，用手指轻轻抚过小白身上的绒毛。
说完，吴衣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一边活动筋骨，一边走向那三个人，看得刘目等人心里发颤。
安子好声好气地说：“这位大哥，不不，这位大侠、大仙、大善人，咱们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
苏天娇听得翻了个白眼。
吴衣走到他们面前，站定抱臂，说：“你们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吗？”
三人疯狂点头：“知道知道，我们不该在别人身上进行试验，更不该抢别人的东西。”
吴衣眉毛一挑，问：“还有呢？”
三人面面相觑，安子支支吾吾地说：“啊这，还有吗……呃，还有……就是……不该……嗯……不该……”
吴衣摇头道：“不该骗人，更不该害人。”
“对对对，不该骗人更不该害人，您教训得是！”三人立刻充当当复读机。
吴衣继续问：“那你们会改吗？”
“改改改，必须改，以后再也不敢了！”三人恨不得赌咒发誓以表决心。
吴衣开心地笑了，再问：“真的吗？”
“真真真，比什么都真！”三人继续表决心。
苏天娇在旁看得皱眉，生怕吴衣真信了他们。
然而吴衣把笑容一收，一字一顿道：“我，不，信。”
三人刚想继续哭嚎，却听见吴衣淡淡道：“等我说完了你们再哭也不迟。”遂不得不闭上嘴，忐忑不安地等待最终的结果。
“我可以理解，你们想成为长生阁门下弟子的想法，也可以理解你们想要完成任务的决心，但是，我不能理解你们这样损人利己的行为。
入谷前你们碰到了王家两兄弟，以度神医之徒的名头将其骗得团团转不说，还打算强迫他们进行药性试验。谷中花草众多，药性不明，你们也知道不能用自己的命来涉险，但却舍得利用别人的性命来为自己铺路，用阴险狡诈、心狠手辣来形容你们也不算过分吧。
之后碰上身受重伤的游乞，你们非但没有救人之心，反倒抢了他储物戒、用药性不明的草药来‘医治’他身上的伤，别说是医者仁心你们没有，就是连作为人最基本的怜悯之心都无半分，可谓是丧心病狂。
而且你们并非七八岁的幼稚孩童，而是二三十岁的成年人了。像你们这样知晓事理却仍不干人事的人，让我如何相信你们是真的知道错了、愿意改过呢。”说完，吴衣捡起了刘目的刀，一边擦拭，一边缓缓靠近刘目三人。
三人本来就被批得哑口无言，现在看吴衣的样子显然是不打算放他们一条生路了，骇得面无人色，边挣扎边求饶，直说“真的错了、保证不会再犯、饶命”之类的话。
此刻，眼前这人虽然依然笑眼温柔的模样，但简直与魔头无异。
吴衣充耳不闻，走近他们，随即手起刀落。
三人吓得闭起眼睛，不敢看自己人头落地的惨状，只听刀划破空气“”的一声，便开始惨叫起来。
“喂，别喊了，”苏天娇再次翻了个白眼，“吵死了。还当你们胆子有多大呢。”
三人没感觉到疼痛，战战兢兢地睁开眼，只见捆住他们的藤蔓被割开，纷纷落在地上，却不理解“绿衣魔头”为何又放过了自己。
“这，这是……放过我们了吗？”刘目惊疑不定地说。
吴衣将刀杵在地上，靠上去，说：“想得美。虽然不知你们以前手上是否沾过人命……”
三人疯狂摇头，直说：“没有没有！”
吴衣：“……问你们也肯定不会说实话。但我确实也没有证据。这次虽然你们差点害死了人，不过最后也没成功，估且饶你们一命。”
三人刚面露狂喜，就听吴衣又说：“想走可以，需得自废修为。以后不得再做害人之事，否则再被我逮到，哼。”说完给了他们一个“你们自行体会”的眼神。
三人有些犹豫，修为来之不易，谁想轻易舍去？
苏天娇见他们不动，便道：“你们再不动手，我就来帮忙了。自己动手，还能再修炼；要是被别人废去修为，可就真的成废人了，这么简单的道理不会还有人不懂吧？”
吴衣：……自己还真不懂，尴尬。
不过，自己现在的确不是人，所有苏天娇的话也没错。油麦菜精吴衣苦中作乐地想。
三人听完，只好自亲自为，将一身修为尽数废去，然后灰头土脸地准备离开此处。
“喂。”吴衣将其喊住。
三人脚步一顿，恐惧地回头，生怕吴衣反悔。
刘昂却接住了一枚飞过来的棕色丹药，还听见绿衣魔头说：“你刚刚被我伤得不轻，现在没了修为，伤更不易好，此药可治内伤，随你吃不吃。还有，把你们自己的东西都带走。”
刘昂看向少年，只见他那双眼眸依旧明亮，仿佛能在其中看清自己此时狼狈不堪的模样，一时思绪涌动，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三人收完自己的东西后，离开了此处。
走出一小段距离后，又仿佛听见绿衣魔头一声淡淡的叹息，也不知是真的，还是自己的幻听。
游乞全程一言不发，好似无论吴衣做出什么决定，他都不会反对一般。
“你为什么放过了他们？”苏天娇疑惑地问。
“我下不了手。而且我也不是什么法官，没有资格杀|人。”吴衣回道。
苏天娇又疑惑道：“法官又是什么？”
吴衣打了个哈欠，说：“法官就是审判别人的人。忙了一天，好困啊，咱们睡觉吧。苏姑娘还有帐篷吗？”
苏天娇随手抛了三顶帐篷出来，选了其中一顶便钻进去了。
吴衣先是帮重伤患游乞扎好帐篷，用草铺了床垫，再蒙上干净的床单，随后将游乞抱了进去。
游乞猝不及防被抱起，全身一僵，双手捧住小白一动不动，直似一个木头人，好在没一会儿就被放到床上，这才放松下来。
谁知吴衣又说：“唔，你这也太轻了，不行，以后得多吃点，补补身体。”
“嗯……都听你的。”游乞红着脸轻声说。
“早点睡吧，明天早上再给你换药。小白我先带走了，免得不小心碰到你的伤口，明天见。”
“嗯……明天见。”
“咦，你的脸好像有点红，不会是发烧了吧？”
“嗯，啊不，没有发烧……我，咳咳，只是有点热。”
吴衣用额头贴上去试了试温度，发现和自己差不多，便说：“没发烧就好，晚上睡觉别乱动，小心压到伤口。”
“嗯……我不乱动。”游乞还是轻声说道。
吴衣见游乞这么乖巧的样子，和之前相比简直判若两人，没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头顶，然后离开去整理自己的帐篷了，中途打了好几个哈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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