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食子虎（一）
鸣其道：“？？？”久仰大名？吴衣以前不是住在深山老林吗？
游乞：“……”浑身开始散发出不高兴的气息。
吴衣倒是很冷静，没有被彩虹屁吹昏头脑，而是一针见血地问：“久仰？多久前仰的？”
“今天早上。”青衣少年一脸真诚地回答，身量比吴衣还稍矮一些，所以微微抬起的双眸显得更加圆而可爱。
游乞：“……”
鸣其道：“……”
要不是青衣少年笑得如此明亮，吴衣简直怀疑对方是故意来找茬的。但眼下找方见贤更重要，于是吴衣一边扶着游乞向外走，一边对他说：“今天我们还有要事在身，下次若有缘再碰上，咱们可一起探讨‘久’字的含义。”
青衣少年不死心，一边在前面倒退着走，一边可怜兮兮地说：“哼哼，吴公子好狠的心，都没有问在下是谁、要干什么。”
吴衣不由觉得好笑，便依言问道：“请问阁下尊姓大名？找我有何事？”
青衣少年突然站定，双手抱剑行礼，正色道：“在下青不叹，乃神剑山派的弟子，特来向吴公子讨教一二。”
三人同时停住了脚步。
鸣其道怀疑自己幻听了。
游乞暗暗磨了磨牙。
吴衣想起之前听过的故事，终于把名字和眼前之人对上号了，恍然大悟地说：“原来你就是去年试剑大会的第一名？”
“嗯哼，正是在下。怎么样，吴公子听到在下的名字有没有觉得有点手痒啊？想不想来比划两招啊？”青不叹又开始笑嘻嘻了。
吴衣目光落到了青不叹手中的重剑上，问：“这就是你得第一名的奖励吗？”据说第一名的奖励一把超品宝剑，可注入神识认主。
“没错，它叫‘不器’，吴公子要看看吗？”青不叹大方地将剑出鞘一横，将其悬空并缓慢转动。
只见重剑不器长约3尺7寸，剑身刻着寥寥几笔的花纹，古朴却又大气，剑锋透着寒光，刃如秋霜，隐隐有淡紫色灵力沿着剑身流动，威压若隐若现。
鸣其道虽然不懂剑，但此时也情不自禁地说：“好剑！”
吴衣看着不器，在心中暗暗赞叹的同时，却又升起一股莫名的情绪。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吴衣脱口而出道：“你现在输了还会哭鼻子吗？”
青不叹笑容一僵，不器也从空中落下，赶紧收剑回鞘，说：“……什么哭鼻子……吴公子说笑了，在下输了便勤加练习就是，怎么会哭鼻子呢？哭鼻子岂是男子汉大丈夫所为？在下是绝对不会哭鼻子的。”
吴衣：都快不认识哭鼻子三个字了……
游乞和鸣其道：什么叫此地无银三百两，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吴衣很想说自己只会跳舞，不会比武，但是想到关于青不叹的消息，可见这人是一个武痴，不和他比一场他是不会死心的，于是说：“既然青公子想和在下比划，那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不过在下现在有伤在身，等伤好后与你比试可好？”
青不叹一听，顿时高兴地说：“当然可以，吴公子果然爽快。吴公子直接喊我名字就好，千万不要见外哦。”
吴衣对这种自来熟又热情的人毫无抵抗力，只能说：“那我就喊你‘不叹’了。”
青不叹开心地应了一声，然后得寸进尺地说：“那我能喊你吴衣吗？你这名字与我一故人很像，我非常喜欢。”
三人自然知晓青不叹所说之人，应当就是沐无衣。
吴衣也被他的快乐感染，微笑着说：“当然可以。”
游乞磨牙声变大了一点。
鸣其道心想：没想到青不叹竟是这样活泼开朗、热情直白的人，难怪那位被他缠上的师兄会喜欢上他。
既然约定好，三人便继续向外走。
青不叹向游乞和鸣其道也问了好，互相介绍了一番。
然后，青不叹就全程跟吴衣聊了，旁边人想插嘴都插不上。
青不叹关心地问：“吴衣，你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有人欺负你了吗？”
吴衣如实地说：“前几天被一个神经病缠着比试，挨了一掌，肋骨断了几根。”
青不叹气愤地说：“这人是谁？怎么下这么重的手？你告诉我，我帮你教训他。”
吴衣有些感动，又有些好笑，但不愿让无关之人牵扯进来，只好说：“不用了，我当时已经教训他了，也算是扯平了。”
青不叹从储物戒掏出一瓶药，塞进吴衣的手里，说：“这是从长生阁里买的上好的治外伤的药，你收下吧。”
吴衣推辞道：“不用了，鸣公子就是长生阁的人，他已经为我用过药了，其实好了一大半，剩下的只需要好好休养就成。”
青不叹说：“那你也收下嘛，就当我一点心意，不收我就哭了，嘤。”
吴衣简直哭笑不得，只好收下了，准备等自己赚到灵石后想办法买点什么东西当作回礼。
游乞磨牙声越发大了。
鸣其道在一旁自言自语：“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音，听得人牙疼。”
等到了理行天下商行门口，吴衣便与青不叹告别：“不叹，我们现在还有其他事要做，就此别过。等我伤好了，我再与你联系，怎么样？”
青不叹先是一惊，然后泫然欲泣地说：“吴衣，难道不能让我跟着你们吗？我吃得不多，睡觉占的地方也不大，你们不要嫌弃我，嘤嘤嘤。”
青不叹一边嘤，一边将重剑放在身后背起来，再掏出几块上品灵石，捧在手心，双手递给吴衣，可怜巴巴地说：“这是我的伙食费，是我这个月的全部身家了。游大哥，鸣大哥，小吴衣，你们能不能不要抛下我一个人？”
吴衣：“……”这谁拒绝得了？
游乞：“……”为什么这个人又缠上来了。
鸣其道：“……”这真的是神剑山派掌门的亲传弟子？真是试剑大会的第一名？能不能有点骨气和傲气？但是，真的有点子可爱啊……
于是，三人行变成了四人行。
队伍从左至右依次是鸣其道、游乞、吴衣、青不叹。
吴衣等人先是问商行的人是否知道方见贤住在哪里，但是商行的人表示不知道这个人。
可见方见贤的邀请函应是他自己想办法弄到的，而不是商行的人主动发到他手上的。
青不叹有些不解：“你们找方见贤做什么？他就是早上被打的那个倒霉蛋吧。”
吴衣有些不好意思地将情况跟他说了一下，重点放在是游乞花的灵石。
青不叹听完，得意地说：“你们真善良。我就知道，我没有跟错人。难怪别人说女怕嫁错郞、男要跟对郞，此话诚不我欺。”
三人一头黑线：喂，后面半句是你自己杜撰的吧。
一行人只好继续找其他人询问。
拍卖会从辰时（早上八点）开始，到结束时已是申时（下午四点），差不多快到饭点了。
鸣其道说：“不如去问问酒楼或茶馆的店小二，他们那里来往人多、消息也灵通，也许听说过此人。”
吴衣觉得很有道理，于是就近先找了商行旁边的一家茶馆，打听方见贤的消息。
没想到运气还挺好，茶馆掌柜一听，就表示自己的确知道方见贤的情况：“不知各位找他是有何事？”
吴衣解释了一下，只说是受人所托，有东西要交予他。
茶馆掌柜见四人也不太像是来找人麻烦的，于是叹了口气，说：“方见贤这孩子，也是不容易啊。”
这明显是有故事啊。
鸣其问：“掌柜的可否详细说说？”
掌柜请四人坐下，为他们倒了茶，一边喝一边说：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有不少人都知道，毕竟方家在如意城也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家族了，现任家主就是方见贤的亲生父亲方辉煌。
几十年前，方辉煌在外游历的时候遇险，被一位貌美的姑娘救了，方辉煌对其一见钟情，两人便结为夫妻。后来方辉煌父亲去世，他便成了家主。
夫妻二人本来恩爱和睦，可好景不长，那位姑娘因当初救人落下病根，身子越来越差，在生下方思齐——也就是方见贤的妹妹后便撒手人寰了。而这两个孩子可能是因母亲身体不好的缘故，天生都有弱症，于修行不利。
而方家再怎么说也是有一定势力的家族，家主亲生儿女如此平庸，怎么能继承家业呢？
于是第二年，方家主便另娶新夫人，陆续生育了三个孩子。失去了母亲的庇佑，又有看不上自己的父亲和苛刻的继母，兄妹俩的日子可想而知。
方见贤今年二十来岁，修为不行，只能在方家开的绸缎庄里打杂，工钱比其他人少一半都不止。后来他开始偷偷在外面做活赚灵石，但有几次被家里人逮到了，还被行了家法，说是方家公子在外给别人做事，丢尽了方家的脸面。
唉，简直是造孽啊……”
吴衣心想：难怪方见贤想买那本心法，应当正适合他和妹妹的身体情况。不过，照掌柜的意思，方见贤手上灵石应当不会很多，但是之前在拍卖时，方见贤最高出价是二十万颗灵石，之后才没有继续下去，那他这些灵石是……
吴衣问道：“掌柜的，那如果有一种方法可以帮助他们兄妹两个修炼，只是需要比较多的灵石，那方家主会舍得吗？”
掌柜摆了摆手，直摇头：“小公子，别想了。方家连方见贤平时的工钱都要克扣，你觉得方家会花这笔灵石吗？退一万退说，就算方家主愿意，但他那夫人是绝对不愿意的，更何况他们还有三个身体健康的儿子，又不是只有方见贤一根独苗。”
吴衣继续问：“那掌柜的是否知道方见贤偷偷去哪里赚灵石啊？”
掌柜又叹了口气：“一开始是帮人写信、画画，后来是当店小二和琴师，但他做这些没多久都被家里人发现并痛打一顿，也就没继续了，如今在做什么我也不知道，反正没有再被家里逮到过。”
吴衣听完，觉得更有些奇怪了——修真界有什么工作是赚得多、又不容易被发现的呢？尤其是在方见贤的修为不高的情况下……
游乞仿佛察觉到什么，在吴衣耳边低声说：“方见贤可能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
其他人并没有发觉吴衣问这些问题的本意，只以为想多了解一下方见贤的家里情况。
从小生活在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氛围中的鸣其道简直无法理解，生气地说：“怎么会有如此无情无义的父亲？就因为孩子不能修行就放任其他人欺负吗？简直是与禽兽无异！”
青不叹也感慨：“虽然我不知道有父亲是什么感觉，但是像这样的人，的确不配为人父。”
所有人转头看向青不叹。
青不叹无辜道：“看我干什么？我是孤儿，小时候吃百家饭，后来被师父捡到带回去养大，的确不知道父母是谁。”
所有人：“……”这好像也有一点惨，但从这个人身上完全看不出来。
吴衣：“掌柜的，能否为我们指一下方家的具体位置，我们想见一见方见贤公子。”
掌柜说：“从这里出门右拐，走一里后左拐，再走三里左右，右侧会出现一座红墙府邸，上书‘方府’二字，那就是你们要找的方家。”
吴衣拱手：“多谢掌柜的。”
一行人留下茶钱，便出来了。
之前吴衣只是想把心法给方见贤就走，但没想到他的家里情况还有些特殊，于是向三位小伙伴征求意见：“咱们待会儿怎么做比较好？”
鸣其道：“我觉得，可以先给方家的人下一些泻药，略施小惩，然后偷偷把心法交给方见贤，给他留点钱。”
青不叹：“我们可以先等，待方家人再欺负他们时，我们便出手，好好教训他们一顿，警告他们不能再欺负人，否则见一次打一次。”
游乞：“只要他们兄妹俩住在方家，那么便会一直受欺负。我们帮得了一时，却帮不了一世。”
吴衣：“游兄说得对。不过，还是先找到方见贤，问一下他的想法吧。若他想离开方家，咱们就帮他一把；若他自己不想离开，那咱们也只能把心法交给他，剩下的只能看他自己了。”
四人按掌柜所说，没一会儿就找到了方府。
鸣其道刚想上前去敲门，被吴衣和青不叹两人给拦下来了。
鸣其道：“？？？”
吴衣：“鸣公子，咱们还是悄悄找到人再说，不宜惊动他们家的其他人。”
青不叹：“对啊，你若直接上门，他们万一不让咱们见方见贤，你说咱们是打呢，还是不打呢？”
游乞在一旁点点头。
然后，青不叹自告奋勇地说：“你们先在此等候，我进去打探到方见贤的位置就出来告诉你们。”
吴衣叮嘱：“你当心一点，别让自己受伤了。”
青不叹飞速刮了一下吴衣的鼻子，笑着说：“放心吧，小吴衣。”随即一个闪身，消失在众人眼前。
吴衣：“……”
游乞听到动静，努力平静地问：“他摸你鼻子了？”
鸣其道非常惊讶：“这都能听出来？难道摸鼻子和摸脸的声音不一样吗？”然后在自己脸上试了试，发现声音并没什么区别。
吴衣干笑着解释：“……哈哈，游兄耳朵真的很厉害。大家都是朋友，刮一下鼻子不算啥，你要是愿意，你也可以刮我的鼻……”
吴衣话还没说完，鼻子就被游乞轻轻刮了一下：“……子。”仍然顽强地说完了最后一个字。
鸣其道看得好玩，也伸手在吴衣鼻梁上一擦，然后没心没肺地夸赞：“吴公子皮肤真好。”
吴衣：“……游兄的皮肤也很好，不信你试试。”
游乞：“……”
鸣其道依言刮了一下游乞的脸，惊奇地说：“你说得没错，完全没想到这么高冷的游兄脸上这么软。”
吴衣：“……哈哈，我就说吧。”之前自己揉游乞的脸的时候就发现了。
其实向后躲了一下但没躲开的游乞：“………………”
就在这时，青不叹突然出现，闪到众人身边。
吴衣惊讶道：“你这也太快了吧。”感觉连两分钟不到。
青不叹摇了摇头说：“方府本来就不太大，而且方见贤在很显眼的地方。我带你们看就知道了，跟我来。”说完就在前面带路。
鸣其道跟上，吴衣揽住游乞的腰也随即跟上。
四人飞到一间屋子上落下，隐蔽身形后向下看去，然后就知道为什么说方见贤在显眼的地方了——因为他正跪在屋子的门前，跪得有些摇晃，脸上肿涨消去了不少，但是青紫交加，看起来更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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