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食子虎（三）
突然从小腿处传来的剧痛令方辉煌惨叫出声，并向后倒去，被旁边的两名侍卫立刻伸手扶住了，就这么一瞬间的功夫，方辉煌痛得脸色发白，汗珠也冒了出来，双手按住自己的大腿，不敢置信地看着黑气中走出的人，赫然就是自己废物儿子方见贤，边抽气边骂：“嘶，你个孽障……反了你了！”
躲在屋里的方夫人吓得一声尖叫，但看见眼前的可怕场景又不敢过去，只好在屋子里边哭边喊：“老爷——你没事吧？妾身去叫大夫来——”然后带着自己的三个孩子从侧门跑走，应是出去叫人了。
方思齐站在一边，看着眼前不断冒着黑气的哥哥，一时有些发懵，呆呆地说：“大哥，你这是……”
周围的侍卫看见一向懦弱可欺的大公子居然敢对自己父亲动手，而且浑身散发的黑气像极了魔气，眼前人分明是一个魔修，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不敢再管青不叹和鸣其道两人，纷纷向后退去。
吴衣在屋顶也看呆了，问游乞：“为什么方见贤的身上冒黑烟？”这也太不环保了吧。
游乞嘴角一抽，说：“这不是黑烟，是魔气。方见贤应是修炼了某种魔族功法。”
吴衣嘴角也一抽：“他修炼的魔族功法是不是很弱啊，你看他之前被欺负成啥样了？”
游乞有些惊讶于吴衣异于常人的抓重点能力，但面上不显：“我猜，他之前不想暴露此事，所以不敢出手。”
方见贤一身黑气，半边脸青紫交加，更显诡异恐怖。他低着头，小声地说：“父亲，其实我也不想这样。但是，我实在是没有办法。自从母亲去了之后，不管我求您什么事，您都没有答允过。我知道，这次您也一样，哪怕明知道他们是我的恩人，只是想帮我一把，您却还是想对他们下狠手……”
方辉煌最初只是以为方见贤突然胆子变大敢向自己下手，等从疼痛中回过神时，才发现远不止如此，自己的大儿子居然一身浓郁魔气，分明是入魔已久，当即震惊道：“你、你个孽障，居然敢、敢修魔功，这些都是邪魔歪道啊！你当真是丢尽了方家列祖列宗的脸！”
方见贤低声说：“父亲，我本来也不想修炼魔功的。但是，我感觉自己早已无路可走了。”话刚说完，一滴泪珠从他眼中滑落，悄无声息地破碎在地面上，就像自己的人生一般，从很早之前起，就再无回头路。
方辉煌不想听他的辩解，厉声说：“你个丢人的东西，还不快点自行了断，我只当没你这么个儿子！”
方思齐听到这句话，立即跑到方见贤身边，抱住他，说：“不要！”然后转头对方辉煌哭着说：“爹爹，你不能这么绝情，求你饶过大哥吧……”
方见贤仍一动不动，低着头说：“我知道自己是很丢脸。从小到大，这句话，您已经过我说过无数次了，我早已刻骨铭心。其实，很多时候，我也很想早点自我了断，在这个家里，活得太累了……我也不知道，这么没用的自己活在世上到底有什么意义……若不是思齐还小，先天不足之症还没有找到解决办法，我可能早就活不下去了……”
方思齐已经哭成一个泪人儿了，听到这句话，心里更是难受，哽咽着说：“大哥，我、我不要解决办法，我只要你！我、我求求你，不要抛下我一个人，求、求你了……”
方辉煌不仅没有丝毫触动，反而决绝地说：“本以为你只是废物而已，但心地终究是善良的。魔族弑杀嗜血，修炼他们的功法也会令人性情大变，没想到你竟如此糊涂，居然走上这条邪路！今日你若自尽，我也可以给你最后的体面，只会向外昭告你是病逝而非入魔，也算是全了你我父子情分。”
方思齐已经哭得快抽过去了，只能喊着：“不要！爹爹，求求你不要这样逼大哥了……”
方见贤本来抱着一丝希望，希望自己父亲能够原谅自己选择了这样一条不归路，但没想到父亲竟是问也不问自己为何入魔、何时入魔，只觉得自己是方家的耻辱，希望自己早点自尽，顿时连那一点希望都没有了，而且自己修炼了魔功的事情暴露了，以后更难以在人世间立足，天大地大，竟是哪里都容不下自己。
方见贤慢慢蹲下，摸了摸妹妹的头，说：“别哭了。大哥以后不在了，你一定要坚强，千万别学大哥，知道吗？”然后抱了抱方思齐，将装有自己所有积蓄的储物戒偷偷放她手心里并在她耳边低声说：“收好，千万不要让他们看到，知道吗？”
方思齐拼命摇头，泪如雨下，直说：“大哥不要……”
方见贤站了起来，这次终于抬起头来，看着方辉煌说：“父亲，其实我本来还有一些话想说，但看您现在的样子，应该也是不想再多听我说一句话了。
只是，这次我参加拍卖会，是因为看到上面有一本心法，本想拍下来给思齐，却没想到是我太自不量力了。之前想向您借些灵石，您也没有答应……
算了，事以至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只希望您能善待思齐，毕竟她是我母亲最后的血脉了。也请您放过那两位恩人，就当是儿子用自己的命求您的最后一件事了。”
说完，方见贤弯下腰，缓缓捡起地上的一把刀，横在自己的脖颈处，眼睛一闭，手上正准备使力，却听见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说：
“喂，傻小子，那本心法你还要不要了？”
所有人抬头看向声音处，只见一名身穿天蓝色长袍的少年站在屋顶边缘，手上拿着一本破破烂烂的心法转来转去，仿佛生怕心法掉不下去一般。
方见贤一看，就知道正是在拍卖会上出现过的那一本心法，激动地说：“吴公子，心法为何在您手上？”
吴衣一边转，一边说：“傻小子，先把你手上的刀扔了，我再回答你的问题。”
方见贤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先将刀放下。
方思齐立马将刀捡起，再扔得远远的。
方辉煌眼见差点了结了这个孽子，却又被人横插一杠，而且看他出现的位置，分明与之前那两人是一伙的，也懒得问他身份，而是质问说：“你们这些小贼，除了会做出蹲人房顶这种偷偷摸摸的行径，还会干什么？”
吴衣眉头一挑，说：“我啊，除了蹲房顶，还会买心法，方家主想学吗？”
方见贤和方思齐都看向了自己的父亲。
方辉煌虽然刚刚听了方见贤简单说了一句，却不知道这本心法有何玄机，便问：“这本心法有何特殊之处，老夫凭什么要买你的东西？”
吴衣不转了，而是将心法翻开第一页，说：“这本是《上品强灵心法》，喏，上面有写，本心法只适合那些天生经脉细、灵根弱的人来修炼，若是其他人修炼，则是事倍功半。我听闻方家的大公子和二小姐好像有这些症状，那这本心法完全是为他们两人量身打造的嘛。”
方辉煌眼珠一转，明显有些意动。
吴衣将心法合上，继续说：“这心法是我花了二百五十万颗下品灵石拍下来的。方家主若想买，便只收你二百六十万颗下品灵石，怎么样？方家主是买，还是不买啊？”
方辉煌一听这价格，便非常犹豫——这笔灵石，对方家而言，也不是能随随便便拿出来挥霍的，更何况，自家还有三个健康的孩子，他们根本用不上这个心法，大儿子已经废了，只有方思齐需要，并不是划算的买卖，但是肯定不能直接这样说，于是，思量一小会儿后，说：“哼，你小子不知打哪捡来一本破烂心法，随口胡诌几句，便想骗老夫，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方见贤急忙辩解道：“父亲，吴公子没有胡诌，这本心法是在理行天下商行拍卖会上介绍过的，的确有这样的功效，思齐真的很需要它。”
方思齐也怯怯地看着方辉煌。
方辉煌一脸不信地说：“我可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一本心法，料想是你们都被骗了，老夫断不可能上此人的当。”
兄妹俩听懂了父亲话语里的意思，眼神里的期待也渐渐消失了。
吴衣轻轻笑了一声，早猜到这个人断不会为了两个“废物”儿女出这笔钱，于是对方见贤说：“傻小子，你爹不愿意买，那你呢？”
方见贤眼里又一亮，但犹豫着说：“吴公子，我的确很想买这本心法，但是我手上只有二十万颗灵石，无论如何都是买不起的……”
“你个孽子从哪里偷来的这么多灵石？为何你从来不向家里提起？”方辉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吴衣也不理睬方辉煌，收起笑容，冷淡地说：“我可以将心法卖给你，但是我不要你的灵石，我只要你的命。这笔交易，你做，还是不做？”
方见贤虽然有些惊讶吴衣竟然会出这种要求，但一想到反正自己也想求死，现在还能为自己妹妹换得一本心法，也没什么可惜的，于是点头说：“我做。”
方思齐一听，立即疯狂摇头，说：“我不要这心法！大哥你不要理他！”
吴衣说：“方公子不会反悔吧？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答应了这笔交易，那么从此之后，你的命就是我的了，我说什么你都要听的。”
方见贤立即跪下，认真地说：“绝不反悔。我以性命和灵魂起誓，今后若有违吴公子命令，五雷轰顶，受魂飞魄散之苦，永世不得……唔唔……”
吴衣听他说得这么狠，立马飞下来捂他的嘴，没想到还是慢了一步，毒誓基本上让他说完了，有些懊恼地说：“够了够了，我相信方公子就是。”
然后吴衣将方见贤扶起，把心法放到他的手中，直视他的眼睛，说：“既然你答应了要听我的，那么，我第一道命令就是——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自尽，也不能自暴自弃，一定要好好活着。知道吗？”
方见贤眼眶有些红，点了点头。
吴衣有些不放心，说：“你将我的要求重复一遍。”
方见贤不好意思看着吴衣，刚低下头，就被吴衣用手指抬起下巴，于是只好盯着吴衣的眼睛，轻声说：“没有你的允许，我不能自尽，也不能自暴自弃，一定要好好活着。”说完，一滴泪再次从眼中落下，这次心中却没了那种绝望感。
吴衣轻轻擦去方见贤的眼泪，安慰地说：“好了，你要记住自己的诺言，千万不能再做傻事了，你也不是只有一个人，还有你妹妹在关心你呢。”
方思齐立马摇了摇哥哥的手，说：“大哥，你还有我，不要扔下我一个人。”
方见贤疼爱地摸了摸妹妹的头发，见她双眼如桃子般的红肿，顿觉愧疚，如果自己当着妹妹的面自尽，她该得多伤心。
说也奇怪，本来自己刚刚想寻死时，的确是万念俱灰——家里除了妹妹都不待见自己，父亲更是对自己非打即骂，自己天生不足还走上歧途，偷偷攒了那么久的灵石却连一本心法都买不起，活到这么大，一事无成，除了丢人还是丢人，生亦何欢，死亦何惧？只有死亡才是解脱。
但是用自己性命与眼前吴公子做了交易后，突然觉得自己还是有点用的，起码自己妹妹以后修炼也会顺利很多，也突然不是那么想死了，因为不管如何，至少得先还清楚吴公子的恩情。方见贤感觉心里顿时轻松了一些，身上的黑气也渐渐收敛下来。
吴衣见方见贤不再想立即寻死，暗暗松了一口气，也终于有闲心理一理别人，于是转身，戏谑地说：“方家主连区区二百六十万颗灵石都不舍得出，当真是英雄气短啊。现在，你儿子现在是我的人了，你以后可别乱指挥我的人，也别成天教唆我的人自尽，丢不丢人？”
方辉煌不屑一顾，轻蔑道：“这种是非不分、善恶不辨的废物，留在方家亦是无用。只是现在他入魔了，你和他勾结在一起，说明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以为，人族还容得下你们吗？”
吴衣向方辉煌走近两步，说：“那就不劳您费心了。不过，我的两位朋友中了毒，还有劳方家主将解药交出来，解毒后我就带着他们走，方家主也可好好养伤，如何？”
方辉煌当然不想就这样将解药交出去，奈何自己现在一腿受伤，连站都站不住，自己儿子又入了魔，都敢对自己动手了，现下除了交出解药，好像也没有其他办法，于是忍气吞声地说：“解药就在老夫身上，你要就过来拿。”
说完，便动作迟缓地从怀中掏出一小瓷瓶，仿佛因腿伤太过严重，拿着药瓶的手有些颤抖，一副气力不济的样子，只能慢慢将它递给眼前的少年。
https://www.3zmwx.cc/files/article/html/70488/70488179/9958415.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3zmwx.cc。三掌门手机版阅读网址：wap.3zmw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