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梦中境（五）

所有人都被吊起了好奇心。

        吴衣：“昨晚怎么了？”

        青不叹：“万刀门的一位掌事在卧房被人杀了。据说此人修为已达到玄阶渡劫期，结果一击毙命，凶器是他自己的刀，凶手走前还在卧房里放了一把火。旁边的人都没有听见房间里的动静，还是看到起火后才发现掌事已经死了。

        鸣其道：“杀了人之后还放火，莫非是为了毁尸灭迹？”

        青不叹：“也许吧。因为发现及时，房间内没怎么被毁坏，而且检查后没有发现下药的痕迹。恰逢万刀门即将举办万刀会，不便张扬以免人心惶惶，只能暗中追查凶手，并重金悬赏凶手线索。”

        吴衣听到了一个陌生的词：“万刀会又是什么？”

        青不叹瞪大了圆溜溜的猫儿眼，惊道：“小吴衣，你连万刀会都不知道？”万刀门是十大一流门派之首，仅次于五大超一流门派，万刀会年年举办，每次都声势浩大，哪怕很多人没有去过，但多少也会听过。

        鸣其道：小土只可能迟到，但从不会缺席。

        就连方思齐都惊讶地看向了吴衣。

        游乞侧过身为他解释：“万刀门在每年十月十五日会举行为期三天的门内弟子比试，届时会邀请各大门派前来观赛和切磋，这就是万刀会。今天是十月四日，也就是说，十一天后就会开始正式比武，现在应该已经有很多其他门派的人到达万刀门了。”

        饶是吴衣心大，此时也感觉到了一丝压力，干笑一声：“哈哈，那个，万刀会我知道了，现在还是继续说凶案吧。”

        鸣其道推测：“此人离地阶修为就一步之遥，还能被人抢去武器一招击毙，毫无还手之力，说明凶手至少是天阶修为。整个修真界天阶高手不到一百人，除了极少数散修，其中八成在超一流门派，两成在一流门派。正好现在很多其他门派的人来参加万刀会，还有许多看热闹的人，想找出凶手，有些难。”

        吴衣：“有没有哪个门派既有天阶修士，又与万刀门有仇怨的啊？”之前碰到的欧阳皓明就是万刀门的人，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

        鸣其道：“在万刀门此任掌门之前，万刀门与各大门派的关系还挺好的。因为万刀门不仅天阶高手众多，而且财力也很雄厚，出手大方，恩威并施。所以，只待万刀门中有一人能成功飞升，整个门派便可顺理成章成为公认的超一流门派。”

        吴衣想起来，超一流门派需要满足两个最基本的条件：一是门派中有人飞升成仙，二是天阶高手不能少于十人。于是又问：“那现任掌门做过什么事让他们关系变差了吗？”

        鸣其道：“其实，也不能说是变差。吴公子，你知道万刀门掌门宋正君三次渡劫都失败了吗？”

        吴衣：“嗯，之前听陆壬和游公子说过。”

        鸣其道：“古往今来，多少天阶修士都倒在了最后的雷劫上，一旦失败，侥幸活下来的人连一只手都数得出，且无一例外都修为尽毁。而宋正君却失败三次还能保持修为不失，若说他没有独门秘技，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吴衣点点头，之前游乞也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鸣其道继续说：“很多门派掌门，包括五大超一流门派，都问过宋正君如何能渡劫失败后还能保住性命和修为，宋正君只说是自己运气好，别无诀窍。你想，不管宋正君所言是真是假，那些人听到这个回答能满意吗？所以，万刀门和各大派之间的关系也变得微妙起来，只是明面上不显罢了。”

        青不叹：“其实也不是所有人都对此耿耿于怀，像我的师父、小师叔他们并不会觊觎别人的东西。但的确有很多天阶或是即将迈入天阶的修士非常想知道宋正君的秘密。”

        吴衣若有所思：“也不知道这次万刀门出事，是否与此有关。”

        鸣其道：“说不准。”

        吴衣：“游公子，你怎么看？”

        游乞蹙眉：“万刀门的水也很深，这件事说不定只是一个开始。”

        吴衣不解：“为什么？”

        其他三人也都疑惑地看着游乞，等待着他的回答。

        游乞：“直觉。”

        所有人：“……”

        游乞转过身对着吴衣，正色道：“我现在没有证据，很多都只是猜测而已。等我确定以后，我会告诉你的。无衣，你答应我，远离万刀门。”

        吴衣还是很愿意相信自己弟弟的，更何况自己和万刀门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交集：“行，我答应你。”

        等吃完了饭，方思齐去给方见贤喂汤药，其他人练剑的练剑，看书的看书，聊天的聊天，小日子过得非常惬意。

        ……

        就这样，一晃大半个月过去了。

        吴衣每天晚上仍会做梦，早上仍旧不记得梦中发生过什么，不像那三天昏迷时做的一连串噩梦般全都记得清清楚楚。不过吴衣也习惯了，自从确定自己的身份后，哪怕记忆仍没恢复，哪怕仍有很多问题都想不明白，但起码现在自己有弟弟陪在身边，又有新交的朋友一起吃喝玩乐，没有烦恼和忧愁，那么自己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期间，万刀门又出事了——在万刀会结束的当天晚上，又一名玄阶渡劫期掌事死于自己的武器，现场同样被放了一把火。众人这才发觉游乞所猜想之事竟成为现实，这的确只是一个开始，只是不知道幕后之人所图为何。

        在昏迷十九天后，方见贤终于在一个下午醒了过来。他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还能再次睁开眼，而且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坐在桌边看书的妹妹，有些虚弱地说：“思齐，我不是死了吗？这是在梦中吗？”

        方思齐本来在专心背诵心法内容，突然听到方见贤的声音，惊喜地尖叫一声，然后立马扑到他的床边，用力握住他的手，喜极而泣地说：“大哥呜呜呜，你终于醒了！我真的很怕你再也醒不过来了……呜呜呜……”

        方见贤看见妹妹憔悴的小脸，既愧疚又心疼，也用力回握住妹妹的手，说：“思齐别哭了，都是大哥不好，让你这么担心。”

        方思齐用力摇摇头，泪珠子一连串落下，吸了吸鼻子，极力忍着哭声，露出一个笑容，说：“大哥你别瞎说，你是世上最好的哥哥！我没哭，我只是太高兴了！”

        方见贤也笑了笑，说：“你也是世上最好的妹妹。”

        方思齐突然想起来，擦了把眼泪，说：“大哥，你等一下，我去告诉鸣大哥他们你醒了，他医术可厉害了，就是鸣大哥之前发现你只是昏迷过去，而非、而非……”终究还是不愿意说出那两个字，生怕因自己乱说而诅咒了大哥。

        一说完，方思齐就“噔噔噔”跑出了房间。

        方见贤脑子里还有些不清醒，躺在床上回想自己倒下前的最后一幕，就是那一只属于自己亲生父亲的手掌，然后就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不，也不能说是完全的黑暗，黑暗中有一片黑色的漩涡，缓缓地转动，仿佛连黑暗本身都在被不断卷入漩涡中心。

        那是什么？正当方见贤思索黑色漩涡是真实还是幻象时，又听到“噔噔噔”的脚步声渐渐靠近，然后门被推开——

        “大哥，三位大哥哥都在，他们来看你了！”方思齐首先跑了进来，声音里的喜悦充满了整个房间。

        “方公子，你总算醒了，真好！”另一个熟悉的声音也从门外传来。

        方见贤一听到吴衣的声音，就想坐起来，只是身上没什么力气。方思齐见状，立马上前扶住大哥，帮他坐起身。

        随后，吴衣、游乞、鸣其道三人一同进入了房间。方见贤先是感激地说：“三位恩公多次出手相助，此番更是于我有救命之恩，简直不知该如何报答才好。”说完便想起身谢恩，被拦住了。

        鸣其道一边为他把脉一边说：“方公子，你伤重方醒，切不可乱动，一定要好好休养才是，千万别学吴公子。”

        游乞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被当作反面典型的吴衣自知理亏，轻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方公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方见贤如实地回答：“一切都好，只是身上有些无力。”

        鸣其道之前每天都会为方见贤把脉，但他的脉搏一直非常微弱，基本没有呼吸，直到昨天都是如此，结果今天一醒过来，除了有些虚弱，其他竟与常人无异，不得不惊叹道：“方公子，你的脉象虽然有些虚弱，但其他一切正常，身体没什么病症，接下来只需要好好补补身子就行，我给你熬一些补药，每天按时服用就好。”

        方思齐欢呼一声，连忙向鸣其道表示感谢，然后将一戒指戴在方见贤手上，说：“大哥，这是你之前交给我的储物戒，我现在终于可以还给你了，谢天谢地！”

        方见贤也再次道谢，然后愧疚地说：“我记得自己被父亲一掌拍在天灵盖，理应活不成了才对，想必是恩公们殚精竭力才能将我救下，只是不知道折算成灵石是多少，我必定会还给恩公们的。”也不知道身上的二十万颗灵石够不够，如果不够也没关系，自己以后会努力赚灵石的。

        鸣其道一摆手，有些尴尬地说：“不是我们救的你，是你自己醒过来的，我只给你熬过一些安神和补身体的汤药，不值什么。”

        方见贤惊讶地睁大了眼，呆呆地说：“什么？”

        吴衣挠了挠游乞的手心，示意该他上场表演了。游乞感受到手心的痒意和动作的亲昵，会心一笑，说：“这与方公子所修炼的魔族功法有关。”

        方见贤一听到“魔族”两个字，身体一僵，直到此刻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入魔的事情早已暴露出来。当时在方家，自己只顾得上父亲将自己恨之入骨的反应，先是生无可念，后又变故突生，根本没来得及担忧外人的想法。

        但是，眼前三位恩公表情非常平静，明显早已接受了自己修炼魔功的事实，所以又是感动、又是疑惑，小心翼翼地问：“我、我修炼魔功，三位恩公不、不怕吗？”

        此言一出，除了方思齐有些紧张，其他人都笑了出来。

        吴衣见方见贤一脸懵逼的样子，强行忍住笑，说：“方公子，你若是说这句话时不结巴，说不定我们还会礼貌性地怕一下。”

        鸣其道也调侃道：“说实话，方公子你还没吴公子可怕。吴公子‘生气的样子可吓人了’，虽然我还没见过，但想必游兄是深有体会的了。对吧，游兄？”

        游乞心有戚戚焉地点了点头。

        吴衣莞尔一笑，然后慢条斯理地说：“鸣公子，你不要以为我弟……弟兄游公子送了你一枚碧落戒，我就不敢再次挠你痒痒了。话说回来，鸣公子到底是会选择游公子呢，还是会选择黄泉戒的主人呢，亦或是选择造物半仙这个白月光？唔，当真是令人为难呢。”说完轻轻皱眉，仿佛真的在替好友感到苦恼一般。

        “……”游乞：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苍天啊，为什么吴衣还记得这一茬儿？鸣其道简直欲哭无泪，立马顾左右而言他：“游兄，你刚刚只说了一半，我觉得方公子仍没有听懂。对吧，方公子？”

        方见贤呆呆地点了点头，说：“对。”虽然不知道三位恩人之间到底有什么情感纠葛，但他们明显将自己当作正常人看待，着实令自己非常惊喜和感动。

        游乞自然而然地接道：“方公子，不知能否将你所修炼的功法名字告诉我们？”

        方见贤再度愧疚起来，小声嗫嚅道：“恩公，不是我不愿意说，只是我自己也不知道它是什么。”

        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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