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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大齐仁景五年,赋税繁重,怨声载道。

        黄昏时分,日照西斜。

        沈巷村炊烟袅袅,一茬茬结束农活的村民归家,窄窄的乡道上挤满了人。秦无霜的家建在乡道边,她早早便杵在门口,家里的晚饭已备好,只盼丈夫快些回来。

        一直等到夕阳沉落,半月高悬,乡道早没了人,丈夫仍未回来,不安起来。

        莫不是出了什么事罢?这年头百姓的日子不好过,有些良民干脆拿了刀子上山当山贼去了。最近常有山贼砍人抢钱的事发生。她越想越着急,推开篱笆门要走出去,乡道上三五个村民打着灯笼,手上似扛着个人。

        秦无霜顿住脚步,眼皮跳得紧,抿了抿嘴唇,手伸进袖子里攥着,竟冰似的。

        “张嫂子,你快看看,这是不是你家汉子?”

        灯笼一照,地上躺着个人,已僵死了,脸发青,衣服湿透。

        秦无霜一眼便认出死人是一日未见的丈夫,快要厥过去。“老汉!”扑过去哭天抢地,“今早上去还好好的,怎么眨眼之间就阴阳相隔?我的老汉啊……你死了我可怎么活?”哽着声音问那几个人,“是不是遇上山贼?我这就去报官!”

        “嫂子,慢着,你且听我说。今我们几个被监差罚下来干重活,干完活衣服都被汗打湿了,身上黏黏腻腻的,便想着到田边的水沟子里洗一洗。结果发现张老汉浮在上头!哎,摸过去的时候人已经死透了,我们也检查过了,他身上也没有什么伤,大概是溺死的。”

        “我看是了,前几日隔壁村不也有这种事么,有个连着七日没睡的,干着活便不知觉昏倒下去,掉进旁边的水沟子里,其他人隔得远没注意,就这么溺死。”

        秦无霜这一听,心里已有了答案。张老汉也是连着几日没有着床了,他们家已欠了数月的赋税,再不交官府就要来抄家,他白天干农活,晚上兼做挑粪,全是苦力活,身体不好,如何抗得住。

        想清楚后,她更大哭起来,哭声震地,凄惨揪心。

        “妈的,狗屁的官府,不把我们老百姓当人看!天天天天征税,能不把人逼死?”

        “如今林妖女得宠,被封为什么‘臣妃’。朝登天子堂,暮入天子床,大搞什么鬼屁新法,弄得民不聊生!老子看官家也是昏得很,宠幸祸国妖妃,既当不好皇帝,便从龙椅上滚下罢!”

        “嘘……你小点声,我看你是被‘安乐军’洗了脑!仔细你的脑袋!”

        安乐军是当地农民自发组织的起义军。越来越多人忍受不住朝廷的欺压去投靠,毕竟那不用累生累死干活交税,还有好吃好喝好住。老百姓想要的不就是这么简单。

        提到安乐军,几个人都兴奋起来,尽管低着声音,掩饰不住激动。秦无霜抹泪听着,心里记下。她与丈夫极其恩爱,誓要为丈夫报仇。处理完丈夫后事后,马上卷了包袱投靠安乐军去。秦无霜之后,沈巷村村民接二连三地加入农民起义军。其他地方亦如是。百姓起义燎原全国,一把火直烧到了太和殿。

        “臣妃林氏,魅惑主上,大搞妖法,民不聊生,还请官家将臣妃即刻问斩,以慰民心!”

        “还请官家将臣妃即刻问斩,以慰民心!”

        众臣齐齐跪下,回声震荡,官家伸手打下来一个花瓶,哐一声,四下瞬间寂静。跪在最前面的樾雾士族之首李太尉微微抬了抬眼皮,官家面色极难看,怒道:“好啊!如今起义军四起,不想法子镇压,反倒讨伐起朕的女人来了?”

        “官家,大齐的百姓一向安顺,如今为何而反,不正是新法所逼?而新法正是出自臣妃娘娘之手!坊间都有句话,‘妖女施妖法,大齐要完了’!您还不明白么?”

        “官家,此祸国妖妃不除,我大齐要完啊!”

        官家扶额皱眉,转动凛冽凤眼,看向李太尉。

        一人之上万人之下,手握重兵,碾压百姓起义军不在话下,却始终一言不发,置身事外。

        满朝文武皆是樾雾派系,人人皆是李太尉喉舌。权势滔天,不止把控朝局,还将手伸到民间,四散臣妃妖女谣言,暗中资助起义军,不将政敌置之死地不罢休。

        官家对上李太尉的眸子,眸色相交,如短兵相接,剑星撒曳。攥紧了拳头,心恨道:若非吾根基不稳,还需韬光养晦,吾又怎能忍李昉至此!吾不得不做个懦夫,躲在芷儿后头,她来当枪头。可怜芷儿,不得不背负天下百姓的骂名,她为国为民,心力交瘁,蒙受冤名,必是痛苦万分。

        李太尉眸子含着挑衅笑意:樾雾士族上下五百年,历经中原大地四代更迭仍不倒,势力如网广,根基如海深,官家以蝼蚁之力,又如何能抗衡?推一个寒门庶族出身的女子出来,当真软弱。

        “还请官家以大局为重,斩臣妃,抚民心。”李太尉轻轻抬手,做一副为国为民的模样,实则坐等看戏,羽翼未丰的官家该如何取舍,是为了女人铤而走险,还是为了皇位狠心弃爱。

        “还请官家以大局为重,斩臣妃,抚民心!”朝野上下,异口同声。

        “你们!”官家瞪了李太尉一眼,“退朝!”愤然甩袖离席,留下瞠目结舌的大臣们。

        官家出了太和殿,走到景仁宫门口。

        如今正是初春,宫中姹紫嫣红,春光暖融。耳根子清净了,心情也舒畅些,他原本好似淬冰的脸色,柔和了几分。

        “禀娘娘,朝臣今日又在朝上劝官家,说……”

        “说什么?但说无妨,本宫不会降罪于你。”

        景仁宫里,身处漩涡的臣妃林菳正写字,听着下方侍女回报。

        “说‘斩臣妃,抚民心’!”

        “好一个‘斩臣妃,抚民心’!”

        林菳放下笔,摆摆手,让侍女退下去。

        伏在案头已连着三日,是为处理新法公文。呕心沥血推进改革已三年,将樾雾士族得罪了个遍,被无数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推行新法,是见大齐体制之腐朽,樾雾士族之腐败,为国为民,利在千秋。然樾雾士族在民间广发谣言,说她乃妖女转世,祸国臣妃。

        天下百姓深信,乃是因为,樾雾士族因新法损失利益,便千方百计从百姓身上找补回来,暗中强增劳役赋税,使得怨声载道。再转移焦点,四散谣言,将罪归之于她一人身上。

        而官家根基不稳,庇护她易,可要对抗掌握实权的樾雾士族,却是难上加难。

        她十六岁考入国子监,十八岁中女探花,二十五岁入内阁,每一步走得顺当又艰苦。

        顿了顿笔头,缓缓抬起头,看向窗外。香花满庭,飞燕筑巢,又是一年春光好,犹似当年,春风得意马蹄疾之景。

        一路走来,问心无愧。身为女子,不做女红,不相夫教子,来这尔虞我诈的官场之中,是一腔热血为天下!

        然而现在,已被天下人唾弃,命运捉弄,她竟成了丑角,说没有恨,是假的,可她怎能深恨?那是她深爱的天下人!是她的初心,她走到今日的动力!只能怪她没用,虽有些才华,可面对厉害的政敌,没有一丝手腕。

        不想写了。

        林菳倚了倚梨花木雕花椅,双手摆放在圈椅把柄之上,脑袋不转的时候,总有种脱力感。

        她好累,好累,身累,心更累。

        是不是要累死了。

        回顾一生,从一个不受人待见的工部侍郎庶女,走到如今的位置,看似是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足够传奇。若论她开心的时刻,却是少之又少。

        为了读书识字,不得不与大学士姐夫私通,作出见不得人的苟且之事。凿壁偷光,头悬梁锥刺股之时,一想到含恨而死的嫡姐,还有与姐夫不清不楚的关系,负罪感便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考入国子监,考中女探花,不过开心一阵。入朝之后,因女子的身份,饱受非议,又因官家青眼有加,后宫嫔妃无不与她针锋相对,处处埋坑。外还有樾雾士族想要她死。只能惶惶不得终日,提心吊胆,如履薄冰。

        想到此处,心绞痛起来,口中充盈血腥之味,她慌乱抓起旁边的白绢,捂嘴咳嗽,好几下才停住。手绢上,一片红色刺眼。

        “臣妃娘娘,官家驾到。”

        小黄门低眉顺眼,语气冷冰冰。臣妃,这是官家赐给她的封号。

        既为臣子,朝登天子堂,又为妃子,暮入天子床。

        林菳连忙把带血白绢扔进脚下篓子里,勉力支撑起来,缓缓走了几步,官家已然从屏风绕进来,与她照了个正面。

        “臣给官家请安。”

        官家特允她在后宫自称“臣”,而非“臣妾”。

        “芷儿,怎么穿那么少。”官家柔声叫着她的闺名,蹙眉。小黄门递给他一件白狐毛大氅,温柔盖在她肩上,“虽已入春,但倒春寒未过,还是得添着衣才是。”

        大氅散发着淡淡的香,味道有些奇特,她识辨不出是何香,问:“官家,大氅熏了何香?臣竟闻不出。”

        官家抚摸她瘦削苍白的小脸,眸色深沉。

        “你为新法之事劳累,此香是特意为你调制,有安神舒展之效。”

        “臣谢官家。”

        林菳福身,被他温柔扶住,官家身上也有种香味,闻起来是一种怡人的味道。

        林菳忍不住靠了靠。

        “这几日你辛苦了,不必行礼,”官家爱抚她,脸色有些疲惫,她便用帕子轻抹他脸道:“官家劳累了。必是朝臣说了些重话,都怪我……全是我的错。”

        “你不要自责,错的不是你,而是李昉为首的樾雾士族。”

        官家手松开,缓缓走到她的桌子前,拿起公文细细查看。

        蝇头小楷写得端端正正,字字句句皆是泣血而作,他如何不懂她为天下百姓的心!樾雾士族存在一天,皇权始终旁落,黑暗腐朽民不聊生,这大齐,不变法只能是死路一条!如今农民起义四起,矛头直指芷儿,是他们暗中挑起,要铲除她这条刺罢!

        脚一动,踢到桌子下的篓子,下意识低头一眼,他便看到那条带着血的手绢!“官家!”林菳走过去,却已来不及掩饰,手绢被拿出来,那抹红色触目惊心。

        他知道她身子不好,早让太医院看着,日日来把脉,补品用了一堆,全是昂贵的药材,结果人越发消瘦,不止没养好,竟咳血来!

        “太医院这群饭桶!”

        “官家,不要责怪他们,”她连忙道,“臣病在心,心病难医,太医们已经尽力了……”

        “哎……”

        官家深情地抚摸上来:“别把外面那些风言风语放在心里,老百姓大字不识,怎么懂其中的弯弯绕绕?”

        林菳艰难扯出一抹笑:“臣晓得。”

        被官家箍在怀里,温暖裹挟着,官家柔柔抚摸她的头,这时才发现,房里除了他二人,空无一人,门也被带上,唯有暖融春光,自窗射下,满堂微亮,这一刻才有了放松的感觉。

        官家虽有力不从心之处,却是她如今唯一的倚靠,她很感激。

        林菳将头抵在官家肩上,换了个温存的姿势,却瞥见官家背后摇摆的落地西洋大钟,瞄见时针,脸色大变,想起来今日十五,得到皇后宫中请安,如今已耽误了时辰!如梦方醒,匆匆离开那温暖之乡。

        “芷儿,怎么了?”

        “臣忘了,今日要到坤宁宫请安。”

        “免了,你身子要紧,早朝都免了,何况去给皇后请安。”

        “这,恐怕有失礼仪……”

        林菳面露难色。自打入宫以来,李旭婉便与她针锋相对,若是不去请安,李旭婉必拿住此错处,将后宫搅个不停,官家已为前朝劳心费神,又怎能让他还为后宫琐事担忧?

        “请官家收回成命。”她半蹲福身恳求,官家揉了揉太阳穴,语气强硬:“朕说不准就不准,你要违抗圣旨吗?”

        “臣不敢。只是,若圣人不开心,又会让官家忧心。”

        “你才是朕最忧心的人,朕会护你一生一世!其他人算什么?”

        林菳听罢,泪光盈盈,官家扶住她:“好了,不要再去想这些恼人的事,陪陪朕,和朕说说话。”

        他的吻落下来,炽热直接,林菳浑身发颤。官家求欢,于情于理,身为妃子,不得不从。

        外面春光无限,屋里亦是缠绵,丢了几个更次之后,官家才离开,林菳散发躺在床里,发丝垂落到锁骨处,脸潮红,羸羸弱弱,眼角还带着泪。

        “春琴,打水。”

        “是。”

        官家下了朝直接进了景仁宫的消息,眨眼便传到坤宁宫。

        李旭婉听完消息,将茶杯一摔,怒道:“没用的东西,水这么烫,是要烫死本宫不成?”

        上茶的侍女颤颤巍巍,跪地求饶:“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拖出去,脱了裤子打二十个板子!”

        “不要啊娘娘!”

        坐在一边的德妃站起来,劝道:“圣人,到底是林菳那贱人的错,饶了这无辜的丫头吧。”

        “是啊圣人,如今林菳的名声坏透了,正是您展现自己德行,反衬她的时候,千万不能被她抓住把柄反参一本。”贤妃也劝,还有几个低阶的嫔妃跟上,后宫如今对林菳同仇敌忾,与皇后同气连枝。

        李旭婉也是怒昏头失了理智。自入宫以来,她与官家还从未有夫妻之实,而林菳那贱人,刚与徵弟弟和离,自己转头爬上官家的床,暗通曲款,以登高位,入宫之后,更是独占龙床。

        她恨林菳。当年一同求学国子监,她们还曾是闺蜜。在梅花林中义结金兰时,林菳说得信誓旦旦,说什么,一生不嫁,要嫁给大齐。还祝她,嫁给心爱的人,白首不相离,恩爱一世长。

        好啊,结果染指官家,靠睡上位,夺她所爱!

        必要林菳死。

        “滚。”

        李旭婉踹了一脚,那侍女连滚带爬下去,缓和了些神色,转头向德妃:“继续说‘群妃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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