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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好似从一场梦里醒来,林菳怔然倚靠着拔步床床栏,梳着双丫髻,脸色苍白,丫鬟春琴拧干了面巾,递过来:“姑娘……姑娘?”

        接过还冒着热气的面巾,用来抹了抹脸,热感刺激皮肤,无比真实。

        重生……

        林菳扫了眼春琴,红布扎着垂辫,粗布衣服裹着小身子,脸还像团似的,声音稚嫩,左右不过十四岁。

        “春琴,如今是什么时候?”

        春琴愕然,姑娘是睡糊涂了吗?她摸了摸林菳的额头,也没发烧呀。

        “我没病。”

        林菳的语气有些冷,春琴一愣,姑娘怎么刚醒过来,就变了个人似的,往日里说话都是柔声柔气,慢条斯理,时不时羞答答的,这一副冷若冰霜的神情,可从未见过。主子的变化,做奴才的总要在肚里百转千回去猜。

        “……回姑娘,如今是文宏二十年。”

        文宏二十年,她才十四岁,没错了。十四岁那年,也正是她遇见王澹那年……好像是在冬天……?她扫了眼,支摘窗外金黄色的梧桐叶随风而落。胳膊伸出被子,能感觉有些凉意,却非如冬天寒冷,现在应是秋天。还差些时间才与王澹发生关系。

        十四岁时的她大字不识一个,既然重生回来没有失去上一世的记忆,现在她该还识字才对。

        “春琴,随便拿一本书来给我看看。”

        “啊?”

        春琴一脸懵,姑娘明明不识大字,房里只有些刺绣女红之物,没有书册啊。她满脸为难,支支吾吾,林菳便想起来,自己的房里一直是没有书的,直到王澹送了她第一本书。

        她掀起被子,下了床,走到梳妆台。铜镜里果然映出一张尚处豆蔻年华的少女脸,婴儿肥还未褪去,杏眼薄唇,清秀可爱。只是脸色微差了些,嘴唇泛白,眸子里的神色沉郁,没有一丝少女的无忧无虑。

        拉开梳妆柜第一层,生母送的镶玉蝶兰莲珠簪赫然出现,见到旧物,林菳眼眶一热。此物当初嫡姐林堇来求借,她一向很少拒绝人,想着左右不过是一个簪子,便借了出去。结果嫡姐弄丢,她不敢追讨,便不了了之,再也见不着母亲唯一的遗物。

        “妹妹!”

        说曹操,曹操到。林堇踏入门槛,她今日穿一件鹅黄色洋绸抹胸襦裙,粉色撒花披帛,珠翠环髻,敢于露出半截酥胸,极度爱美,不怕秋凉。

        “上回你说的,要把你的镶玉蝶兰莲珠簪借给我,拿过来吧,我要戴着它去见王公子。”

        林堇坦然地伸出手,毕竟这个妹妹一向有求必应。

        铜镜里现出林堇的脸,相比林菳还带着些孩子气的长相,十七岁的她已出落成大姑娘了,亭亭玉立,再见到嫡姐,林菳心情复杂,上一世自己虽是被迫与王澹通奸,但也着实伤害了她,自己对她是愧疚在心。可是这一次,嫡姐还未死,她也不想再丢失母亲的簪子。

        “姐姐,不好意思,我改变主意了,这簪子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我很是珍重,丢了就没有了,以防万一,我不能借给你。”林菳拉开梳妆柜的第二层,拿了另一只簪子给她,“这是上回爹拿了宫里的赏赐分给我的,姐姐不如用这簪子,也很是衬你。”

        林堇愣住,手缓缓缩回来,她这庶妹何时懂得拒绝别人了?语气还略有些强硬,就是可惜那簪子,配母亲给她新做的裙,保准能让王公子挪不开眼。

        “妹妹,你就借给姐姐一回呗,”林堇道,“那簪子配姐姐的裙子真的很合适,过几日中秋花灯会,难得出去一次,能见到王公子……”

        “姐姐,真的不行。”林菳的语气更强硬了几分,目光坚定,说一不二,林堇撇撇嘴,这再强要下去,岂不是她的不对了,遂道:“好吧,那……便不要了,哎。”她刻意露出大失所望的表情,深深叹气,想再刺激下让林菳心软,却听到砰的一声,林菳把梳妆柜都紧紧锁好了。

        当真是一点面子不给她这嫡姐啊。林堇杵在原地,林菳回头瞥见她竟还在:“大姐姐,还有什么事吗?”

        林堇本打算借了簪子以后,再和林菳姐妹恩爱挽着手一同去花厅的,如今却是说不出口了,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尴尬气息。

        “噢,是母亲让你也去花厅呢。”

        “花厅?”

        林菳蹙眉,花厅一般是举办宴会接待贵客的地方,家里的庶出子女都不能去的,只有嫡子女才能去。小时候她不懂乱闯过去,还被林项拿了棍子打。

        “是啊,今日府内不是在开赏菊宴么,母亲想着,你也十四了,出去见见世面,给京城中的贵妇看一看,说不定,会有好的亲事上门呢!”

        林菳沉了沉脸,哦,她想起来了。林堇说是这么说,前世她也信了嫡母大发慈悲赏脸给她去花厅见贵客的机会,去了那被醉熏熏的嫡母一把拉下座位,接着就被几个贵妇拉着灌酒——她是被拉去挡酒的!

        大齐民风开放,女子在宴席中开怀畅饮是常有的事。但是嫡母是又菜又爱喝,林菳被拉去挡酒,并非她酒量大,而是这家中嫡女哪个愿去,便把她推出去,还哄说她这是给她找的机会。

        前世自己去了酒席,被人一通灌酒之后醒悟过来,竟也一点没有怨恨嫡母,还真感激嫡母来。太过善良,太不计较了,永远以别人为先,自己为后,傻的可怜。

        “姐姐,我头有些疼,便不去了。”林菳佯装头疼,扶额。

        林堇如何肯依,扯住林菳笑道:“妹妹,你别害羞,来吧。”林堇毕竟是大她三岁,身高力气大,硬拉着便把她拉了出去,林菳挣扎着:“姐姐,请你不要强人所难!”

        林堇再也忍不住,撕破脸:“林菳!你要清楚你的身份,你是庶妹,我是嫡姐,嫡庶尊卑,长幼有序,你得听我的!”

        拽住她直走到花园里,林菳挣脱不得,反倒因为力气用尽,额头上沁出汗来,前方有个水池子,林堇拉着她绕了过去。

        水面映出林菳有些后怕的神色,耳朵里回荡着汩汩的水声,似乎存了某些记忆在脑海里,却朦朦胧胧,回忆不清。看来,她是有些前世的记忆,但并非事无巨细。

        “娘!”林堇拽着林菳进了花厅一侧,贵妇们坐在一桌,满席美酒佳肴,周围环绕一圈金盏菊,黄色深浅不一,贵妇们还都统一穿了金色,穿金戴银,奢靡无度。

        “哎哟,好标致的人儿啊。”赵夫人乜斜着眼睛,脸上有了红晕,顾不得礼仪摸了一把林菳的小脸,“真可爱,你叫什么名字?”

        林菳仔细端量此人,回想起来应是户部尚书黄炳的正妻,福了福身,道:“见过赵夫人,小女是府中六姑娘。”

        她这是下意识的反应,忘了此时,养在深闺鲜少露面的她该不会这么标准的上流社会福身礼,还认出了赵夫人。

        “咦,你怎么知道我的?”赵夫人虽酒醉,脑子还未完全昏掉,这可是她第一次来林府。

        林菳才想起来自己不该认出她,马上反应道:“小女也是猜测,传闻赵夫人酷爱戴绿珠耳坠。”赵夫人摸了摸自己的耳坠子,泛着莹莹绿光,“真是个心细孩子。”她站起来,将林菳按下去:“你陪她们慢慢喝哈!”晃荡着身子走到花厅另一处,留下一众人面面相觑。

        嫡母脸色有些难看,她就坐在赵夫人旁边,想着多多聊几句。赵夫人正有一子年十八未娶妻,户部尚书家家境优渥,比他们寒门庶族出身的殷实多了,做的官也高些,她可想着要给赵夫人隆重介绍林堇。结果反倒是庶女林菳被夸了一顿,心下便有些恼起来。

        林菳一坐下来,嫡母拍拍她的肩膀:“这是我家六姑娘,别看她小,酒量好着呢!”林菳登时脸便绿了,她酒量哪里好?!再经历前世同样发生的事,瞬间品咂出不一样的味来——嫡母可没安一点好心!真想扇一把前世的她,这样的人,还值得她宽宏大量?

        “母亲您醉了,”林菳按住嫡母要给她倒酒的手,“可仔细着身子,别喝太多。”

        而花厅另一边,赵夫人正捏着酒把,猛倒入一个少年口中。

        “哇哈哈,”赵夫人大笑道,“林小公子好酒量!”

        被灌得满嘴是水的林蕤摇晃着脑袋,近身丫鬟鸣红忙劝道:“赵夫人,我家公子喝不得那么多酒的!”

        赵夫人睨她一眼:“方才林小公子与我赌输了喝酒,怎么说的好似我逼他喝!?”

        林蕤被生生灌了一壶酒,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赵夫人还是不依不挠。

        “林小公子,你方才还和我说家里有绿菊,在哪呢?”

        林蕤用袖子狼狈地擦着脸,他谨记着母亲话,要多与赵夫人套近乎,这样人家才愿意把貌美如花的黄姑娘许配给他。哪料到赵夫人竟是个泼性子,说要问黄姑娘的事先赌骰子,他承诺输了便喝完一壶酒,还吹嘘一把,说家里有罕见绿菊看。

        “你等着,我给你找去。”

        “爷,你去哪里?”

        鸣红拦住林蕤,她是林蕤的贴身丫鬟,偶尔逾矩肌肤接触是正常,但此时却不适宜,林蕤看了眼未来“丈母娘”,撇开鸣红:“你别跟着我!”

        “爷!”

        林蕤脚程快,一下便走到花园里,此时天已将全暗,下人们还未把灯点好,园子里正是一日之中最暗的时候,偏那水池子外沿只有一层浅浅的鹅卵石,人脚一滑,便坠了进去。

        “救命啊!”

        林蕤不会水,着急挣扎起来,花园里的水都是活水,是有暗流的,轻易挣脱不得,他懊悔莫及,早不知道不该吹破牛皮,也不该撇下鸣红独自回来,今日怕是要死在此处,落得个荒唐结局。又恨起母亲来,为何非要他求娶黄氏女?否则也不会有今日。

        心下绝望之时,黑暗中出现一只灯笼,林菳用帕子擦了擦脸颊,方才还是不免被灌了些酒,不过她推托了不少,嫡母虽想要她留下挡酒,那几个贵妇却觉她一直抗酒,强人所难有些无趣,便打发她走了。

        “救命啊!”

        林菳心一悸,灯笼照过去,水池子里竟有个人影!

        “姐姐,快救我!”

        林蕤认出是林菳,大喜过望,她是这家里最爱讨好、最不会拒绝的软弱好欺之人了,必会不管不顾跳下来救自己。

        林菳提着裙子,缓缓走过去,水已没到林蕤的鼻处,危在旦夕。

        “救命!”

        林蕤叫喊着,林菳却纹丝不动。

        她想起来了,为何自己会对这毫不起眼的水池子感到后怕:

        前世她为了救意外落水的林蕤,不管自己喝了一大壶酒,不顾自己连水都不会,奋不顾身跳下去救人。幸好有下人及时赶到,她才得救。不过也因此落下了病根,身子变弱,一点点冷风也受不得。

        林菳的眸子暗了暗,灯笼映照出她冷漠的脸。

        林蕤难以置信,林菳竟然就站在岸边一动不动……

        她竟见死不救!看着他死?!

        “救……我……”

        “七弟弟,我不会水,你且坚持一下,等下就会有下人过来了。”

        林菳的话理智冷静,放在林蕤耳朵里却刺耳得很。

        “林菳,林家真是白养……咳……”

        林蕤呛住了水,林菳忙道:“七弟弟,你不要说话了,冷静一下!把脸抬起来对着天呼吸,手脚拨开水,没凫过水也该见过。”

        林蕤哪里听得进去,只觉此人心肠歹毒。

        “林菳,你这个贱人,若我死了,当了厉鬼不会……咳……”

        “少扯了,当什么厉鬼,难道你真的想去见阎王爷?你才十三岁。”

        “……”

        林蕤真不想死,不自禁按照林菳说的话做起来,回忆起见过小厮们在水中游过的动作,手脚拨水,仰着头,水进入耳朵不舒服,但好歹能呼吸。

        “啊!”

        林菳听到尖叫,灯笼一打,几个扛着米袋的家丁路过,一时还反应不过来。

        “快下去救七少爷!”

        “是!”

        家丁们脱了衣服,纵身一跃,三个人一齐将林蕤救了上去,林菳暗松口气,若是林蕤真死了,往后她的麻烦可就大了。

        但此事当然还未完。

        “跪下!”

        林菳被林项狠踢一脚,双膝一弯,被迫跪在蒲团之上,面对着林家列祖列宗的牌位。

        林家祠堂,香火燃亮,不大不小的屋子里,站满了人。

        “我的儿啊!”嫡母抱着浑身湿答答的林蕤,“你有没有事,有没有受伤?”

        “没有,”林蕤不耐烦地甩开嫡母,指着林菳,对林项告状道,“六姐姐亲眼见我落水,却见死不救,爹!你必要家法严惩!林家怎能出如此心肠歹毒之人?”

        林项亦是气极,满脸褶皱:“林菳,你有何可说的?”手上拿着一条皮鞭,又粗又长,其他人大气不敢出,但都在心里站队林蕤,辱骂林菳蛇蝎心肠。

        林菳脖子一梗,眸子里映着火光:“爹,说见死不救言重了,女儿只是忖到自己不通水性,跳下去救人说不定还要人救,更可能搭进去两条命,所以没有贸然行动,花园不是偏僻地,下人们来来往往,必会经过,等待下人来救,便是了。”

        “你放屁!”林蕤快要跳起来,“那你为何不去喊人?反而站在水池边看着我渐渐沉下去?!”

        林菳抿了抿下唇,因为前世她记得短时间内就会有家丁来,便不去找人,何况她也得盯着林蕤不沉下去。

        “七弟弟,你怎么能如此说我,要不是我教你仰面划水自救,恐怕你真是要没命了。”

        “你!”林蕤被她怼住,可是心里一团火要撒,“爹,你看她!”

        林项抬起鞭子,所有人都颤栗地往后退一步。

        那样粗的一鞭子下去,该多疼啊!

        林菳抬眼看那长鞭子,畏了畏,林项道:“逆女!你可知错?!”

        林菳深吸口气,对上林项的眸子。

        “父亲,女儿不觉有错。若是再来一次,女儿也会如此。不通水性贸然救人本就是徒增冒险。等人来救才是明智之举。女儿没有立即去找家丁,一是因为女儿知道家丁很快会来,二是女儿得看着七弟弟,告诉他要冷静自救。”

        林项的眸子顿了顿。

        林菳咬住下唇,她在赌。

        林项在入朝为官之前是个商人。商人重利,不可能不会审时度势,不清楚如何做才最有利于保全自己,如果不是非要置她于死地,只要把她的话听进去,定能理解她的做法。

        这个有名无实的生父只是忽视自己,倒不至于厌恶自己。

        林项惩罚之心略有松动,迟迟不动手,林蕤忙道:“林菳,你休要强辩!我问你,若我当时死了呢?你该当如何?”

        林菳松开下唇。

        “不该如何。”

        “你?!好啊,好一个冷心的姐姐!”

        嫡母亦是怒极:“林菳,林家的饭真是白养你了!”

        其他的人怒目圆睁,把林菳当作千古罪人似的辱骂。林菳前世早就听腻了被人的咒骂,心里没有一点波澜。

        “如果七弟弟还是不幸溺水身亡,我只会悲伤,不会愧疚,因为这件事本就与我无关,我只是恰巧路过,我也已尽自己的能力帮助。谁的命不是命?七弟弟,你设身处地想一想,若你是我,不会凫水,你会不会救一个即将溺水的人?请不要拿圣人的标准要求我。我只是一个凡人,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真是大逆不道……!”

        嫡母颤抖着手指着林菳。

        “我可有说错?七弟弟不也是为了自己,所以想要同样不会凫水的我下去救他,但是我不会凫水,如果没有人来救,我也会死,难道不是想拉着我陪葬?”

        “林菳!”林蕤扇了林菳一巴掌,“你懂不懂,你是庶女,你为我这嫡子去死,也是理所应当!”

        林菳抚着红掌印,冷笑道:“七弟弟,大齐律法里可说过,无论嫡庶,一样有生命权,不信可去查。也不难查,就在第一条第一页。”

        “你胡扯!”

        林蕤抬起手,又想扇一巴掌下去,却被人制住。

        “爹?”

        林项抓住林蕤的手,甩了下去。

        “好一个,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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