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陋巷
车子在陌生的路上飞驰了二十分钟后在一条破旧的巷口停下了。
我快步跟在一言不发的简言身后，那种对简言的恐惧突然毫无预兆的蔓延全身。
看着他挺拔消瘦的背影，我知道这种恐惧不是因为他即将带领我进入某种未知而产生的，而是他一直以来呈现出来的那种冷漠，和超乎年龄的心机与狠辣。
即使现在我们的关系从血缘角度来说是非常亲密的，可实际上我们之间的隔阂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陌生感从未减少，甚至随时都有剑拔弩张撕破脸的苗头。
我很想念蓝凌，最近拼命的学习一方面当然是因为要离开老李的掌控，其实更重要的是逃避对蓝凌的思念，我不断的强迫自己不去想关于他的一切，是怕会突然控制不住对他的思念就不顾一切的飞奔到他身边。
而现在，我多么希望走在我前面的那个人会是他，那么他一定会习惯性的歪起一边嘴角轻笑着，不，他不会走在我前面，他会走在我左边，就像每一次走在我身边时那样牵着我的手，他的手指纤细修长，留有淡淡的烟草香。
想到他的手，我的心猛然一紧，眼泪毫无预兆的滚落下来，我拼命深呼吸，眼泪却不受控制的更加汹涌，我积压已久的思念和心痛瞬间爆发，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我猛的停下了脚步。
“你怎么了？”他几乎是同一时间立刻回头看我。
“等我一下。”我哽咽着。
“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
“你突然这样到底怎么了？”他拧起眉。
蓝凌失手之痛，我心如刀割，怒火中烧：“我说没事就没事，还有多远，赶紧走。”
可能是感觉到我的情绪骤变，简言没再说什么，转身继续走，脚步明显慢了很多。
当我们在一处破旧的平房前停下，我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发现这条窄巷里似乎只有眼前这家还勉强能住人，其他的房子都破败不堪积满了垃圾尘土，巷子的最深处堆积着小山高的饮料啤酒瓶和废报纸。
刚才着急走路没注意，现在一看，这样的破败脏乱的老巷，我一个人是绝对不敢进来的。
“查逸棠在这？”
简言没说话，一把推开了半掩住的门，我紧随其后，一进院，迎面看见一只空的大铁笼，笼子里还有些残渣剩饭，走过的时候一阵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
“那里本来有只大黑狗，任何外人，只要是靠近院门一步，它的叫声足以响彻整个巷子。”简言自顾自的说，仿佛陷入了回忆。
“第一次看见它的时候，我心想，将来一定要驯服它，如果他始终不听我的话，就杀了它吃肉。”
他说的波澜不惊，我听得心惊肉跳。
他指着左手边的一间上了锁的小房间说：“这是只能放下一张床的所谓卧室，洗过的衣服叠好放在左上角，还没洗的也要在右下角摆好，乱扔一气会挨骂的，这间房冬冷夏热，在里面的每分钟都是受罪。”
“查逸棠在哪？”我听着他突然滔滔不绝不着边际的话，迫不及待问。
“听我说。”他回过头看着我。
“右边这间不比左边的大多少，里面既是厨房也是餐厅还是书房，这里没有储物柜，因为没有任何可以储藏的物品，书和本子要用塑料布包好，不然会成为老鼠的食物，在这个家里生活，不要说肉，连新鲜的菜都是奢侈的，可是这里的主人却从来没有失去对生活的热情。
“你不是想知道查逸棠去哪里了吗？我现在就在告诉你。”
我耐住性子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接下来的话，你听仔细了，我只会说这一次。”
我听着他郑重其事的口气，不禁专注起来。
“第一，我和蓝凌之间的问题，无论是你或是婕儿，谁都无法插足解决，我们之间的结果只有胜负。
第二，蓝凌失去手的事情不是我计划中的，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今后我都不会再解释。
第三、以前我会保护婕儿，现在我也会保护你，因为面对你，我总是情不自禁的想到我姐，你们有着几乎相同的脸，我努力过，但是我做不到看着你流泪受伤却无动于衷。
最后，也是我今天要说的最重要的，你现在所在的这栋房子一个小时前还是查逸双、查逸棠和他们的奶奶十几年来唯一的住所，他俩的愿望都是离开这里让奶奶过上好的生活。
既然查逸双和婕儿在一起，他肯定希望成为蓝凌身边最重要的人，但是成为最重要的人是要付出代价的，而这个代价是他自己根本承受不了的，如今查逸棠为了他哥，已经做出了选择，我也给出了我目前能给的最好的回报。”
我愣在那，完全没有消化他说的话，我的脑袋在听到这里是他们的家后就彻底罢工了，虽然以前听查逸棠说起他家的经济状况，但完全没想到会是眼前这个样子。
简言看着我的反应，似乎很满意，接着又补充道：“不让你亲眼看见，你是不会相信的，所以你也根本无法理解他们想要离开这里改变生活的决心。
为了达成夙愿，眼光必须长远，查逸双可以放下自尊，查逸棠可以放弃考试，而蓝凌，随时可以放弃你。”
“你凭什么这么说。”
简言呵呵笑起来：“我早就告诉过你，蓝凌对你没有一丝一毫真感情，可你就是不听不信，你和婕儿都天真的可爱。”
看着我依旧站在那一动不动，他一边向外走一边说：“自己的人生自己负责，你不必过分担心别人，走自己选的路就行了。”
“查逸棠放弃考试，为什么连老师都帮他？”我着急的问。
“老师才不会承认他是缺考，如果只是发挥失常，那么进入尾班虽然无限惋惜但也无可奈何，而年级第一进入尾班势必能在下次考试中拉高尾班的平均分，粉饰整个年级的教学水平，将来对外便是最成功教案，一个尾班的学生是如何通过全体老师的精心教诲考上重点高中的。”
“学校怎么能这样”
“学校在乎的从来都不是学生。”他轻蔑的一笑“快走吧，专心考好地理，顺利的话四个小时后你就可以见到查逸棠了。”
简言的话中虽然包含的许多信息我还没来得及完全接受消化，但他有一句我点醒了我，既然我已经为分班考付出了许多努力，我就必须走好这条已经选择的路，给自己一个交代。
“快走吧，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我说。
简言点点头，刚要转身往外走，却迎面遇上了司机，他手里提着一个巨大的粉红色保温饭盒，一脸为难的神色。
简言只是瞄了那饭盒一眼，面无表情径直往前走。
我跟上去，司机走在我们后面，小心翼翼的开口：“下午还要考试，既然送来了就吃点吧。”
见简言没有任何回应，司机看了我一眼，再次开口：“我实在拗不过她，她说今天让厨子做的是少爷最爱吃的红烧排骨，我一看都这个时间了，回家或是到外面吃都来不及了，就收下了，少爷，您慢点走，她……她…
他明显追不上我们的步伐，说话开始断断续续。
“她……她还没走，车还……停着呢。”
简言闻言，猛地停住脚步，用十分厌恶的口气说：“她时间可真多。”
“少爷，我……我也是…”
“行了，别说了，饭盒给我。”
司机毕恭毕敬的把饭盒放进简言的手里，小跑步回到车里去了。
我们一前一后刚走到车前面，不远处一辆白色轿车上下来一个年纪与我们相仿的姑娘，她一袭艳丽的枚红色连衣裙十分醒目，黑色的短发随着她快速的奔跑而飘逸零碎。
她几乎是瞬间就跑到了我们面前，起初看见简言而眉开眼笑的小脸，在看见我的瞬间就阴云密布。
她皱起眉头，嘟起粉唇，不满的问：“你是谁，为什么和简言在一起？”
简言压根没有给我开口的机会，拉开车门，几下把我塞了进去。
他把饭盒塞进那姑娘的怀里，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等等，简言，你尝尝，这是我家厨子做的红烧排骨，味道特别好，你尝尝，就尝尝好不好……哎，你别走，我知道你烦我每天跟着你，你不想跟我说话也没关系，我不说话，我走，排骨放着，我走，我走。”说完，飞速的放下饭盒跑开了。
简言拉开车门坐在我身边：“我们走。”
司机看了一眼放在车前盖上的饭盒，想说什么，却没有开口，只是默默打开车门，取下饭盒放在地上，重新上来后，简言闭起眼睛慢悠悠的说：走吧。
我对那个女孩是谁压根没兴趣，在学校，有简言的地方就不会缺少女生，少则几个多则一群，他们明目张胆的尾随简言，肆无忌惮的表达喜爱。
每逢课间，来给简言送礼物者络绎不绝，这些简言的爱慕者无处不在无孔不入。
前几天一个满脸青春痘的眼镜男仅仅因为和简言是同班，就被一群女生堵在了男厕，听说被问了几十个匪夷所思的问题后几乎是哭着才出来的。
所以见惯了这样场面的他表现的如此冷漠非常符合他的性格一点也不奇怪。
可我没想到沉默了一段时间后简言竟然主动开口说：“你们女生总把执着用错地方。”
“别说你们女生，我和你的爱慕者们不一样。”
“都一样，没有例外。”
我没再说话，不经意回头，发现那辆红色的轿车正跟在我们身后不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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