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试探

江一应还在沉思，就听薄相许道：“如果我是安杜臣藏，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我会尽全力找出那个稽查员。如果我心软，那我就清除他的记忆。当然，对我来说，最一劳永逸的办法是让他永远都无法开口说话。”

        “我的目标是那些目前‘还干净’的调查员群体，至于如何从既定范围内找到这个人……”

        薄相许指间把玩着的打火机终于耐不住，窜起火苗点着了烟，腾升起来的烟雾笼住了他的眉眼，使得那眼神冷静又犀利。

        “我会将这些人是调查员的消息散布出去，让想要行贿的商人闻着味儿找上他们，并予以行贿。根据各人不同的反应，会出现三种情况。”

        “第一类人，干脆利落拒绝。这类人太干净了，我会重点监控，查到一点问题就上手段严厉逼问。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第二类人，偷偷受贿并尽力隐藏行迹，且拒绝替商人作引荐。这类人，暂且可以相信；第三类人，受贿后同时替商人做了引荐，这类人，才是我要找的人。”

        第二类人可以定义为纯粹贪财。

        第三类人，收下了金钱是在为确实存在行贿风气留证据，而帮商人引见，则是在试探安杜臣藏。

        一旦安杜臣藏有任何接受的行为表现，都可以当做他腐化的直接证据。

        “当然，不排除有‘非目标人’就是要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受贿，还出于其他目的主动替商人作引荐。但我不在乎，还是那句话，宁可错杀。”

        “第一类人里会有一大批被清除记忆，到时候我完全可以将他们和找到的那些个疑似稽查员捆绑在一起，批量栽赃，并告诉上面，我查到了受贿的调查员，都做了处分了。”

        薄相许慢条斯理地道：“就这样，真正的稽查员被混在‘受贿调查员’中，给干掉了。”

        笑意染上薄相许的眉眼，他问江一应：“你说，上面究竟该怎么做？是立即锁定安杜臣藏？还是吃了这个哑巴亏并开始怀疑稽查员可能如安杜臣藏所说，也受贿了？”

        他不带任何情绪地道：“亦或者觉得两边都不干净，开始着手整肃队伍？”

        夏日的城市确实不冷，但江一应听了这番话却觉得寒意透骨。薄相许每说一个字，她身上的寒意便重一分。

        因为薄相许所说的这些猜测，有些确实正在发生。

        安杜臣藏以“肃清贪腐”为名，进行“内部清查”，已经有许多调查员被限制行动了。

        作为“天机”老大，他手中有一定的处置权限。

        调查员如果知道自己被监察，会因为害怕东窗事发转而攻击、陷害稽查员，那如果是一群调查员的头儿，安杜臣藏被监察了呢？

        “我不知道最终能否找到证据。但我知道，如果那个被监察的人是你，我们这趟行程会十分棘手。”江一应这么总结。

        面对这句间接的夸赞，薄相许显然很受用。

        “要证据其实也很简单。卜建定一定会给我打电话，只要我将他带到安杜臣藏面前，如果安杜臣藏对我动了杀意，那么，按照我的推测逻辑，他受贿的间接证据就有了。”

        相比江一应，薄相许的脸上没太多复杂的表情。

        他像是挺享受这种你明我暗抓对方把柄的工作，全然没有半分对个人安危的担忧，似乎这种你死我活的智斗已经成为了他生命的一部分，牢牢地钉在了他的血液里，使得他这番话听上去平淡且日常。

        “什么？”江一应险些失声，“你还要冒险？”

        “这回，你要以自己的性命去换证据？”

        薄相许不见丝毫紧张，随意弹了弹烟灰：“啧，你果真不了解我。在你眼里，我那么容易丢命？”

        江一应手指噌地一下攥紧，心里无声骂道：混蛋，有一天也该让你尝尝关心则乱的滋味儿。

        薄相许走后不久，安杜臣藏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推开，进来的人随手带上门。

        003去而复返。

        再次回来，他的脸色和缓了许多，头上的伤口简单做了处理，一进门就报告：“001最近养了个女人，从‘红玫瑰’带出来的。为了讨她欢心，据说珠宝店都给搬空了。他可能确实缺钱，我认为稽查员不至于监守自盗接受贿赂。”

        “即便为了打掩护继续潜伏，做到这个份儿上也过了，有谁能给他证明清白？上面的人可不是吃素的，一层层审核多么严格，可以排除他了吧？”

        安杜臣藏抬起头，那双向来总是笑眯眯的眼睛此刻了无笑意。下垂的八字眉眉梢微微扬起，这使得他脸上的和气隐去，多了几许阴戾。

        他沉吟片刻，道：“不，恰恰相反。”

        “你不了解薄家，也不了解薄相许。薄家的男人或者女人，从来不接没把握的工作。而薄相许，自小就接受四位家长的训练，相对于父辈，他更加狡猾。如果他就是那个隐藏在我们这里的稽查员，对我们来说，他将会是一个十分棘手的对象。”

        “女人？一个ai？那很可能只是一个他心情好，随手做给我们看的烟雾弹罢了。”

        “薄江河当年为了完成工作，亲手将老婆设计成一个‘鱼钩’，等着被钓的人咬钩。在薄家人心中，使命第一，风花雪月那只是锦上添花的东西，有没有都无所谓。”

        003和001排位之间就差了个002，他一点都不相信001能这么早就开始给自己“铺路”，第一时间质疑：“他会那么早就开始准备烟雾弹？他进‘红玫瑰’还是你派给他的工作，这不太可能吧？”

        安杜臣藏的办公室由最顶尖的材料装潢，这使得办公室看上去无比冰冷。屋顶飘荡着的几个红气球打破了这层坚硬，使得办公室里多少有了些人气儿。

        这些小孩子才会玩儿的玩意儿，是安杜臣藏孩子们的玩具。

        他指着屋顶的气球道：“我儿子跟他妹妹起了争执时，经常会通过‘石头剪刀布’的方式决定该听谁的。我发现他每次都会赢，有一次，我问他你怎么做到的？”

        003一脸迷茫，不明白话题为什么突然转到小孩子吵架上了。但很快，他就明白安杜臣藏的意思了。

        “他十分骄傲地告诉我：‘第一次妹妹出拳时我故意耍赖，告诉她这次不算，重新开始。而第二次开始时，我会根据妹妹第一次出拳的情况，迅速想到三个会合之后，这样我再出拳，那我就稳赢喽！’”

        安杜臣藏转向003：“如果我们的对手真的是001，那么，有可能从他进‘红玫瑰’前就已经开始布局了。他会提前想到我们的应对策略，并对此做出恰如其分的反应。”

        003虽然听懂这番话了，但他对于顶头上司的小心谨慎，以及太把薄相许放在眼里，显然不敢苟同。

        但003没有那么直白地表现出来，他嚅动着嘴唇：“你每一回都准备周全，这次也一定给他准备了牢不可破的‘关卡’吧。”

        这话安杜臣藏喜欢听，他往后靠在椅背上：“不多不少，两道，先看看他怎么解第一道吧。”

        安杜臣藏冷肃的眉眼里能窥见些许混杂着笃定、骄傲和势在必得以及一丝隐隐的期待。似乎对自己设置的陷阱十分有信心，又似乎很期待对方破解。

        地面上，车子一直没有启动，手机铃声在车内响起，是薄相许的手机。

        他开了免提，里面传来卜建定的声音：“薄先生，我是卜建定。”

        江一应立刻屏声静气。

        卜建定道：“我是个商人，喜欢事情百分百掌控在自己手里。我和浪桥董事会一致希望您能帮我们引荐引荐。我还是那句话，浪桥不让您白白引荐。”

        薄相许调整了一下坐姿，更加放松地倚靠着椅背：“既然你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那我问你，你想见谁。”

        还没待卜建定开口，薄相许便再次道：“想好了再说，说对了我就带你去，说错了那证明咱们之间没有合作的缘分。”

        电话里沉默了一瞬，而后传来一道坚定的声音：“安杜臣藏。”

        “你们的顶头上司。”

        薄相许睨了眼江一应，莞尔：“我这会儿正好有时间，来江阳大道302。”

        地下城规划得当，里面的布局却像迷宫一样。vasilia沿路边躲避监控，边找“天机”的核心机密室。

        这么大一座建筑，一路却没碰见几个活人。机器人倒是遇见不少，这些机器人，全都是这座建筑里的“门卫”。

        vasilia瞬间被包围，眼看他们缩小了包围圈，这就要围过来，她耳朵微动，听见头顶上方有一点点风声。

        她仰头，一个由射线组成的矩形方柜即将落下。在看到它的那一刻，她的大脑立即就向她传输了一个信息：

        【‘天机’用于困住外来闯入者的干扰波，一旦被它触碰到，大脑会暂时性陷入昏迷状态，有百分十九十九的可能性会失去这段记忆。】

        【需要抑制干扰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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