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6】大灰狼
然而，晚上吃饭时，胡淑芬却道：“阿方啊，你明天不去哪里吧？”
“不去呀，”田方道，“咋的啦？”
胡淑芬道：“我约了三婶和四婆明天上午过来，给你介绍对象。”
田方一愣，又苦着脸道：“妈，不用真的搞相亲这套吧？”
“相亲怎么啦？”胡淑芬登时就不乐意了，“不相亲你去哪里找媳妇啊？”
“就是，就是。”田卫东赶紧附和。
田圆笑兮兮的。
田方道：“妈，我自己有办法啦。”
“你有啥办法？”胡淑芬嗤道，“要真有办法，咋不见你带个媳妇回家过年呢？”
“我这不是忙得脱不开身吗？”
“尽给我扯！”
“妈！”田方还要挣扎，“我水果生意才刚刚起步，哪有精力耗在这些事情上面啊？”
“借口！”胡淑芬道，“我们给你操办好，能耗你什么精力呀？再说了，找个媳妇回来，还能帮家里干活不是？就算有了小孩，放在家里也不用你带的呀，你就放心交给妈吧，啊？你只管使劲生小孩子就好啦……”
“我又不是牲口！”田方着实无语。
“说的啥话呢？别人家不都是这样的吗？”胡淑芬又开启了唐僧模式，“你已经老大不小了啦，要知道啊，村里和你一般年纪的，早就都娶上媳妇生一窝小孩啦，看着别人家大人小孩热热闹闹的，老爸老妈多难受你知道吗？你这几年在外不容易，老爸老妈也不好怎么催你，其实呀，你不知道，老爸老妈心里那叫一个着急呀，好在你现在回来啦，家里条件也好啦，还有什么好磨蹭的呢……”
田方感觉有一万个苍蝇在耳旁嗡嗡叫，简直都要昏倒了。
更要命的是，田卫东为了将功补过，更是一力附和胡淑芬，妇唱夫随。
田圆也贱兮兮地补刀。
田方草草扒完饭，赶紧逃回房间。
胡淑芬追着补刀，“阿方，就这么说定啦，你明儿哪也不许去！”
田方一声哀叹，仰面倒在床上。
好不容易消停下来，手机却响起了信息提示音。
田方打开一看，却是小桃发来了一个呲牙加上一句：“亲，吃饭了没有哇？”
田方回了一个大哭，加上一句：“别理我，让我一个人安静的死去！”
小桃发来一个大大的问号脸，“咦？居然还闹小孩子脾气了耶？咋的啦，跟姐姐说说。”
“你个小屁孩，充什么姐姐？”田方道，“我妈要我明天相亲！”
“吓！你没跟你妈说有女朋友了吗？”
“我哪来的女朋友啊？”
“我呀！”
“去去去，小屁孩，一边去！”
“你个糟老头纸，皮痒了是吧？又想耍赖！”
田方哭道：“小姑奶奶，你就别给我添乱了好不好？”
小桃怒了，“你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那儿凉快那儿去！”
小桃不说话了。
半晌，才道：“你明天啥时候相亲啊？”
“上午。”田方道，“你问这个干嘛？”
小桃却不理他了。
田方呆了半晌，便睡了。
初四一大早，田方就被胡淑芬和田卫东架了起来。
田圆已经用脸盆调好热水，摆好牙刷毛巾给他了。
田方生无可恋地刷牙洗脸，又被胡淑芬和田卫东架进房间。
田圆却已经把田方唯一的一套西装和衬衫熨得平平整整摆在床上了。
田方只得脱下居家服，换上衬衫和西装。
往镜子里一瞅，还真的有几分新郎哥的模样了。
只是，脸却是苦的。
田方穿好西装后，胡淑芬和田卫东用相牲口的眼神，前后左右相了一遍，嘴里啧啧有声，“我家阿方其实长得也挺不赖的嘛。”“像个新郎官。”
田圆在旁边捂嘴偷笑。
田方实在受不了，把他们全轰了出去，一个人躲在房间里生闷气。
百无聊赖想找人聊聊天，便想到了小桃。
却发现，小桃昨晚聊了一通之后就没有回讯了，早上的例牌问候也没了，不知咋回事，该不会真的生气了吧？
便不好给小桃发信息了。
过了半晌，院子里进来了脚步声，还有人叫唤：“淑芬，你在家吗？”
“哎！在在在！”胡淑芬立刻回应，脚步声快步迎出，“四婆，快快进来，呃，六嫂也来啦，咦？这位是……”
“呃……这位是六嫂的堂妹小丽，过来探望六嫂，顺便跟着过来玩的，小丽，这位是淑芬婶，这位是东叔，这位是他家的女儿田圆……”
一个女声很有礼貌道：“淑芬婶好！东叔好！田圆妹子好！”
“小丽？好好好！”胡淑芬又道，“哎呀呀，你们能来淑芳婶就高兴得不得了啦，干嘛还带这么多东西呢？”
六嫂道：“哎呀，哪有什么嘛？就是小小心意而已。”
好一通客套后，便是请坐，上茶。
田方躲在门后，听着动静，着实尴尬。
又有些诧异。
按照老妈昨晚的说法，似乎应该是媒婆先来给双方说道说道的呀，咋女方直接就杀过来了呢？
田方正贴在门后听得起劲，门忽被推开。
田方后退不及，鼻子被重重地撞了一把，酸痛难当，登时就蹲在了地上。
推门进来的却是田圆，看到田方蹲在地上捂着鼻子，奇道：“哥，你在干嘛呢？”
田方半天说不出话来。
田圆道：“起来啦，妈叫你出去哟。”
又小声道：“哥，那姑娘可是长得很好看的哟。”
田方这才放开鼻子，道：“不去！”
“呀！”田圆忽然惊叫，“哥，你的鼻子咋的啦？”
“什么咋的啦？”
田圆一脸怪异地抄过镜子给田方。
田方拿来一照，鼻子又红又肿，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个大灰狼。
登时就傻眼了。
田圆却已吃吃笑了。
田方更不愿意出去见人了。
田圆硬要把他往外拽。
两人正在僵持。
胡淑芬又叫了，“里面两个，还磨蹭啥呢？”
田圆忍笑小声道：“哥，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哇。”
田方无奈，只好极不情愿地被田圆拉着穿过厅堂，走出院子。
所有人都看过来。
又都一愕。
六嫂旁边一名文文静静的女孩子瞄了一眼田方，目光扫过他的大灰狼鼻子，余光又带了一下他的跛脚，便垂下了眼帘。
四婆吃吃道：“阿方，你的鼻子咋的啦……”
田方心一动，便把下巴抬起，让大灰狼鼻子更加突出，嘴里含含糊糊道：“呃，前几年得了鼻炎，治不好啦，就一直这样喽，四婆好，六嫂好……”
田圆捂嘴偷笑。
胡淑芬横了田方一眼，眼神分明是在说老娘回头再收拾你，才道：“这位是六嫂的堂妹，叫小丽。”
“你好。”
“你好。”
田方别别扭扭地坐下。
胡淑芬便和四婆、六嫂寒暄起来。
寒暄中，又不着痕迹地把田方家和小丽家的情况都透露了。
又过了半晌，四婆才故作随意道：“六嫂，小丽有婆家了没有哇？”
六嫂道：“没有啊。”
胡淑芬很吃惊的样子，“哎呀，这么好的姑娘，居然还没有婆家，肯定是要求很高的吧？”
“你还别说，上她家提亲的人还真不少。”六嫂笑道，“只是，小丽却总是看不上。”
胡淑芬瞥了一眼自家的破旧院子和砖瓦房，神情就有些不自然了，“不知道，小丽要找什么条件的？”
“我之前听她说啊，倒也不是非要什么高楼大厦，她就是要找人品好的，有志气的。”六嫂笑道，“对了，阿方有女朋友没有哇？”
“没有。”胡淑芬道，“我这不是着急呢嘛？你看咱家里的条件又……”
六嫂瞥了一眼破旧的院子，又瞟了一眼旁边停着的黑亮奥迪A6，便笑道：“哎呀呀，有啥好着急的？阿方回来为村子干的几件大好事，十里八村都早传遍啦，这样的人品，这样的志气，打着灯笼也找不到不是？”
胡淑芬目光一亮，已喜上眉梢。
四婆笑道：“我看啊，这两个孩子都是百里挑一的，又这么凑巧，你们看……”
便看向六嫂。
六嫂看向小丽。
所有人都看向小丽。
小丽沉默片刻，低垂的眼帘又微不可察地带过田方的大灰狼鼻子和跛脚，便轻轻地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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