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高考（三）

苏之行到了半夜还没睡下，手里摩挲着那张属于李知自己的名片，也许李知本身就是这个性格，不过是黎昭在，压制住了而已。她翻找出那张旧照，而后和自己脑海中那个混不吝的李知慢慢重叠。

        她犹豫着，把那张闲置很久的电话卡插进手机，手机亮起那一瞬间，屏幕上响起叮叮叮的连续不断的提示音，林琼的电话足足有十几个，还有短信，甚至连微信林琼都在尝试加她。她不知道林琼当时是为了什么，不过近几天没再骚扰她，她也就没有回复电话。

        对着那张名片，她慢慢输入数字，拨通。

        轻快的音乐响起，过了几秒，李知的声音几乎是和拨通的提示音一同响起，“您好，哪位？”

        李知的声音和黎昭不同，黎昭的声音低沉，带着显而易见的压迫感，李知的声音则沙哑性感，苏之行听到这句话，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塞了一团棉花。这个时候她听到旁边有个女人问了一句谁，虽然很轻，但落在苏之行心上，差点把她击溃。

        她没有说话，默默挂断了。

        “谁啊？”陈青如正擦着头发，见床边坐着的李知在接电话，轻飘飘问一句。李知也是一脸疑惑，“谁啊？”

        陈青如白他一眼，“你都不知道我能知道？”

        “你看我青如阿姨，真是风韵犹存，干练！”李知冲陈青如竖起大拇指，然后心虚地低下头，陈青如对他这姿态太熟悉了，从小到大开完家长会一出校门看见他准是这个死德性，小脖子一缩，抱着自己的小腿肚，可怜兮兮地喊青如阿姨。

        “谁啊？你到底知不知道？”陈青如状似不经意一问，眼睛却死死盯住李知的脸，看他面色如常，才缓缓道，“不认识就算了，打错了吧可能是。”

        李知嗯了一声，斜靠着床头柜翻着手机，他的几个女伴还在微信上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喝酒，陈青如一挑眉，知道这小子又在作妖。于是伸手把干发帽丢在一边，拉过一把椅子，轻咳一声，“黎织，我跟你说个事儿。”

        李知一哆嗦，“怎么了青如阿姨。”他要把手机放兜里，却被陈青如一把握住，“你知道我要跟你说什么，你这个招蜂引蝶的性子，必须给我改了。还有这几个女伴，也给我掐了，现在就跟她们断绝联系。”

        李知又一哆嗦，哭丧着脸道，“这又怎么了，青如阿姨，我没做什么也。”

        “没做什么？我以前不说你，是因为你年纪小。现在你年纪大了，再敢给我乱玩女人，你看我怎么让你哥收拾你。”

        李知哆嗦地更狠了，他一想起来陈青如告诉了黎昭，又想起黎昭那张冷着的脸，赶忙拿起手机挨个删除，“青如阿姨，我把所有的女生都删了行不行。我真没玩女人，我才二十一，我刚研究生毕业我怎么玩，我怎么玩您说是不是。我连女人都不认识几个。”他看陈青如的情绪缓和了下来，大着胆子加上后半句，给自己纯情少男的形象又叠了一层buff。

        陈青如叹了口气，冲他挥挥手，叫他回自己房间。

        这次陈青如把他叫上也有自己的考量，不过这段时间都是让李知自己去转转，还没正式带他进校园看看，想了想给李知发了个微信。

        ‘您还不是对方的好友，请添加好友之后……’

        苏之行昨天鼓起勇气想给李知打个电话吧，具体是想说什么，她也没想好，是问问以后能不能合作，可是她已经没有经纪人了；问他近况如何，现在看来有些没话找话。她挂了电话，捂住听筒，手机的温度慢慢沁透她的手心。站在那里良久，大梦初醒一般把手机卡拆了出来。

        她手里的钱已经全都打给张时臣了，一开始张时臣不肯收，后来苏妈妈出面说和，他也勉强收下了，只是隔天就拿来了一张银行卡，说钱都在这里面，他又凑了八千，凑了个整，给她凑了三万。

        苏之行想起来就觉得耳热，自己明明想为这个家做些更多的事情，却老是从这个家索取更多。

        她实在想快点剥离出去，或者快点为这个家做些什么，哪怕只是经济上的补贴。

        张初岚站在门口已经很久了，苏之行屋里的灯一直亮着，他不知道苏之行在干什么，是在学习刷题还是在干什么，他回忆起苏之行车上有点魂不守舍的样子，敲了敲门。

        苏之行也觉得站的够久了，想推门出去洗漱。

        两个人该死的默契。

        怕苏之行带着耳机听不见，张初岚还特意下了重手，他卯足了劲儿敲了下去，不偏不倚正巧敲在苏执行脑门上，敲出一片红。

        “怎么搞的，小苏，你这这这……”张时臣磕开鸡蛋，给苏之行递过去，让她在额头上滚滚。

        苏之行滚着鸡蛋，“张叔，我这不是，半夜磕门框上了嘛。”

        她面上没有任何变化，说地气定神闲，张时臣听完没有一丝怀疑，只是嘴里念叨着买个小夜灯。

        “啊对了，小苏，张叔叔多几句嘴，跟你说个事儿。”吃完披校服外套的时候，张时臣正在传鞋，声音从下方传来，有些沉闷，“你要好好考虑一下你那个专业，我托人问了问，就业实在是个问题。”

        “我知道，张叔，我就是，我会再看看的。”苏之行的我就是喜欢梗在嘴边，因为她在背后凝视着张时臣时，发现张时臣弯下去的腰，和直起来并无什么差别，后脑勺已经出现了若隐若现的斑驳，而几根白发正稀稀疏疏藏在其中。她话到嘴边拐了个弯，只是点头，掩住自己的哽咽，“我会再看看的。”

        “哎呀不是这个意思，张叔的意思是，你要想好呀小苏，你这个专业很难糊口的，而且你一个女孩去做也不合适，你知道吗？”张叔在穿另一只鞋，他手下动作不停，却仰起脸观察苏之行的表情，“张叔没有别的意思。”

        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

        张初岚站在门外有些不耐烦了，半个身子谈进来扯住苏之行手腕，“行了爸，我姐自己有主意呢。”

        撂下这句话两人就进了电梯，在电梯里，张初岚看着电梯里的海报，“我觉得你决定的挺好的，姐，我以后会挣很多钱的，我也能养你么不是。”

        苏之行反问他，“你不成家了？”

        张初岚噎住，片刻后挠了挠头，“成家了也能给你钱啊。”

        “那你女朋友呢，能同意吗，别说傻话了。”

        “那我找个也喜欢你的不就行了？咱家，一切以你为主。”张初岚使劲儿拽了几下书包，那个大到不行的，晃晃悠悠的书包就那么挂在他的肩膀上，苏之行伸出手帮他提了提，张初岚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后来透过倒影窥见苏之行也在帮他提书包，“姐，你不用帮我提。”

        苏之行揉揉他的头，“轻松了一点没？”

        “轻松了。”

        家的担子也是这样啊，张初岚你这个傻孩子。

        苏之行在心里默念。

        一路上陈初岚都在打听苏之行志愿的事情，每当陈初岚凑近的时候，她都清晰地感受到少年人清晰的朝气和澎湃的侵略性。小男孩在这个时候开始野蛮生长，一天一个样，前几天看陈初岚还像个小娃娃似的，现在看，腮两边的婴儿肥开始有褪去的迹象，露出清晰明了的下颌骨。

        他背对着苏之行，看外面的风景，苏之行就这么盯着他毛茸茸的后脑勺。

        她从校车下来，就看见一个贼头贼脑的黑影，在门口上蹿下跳，她假装没看见，实则已经拽紧了张初岚的书包带。

        张初岚：怎么感觉越帮越沉呢，感觉，呼吸不上来……

        苏之行：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之行！”黑影高声喊了一句，甩开手跑了过来，像一只毛茸茸的大狗，这时小狗马上进入戒备状态，时刻准备进攻。

        李知跑了两步，甩了甩头，抖掉头上树叶，看到张初岚对他好像有些敌意，赶忙伸出手，“李知，你姐姐朋友。”陈初岚和他握了一下手，一触即分，未作停留，道，“姐你别忘了时间，我先走了。”

        “小孩，多懂事。”李知感慨一句，“要是我小时候能这么懂事就好了的。”他扭着头看很久，发现校门外没多少人注意他们，就把口罩往下扯了扯，半挂在耳上，“你昨天联系我了嘛？”

        这张俊脸毫无防备的放大出现在苏之行眼前，让她呼吸一窒，尤其是他还毫无知觉。

        苏之行都有些佩服自己的心理素质，李知和自己面对面的情况下，她居然能说出没有这两个字，但李知一看她表情就摸清楚了七八分，道，“我昨天和我妈妈一个故交聊天来着，我怕当时错过你电话，你今天晚上有事儿吗？出来跟你说个事儿，”

        她潦草答应，以马上要上课为由跑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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