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章 人之一世，所谓何求
东海扶摇相传是百十年前沧澜剑宗一位剑仙的遗孀所创立，当时的大周已经开始没落，诸侯之间兵戈渐起，大周也渐渐失去了对那些诸侯的控制与约束。这也使得地方诸侯的势力无限扩大，乃至于有了比肩大周天子的可能。
大周天子日夜惶恐不安，就在这时，一名自称纵横家弟子的书生找到了周天子，向他提出一种可能。
能不能联合崖山的江湖大能对那些诸侯的顶尖战力进行削减，再把那些诸侯割让的土地用来分给更多更弱小的诸侯，修改制度，使得周天子统领全国兵将。
可这个大胆的想法立马受到了周天子身边儒相的阻止，那位大儒已经看见了这件事情的结果，百十年后，大周危矣，大厦倾矣。
奈何周天子已然醉心于千秋霸业，于是江湖与朝廷有了第一次合作。
在某处战场上，硝烟散去，一年轻妇人抱着自己丈夫的尸体低声抽泣。那位剑仙遗孀并没有选择回到沧澜剑宗，而是将丈夫遗体带回宗门后，与一方士携手东海访仙。她始终相信，会有世上会有一种仙丹，使自己与丈夫再相见。
就这样漂泊了数十年后，那位妇人在东海某处隐蔽小岛上，以自己佩剑为名创立“扶摇”，同时那位寻仙的方士也留下了有关练气一途直问长生的传承。
至此，东海扶摇便很少再问世事，岛上除了那些修习长生之术的女子外，再少有外来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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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四人打闹完，李玄便建议尽快赶往东都城，那颗蛟珠就要问世，现在这一旬时间，马虎不得。
也许是四人从小修习的缘故，速度虽然不及李玄御剑，但也不慢。
四人赤着脚像是一跃出几十步一样，可细看双脚其实并未落地，那些衣带飘飘，煞是好看。
不过李玄现在并没有这份心情去欣赏，在他认为，虽然两门渊源颇深，但沧澜剑宗一贯理念都是“攘除秽乱，剑斩不平”，这些方士手段，简直花里胡哨。如果真动起手来，四人也不敌自己一剑之力。更何况在这段时间里，实在事态紧急，如果那颗蛟珠落在他人之手，江湖上，乃至天下百姓，恐有一场灾难。
扶摇岛的四人紧跟在李玄身后，年纪最小的星火加快了些速度，跑到归云身边，拽着一根丝带道：“师姐，李师兄好像不欢迎我们啊，要不咱们慢点吧，我都要累死了。”
没等归云说话，身后一身披月白色素纱的少女在后面拍了下星火的头，道：“你这妮子，怎么还如此任性，赶紧加把劲，这次出游就应该让你留在岛上，省得你贪玩误事。”
其后那个手腕上带着星辰模样手势，长发披散的少女接话道：“就是就是，我们三人来正好，也不耽误我们修行，就是你这丫头贪吃，我们在齐城吃了多少，胖了怎么办，真是罪过罪过。”
星火听着同门师姐的话，嘴巴一撅，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眼看就要掉下来。委屈巴巴。
身为大师姐的归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这个最小的师妹比她要六岁，平时在岛上也是她最宠着。
“流光和清平都在逗你呢，快跟上李师兄吧，别忘了出岛时，师父的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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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今晚难得天上见到月亮现在也接近月中，月亮看上去格外的圆。
安歌从睡梦中醒来也是夜深，坐起身来才发现自己那只兔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地上，幸好没有摔坏。
点燃两侧烛台，安歌才看见那个放在桌上的双层餐盒和餐盒上放着的一张纸条。
上面写着：“恭喜入五楼”，在一边还花了一个微笑的猪头，不用想就知道是齐桓送来的了。
拿起那张纸，安歌不自觉地笑了起来，眉眼弯弯，藏着些说不清的感情。
将纸折起来，夹在那本山君送的书里，这时候安歌才想起来那个在危难时候，奔向自己的男人。
虽说很感动，但还是没有那种对齐桓的好感。
不过或许自己可以问问他，有关练气五楼的要领呢？
披上外衣，头发简单的绑上，安歌提起餐盒走到院子里，认准一个方向后，跳到房顶，再小心的踩着瓦片向山君的方向走去。
山君好像已经知道晚上会有人来，便提前备好一壶茶水放在院中的石桌上，静静等着。
不过一会，一个身影便翻身下房，月色下，安歌穿着白天那件白裙子，微笑着拎起了那个餐盒比了比。
那一刻，山君仿佛看到了安歌身上在发光，有温暖的感觉。
本来他以为会是张之逸来与自己说些关于那把“丹青”的事，没成想是安歌。
安歌看着盯着自己，神色古怪的山君，有点发懵。
难不成自己出门忘了梳妆，山君不认识了？难不成山君一觉把自己睡糊涂了，不认识自己了？
各种稀奇古怪的想法在安歌的小脑袋里不断出现。直到山君略显尴尬的咳嗽一声。
“坐吧，安姑娘。”
说着在一只空杯里倒上了一杯清茶。
安歌在山君对面做好，打开餐盒，上面那层是一份精致的点心，可惜摆盘已经被安歌这一路晃散了，下面则是一整只撕好的烤鸡，现在还没凉透，散发着丝丝香气。
安歌只觉口舌生津，肚子也配合的咕噜出声。
山君突然笑了出来，道：“你想吃就吃，你带来了，只管享用。”
安歌听完，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拈起一块鸡肉送进嘴里，真的是人间美味！
就在安歌大快朵颐的时候，山君问道：“安姑娘深夜来我这，怕不是只为了跟我分享吃食吧。”
安歌这才想起来，自己来找山君是为了请教五楼的要领的，怎么这就吃起来了。
拿出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油渍，这才问道：“还请山君教我有关练气五楼的要领，我下山的时候，没能想到自己能这么快破境，也没问师父五楼之后该如何修行。”
山君听完点点头，道：“我梦白云里，我歌巍巍楼。练气五楼又叫巍巍楼，在此境不管是走练气一途的纯粹武夫还是专心求长生的术士方士，都已经能做到轻身御风。说是御风，其实还是要靠自己的一气之长，像是那些剑客的御剑一流便是这样了。每次气府的变化都能拓宽你体内的经脉，使得体内可以调动的内气增多。再进一境的六楼，也叫登天楼，十二楼与五城不一样，过了十二楼还要走很远才能看到五城中第一城坐忘，而这一切的基础都在第五楼巍巍楼。也就是，入了这一楼才算是开始了你的练气。”
安歌有点听不太懂山君的话，五城的“坐忘，清净，浩然，长生，忘忧”她当然知道，可没想到在五楼才算真正开始练气一途。
山君有些好笑的看着这个呆头呆脑的少女，漂亮姑娘分两种，一种会骗人，一种会被人骗。看来安歌就是后一种了。
吃完这一整只烤鸡，安歌躺在屋顶上，山君则坐在不远处的一边。
“山君，齐桓说你很有学问，我想问问你呀，你说我们这些人如此漂泊一生，那些王侯四处征战，为的都是什么呢？”
山君也躺下，看着天上高悬的月亮，道：“小时候我也曾问过父亲这个问题，父亲说我长大些再告诉我，少年时我独立一人在学宫求学，我问先生：一生何求？先生让我不妨自己看看。后来，我走了很多的路，去过很多地方，东临沧海，西至大漠，见过很多的人，他们或哭或笑的生活，在苏扬两州那些古意十足的巷子里，也在川蜀益州的深山里。我问过他们这个问题，一生何求？他们的答案不一，有的为了传承，有的为了复仇，有的为了执念，更有的是因为一口心气坚持。大周也好，大陈也罢，诸侯如何想我不知道，只说百姓，说到底，不过是为了一饭在人间苟且偷生罢了。”
安歌头枕着那个餐盒，看着那轮圆月，道：“原来每个人都这么难啊。”
山君长出一口气，头枕着双手：“我也曾经意气风发，想凭借一己之力还天下一个太平世道。后来也渐渐没了这口心气，又像是把那些事藏在心里，不去与人说。我在做自以为正确的事，可有些事一辈子也做不成。我们这些凡人也就是这样了吧，想最后一城的忘忧，那该是舍弃多少才能获得的境界。”
安歌悄悄侧过头，看着山君眼底里流露出的悲伤，才发现，这个强过自己无数倍的男人，也有不为人知的故事。
也许是感受到了安歌的注视，山君也转过头来，看着安歌相视而笑。
“又行山中，振臂山岗，一腔孤勇当年否.十年独行，百年人间，千年太平。怎今恍惚见白鹿，豁然开朗罢。天上大日，水中大月同心，几番明？游人错愕，囫囵半生，几近悲欢中，奈何苦短一程。山水可有相逢处？我见苍天依旧，在青山绿水人间。”
安歌看着坐起身的山君，有些憧憬：“真羡慕你们这些读书人，虽然听不懂，不过是真的好。”
山君这次笑出了声，虽然在尽可能地压抑笑声。
“你这姑娘怎么呆头呆脑的，莫不是所有气力都用在了脸蛋上？”
安歌一下子红了脸，又没法反驳，在她自己看来，自己确实有时候笨笨的，虽然在装着不近人情，可还是太容易被识破了。
“凉夜露重，安姑娘还是先回房吧，在我这孤男寡女的，容易坏了姑娘名声。”
“那我以后有什么心事还能来找你么？”安歌小心的问道。
“当然可以。”
“那你不开心也要跟我说啊！我嘴可严了。”
安歌做出个捂嘴的动作，又把山君逗笑了。在他眼里，这个有些傻气的女孩更像是妹妹一样，喜欢听道理，就是不知道喜不喜欢讲道理。
“后天月圆，你来找我，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你会喜欢的。”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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