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章 意气
八卦盘带着刺眼的金光拍向清风面门，一时间，周围其余人想替他挡下这一击也无能为力。
清风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夏知秋，索性闭上眼睛，喃喃一句：“道法高深，也算不出物是人非，相看两厌啊。”
八卦盘在众人惊呼中拍向清风道人，俞月娘怒喝道：“夏老狗，你若杀他，我必杀你！”
“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
杜枭贴身向前，左手从袖中翻出一把青铜匕首，刺进俞月娘腹部。
俞月娘反应迅速，同样一拳砸在杜枭额头，再一脚将他踢飞。
两人分开，皆是伤上加伤。
俞月娘拔出插在腹部的青铜匕首，借着月光，依稀可以看见上面篆文：“断魂”。
随着一声脆响响起，众人想象中清风道人身死的情景并没有发生。
一直站在齐桓身边的安歌，手持长刀鲸蛟，挡下了夏知秋的这一击。
同时，那块八卦盘上也被鲸蛟砍出了一道深深的划痕。
斩击还没完，一刀挡下八卦盘后，安歌刀法再变，由双手持刀变为单手持刀，一刀接一刀的挥向夏知秋。
这个加入黑骑前，也算纵横江湖，秉承着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的黑道大佬，也被安歌的气势惊到了。
鲸蛟一刀威势强过一刀，红色的刀光逼退了几个想伺机偷袭的死士和魔教教徒。
八道刀光在空中织就一张刀网，久久不散。
夏知秋也慢慢感知到了，眼前这个女子虽然看上去气势惊人，其实也只是个不过五楼的江湖新人。
他虽然及时察觉到了安歌的境界，可这时安歌的挥刀也到了最后时刻。
前面八刀精准的砍在了八卦盘的那处划痕上，红色的刀罡留在八卦盘上，这样就算安歌看不到那处划痕，布置的刀罡也能为安歌指明位置。
最后一刀，安歌高高跃起，双手持刀，一刀用力下劈。
只见天地间一道红光闪过，八卦盘应声碎成两半。
在夏知秋眼里，那块等同自己身家性命的宝物，就在那个不过五境的女子刀下被劈成两半。
这时的安歌也已经拖着清风道人回到齐桓身边，魏蜀和白湘两人挡在前面，夏知秋颤抖着双手捧着碎成两半的八卦盘，红着眼睛看向躲在两人身后的安歌，怒吼道：“碎我宝物！我要你拿命来偿！”
齐桓则摇着折扇，向夏知秋勾了勾手指，笑道：“你来试试嘛！”
魏蜀和白湘两人很应景的挡在齐桓身前，挺了挺脊背，这种出风头的时候，怎么能怂了？
那是万万不能的。
捂着伤口的俞月娘，看到清风被救，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
随后又看到夏知秋八卦盘被破，俞月娘大笑出声，对着安歌比了个大拇指，随即喊道：“安姑娘，这刀法漂亮！要不要来我酒楼啊！我让胖子给你打下手！”
一边整和大头怪人战在一起的陈栋大笑道：“胖子，听见没！掌柜的嫌弃你刀不快！”
胖子抡起菜刀砍在那大头怪人的身上，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闷声道：“嫌弃就嫌弃呗，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安歌听到后，挠了挠头，尬尴的笑了笑，小声对齐桓说道：“我也不会庖丁之术啊。”
齐桓收起折扇，拍在安歌头上：“真看不出，你这刀法可谓是赏心悦目。”
安歌揉了揉头，虽然不疼，那也要做个样子，白了眼齐桓，道：“所有武学的意义，除了杀人，那要什么赏心悦目？那些水榭歌楼里舞剑的舞姬，哪有几个是真会些拳脚功夫的，不过是扭扭腰，漏漏肉，就能勾住你们这些男人。就你这样才把好不好看放在首位！”
齐桓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两声。
一边作画地白衣少年笑道：“正因如此，安姑娘才深得我家王爷的心啊！”
另一处战场，紫衣女子也渐渐落了下风，扶摇岛四人虽然境界不够高，可手段可谓是层出不穷。
她也由开始的势均力敌，成了现在的保守防御。
不是她没想过凭借自己的境界突出重围，委实是这些幻术太过精妙高深，她真的没见过，也不知道该如何防御。
从她身边的三大团火焰中，突然窜出一只猛虎，向她撕咬而来。
紫衣女子一掌拍散，又从身后火焰中伸出一把利剑向她砍来。
在火焰外，星火其实已经面色苍白，火焰其实是三只燃着人鱼脂的长明灯化成的幻术。四人中她年纪最小，境界最低，现在师姐们都在对敌，她也只能咬着牙苦苦支撑。
归云手中琵琶曲调一变再变，在她周围出现了一支十余人的长枪兵，各个身披铠甲，手持长矛，只是面容模糊不清。
长枪兵士出现后，便向紫衣女子冲去。
流光和清平其实也有些吃不消了，四楼的死士境界有的还在他们之上，只要几个人就能拖住他们，使她们不得不全力抵挡。
申湜挥舞着萧瑟长枪和一个同样用枪的魔教教徒战到一起，虽然魔教教徒的境界高他一境，可韩家堡枪法本来就以越战越勇闻名。
两杆长枪如龙，不断碰撞在一起。
同样都是锻力武夫，护身罡气自然也不能少。
两团罡气围绕，两人都明白，他们这不是可以速战速决的地方。
他们之间，除了武技，还在比拼心性和耐力。
“你很不错，如果同样年纪，我不如你。”
脸上满是刺青的魔教教徒率先发声。
“你觉得现在就一定能比得过我？”
申湜一枪上挑，又被魔教弟子挡下。
两人都不再言语，只是出枪的速度越来越快。
徐盛一身长袍鼓动，挥袖间有狂风肆虐而过。
宫寿的拐杖挥动将正面袭来的狂风一一打散，至于那些剩下的，就任由它们吹入四楼那边好了。
“嘿，没想到你这老东西还挺耐打的。”
徐盛一拳砸在宫寿拐杖上，将他本就驼背的身体砸的一沉。
徐盛的出招其实与俞月娘有一些相似，对着徐盛也有一些猜测，毕竟两人没有交手过，他也不敢肯定。
俞月娘出手并没有伴随纵横家功法中一贯标志的狂风，可她出手的力道可是不比自己差。从地面上那个巨大的深坑就能看出。
宫寿旋转拐杖，自己后退两步，稳住身形，嘿嘿笑道：“没想到你们这些阴谋家还活着，我还以为你们早就死在大周朝了，命大有时候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徐盛双手负手，一身气势霸气无匹。
“我们纵横家的存亡，就不劳你这位活死人惦记了。”
听到徐盛的话，宫寿不由的想到了御剑远去的曹先生，脸色更加阴沉。
“你以为你是曹礼？”
徐盛冷笑回怼：“你也配提曹先生名讳？”
宫寿大怒，又提起拐杖想徐盛攻来。
两人所在处，随即有狂风肆虐。
混战中，其实拖住最多四楼死士和魔教教徒的，不是遂齐桓而来的十余位客卿，而是来自沧澜剑宗的七人。
李玄等人七剑齐出，七剑组成一道强力剑阵，差一点便能覆盖百步内的所有战场。
此时不光是被杜枭震毁的两条街，王府西面几乎被夷为平地，整个成为了一片战场。
剑阵中剑气凌然，七人周围有无数飞剑环绕，凡是步入此间，便会被这些气剑瞬间透体而过，一剑过后还有万万剑，只要被黏住，那就别想肢体完整的出去。
周围死士都是四楼修为，还有几个魔教教徒乃是五楼。
虽然人数占优，可那座剑阵，他们也不敢随意涉入其中。
当他们想要脱身出去，前去其他战场时，那剑阵便如长了眼睛一般，想那个方向移去。
无奈下，他们也只好一边用力攻击七人，一边等到七人内气耗尽，借机剑阵攻破。
剑阵内，已有两人负伤，头顶悬着的佩剑剑光也暗淡下来。
只有李玄的山雪，还依旧剑光大放，这才能堪堪维持住这座剑阵。
一个耗尽内气的沧澜剑宗弟子，脸色苍白的坐在地上调息，看着这个自己一直仰慕的大师兄，这个名叫项天晴的少年，红着眼睛，声音沙哑道：“对不起大师兄，我第一个坚持不住，要是我们能活着出去，以后我再也不偷懒了，一定好好听师父和你的话。”
李玄微笑道：“我们都能活下来的，有大师兄在。”
在沧澜剑宗内，李玄这个不苟言笑的大师兄，一直以严厉闻名。
在每天的长老授课后，都是李玄在课后还一直监督着一众弟子练剑，他入门最早，各脉长老的剑法他都有涉猎，这个大师兄，也是最为尽职尽责。
可那些刚拜入沧澜剑宗门门下的弟子还是颇有微词，在私下抱怨道：“他不过入门早，多练了两年剑，管的可真宽，不是长老，都要把自己当成长老了。”
对于这样的话，，李玄通常都一笑而过，他也曾是孩子，也曾用一样的话抱怨过自己的师兄，既然当时自己的师兄没拦着自己，那自己又怎么拦着师弟们呢？
山雪剑剑光大放，光芒盖过了其余六剑，李玄清喝道：“孤舟皓月下，当有我一剑，斩却不平！”
剑阵规模再一步扩大，这次是他自己一人在维持整座剑阵。
众人看到覆盖到整片战场的剑阵，心中大惊。
可能这就是沧澜剑宗大弟子，真正的实力吧。
一行人退守到齐桓身边，俞月娘捂着腹部的伤口，跌坐在地上，看着剑意冲天的剑阵，瞪大眼睛，道：“他这是，要以死换其他剑宗弟子的命啊！”
剑阵中间，一把放大过无数倍的山雪剑矗立而起，可谓是顶天立地。
剑气大放，剑阵迅速消失，未受伤的弟子背着耗尽内气的两人向俞月娘这一方奔来。
项天晴转过头，望着那道顶天立地的身影，眼泪不自觉地流下来，他对着那道身影喊道：“大师兄，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李玄对着他微笑着，就好像在剑宗时，他通过长老的考验时那样。
“不可因一时通过考验就沾沾自喜，颓废剑道，还需来日方长，多多勤勉。”
一刹那间，天地无声，那把横贯天地的巨剑猛然挥下，斩入了一片四楼死士和魔教教徒之中，那身白衣狂笑着，：“凡此人间不平之处，当是我剑斩不平之时！起剑！”
大头怪人对着宫寿喊道：“拦住他！”
说完便一起向人群中心的那身白衣冲去。
李玄此生从未有过如此快意的时候，从少年时遂师父下山游历，到这次下山为黎民百姓救那位定国公。
大大小小的事，一桩桩一件件的浮现在他脑海里。
我这一生如何？
斩妖除魔，快哉快哉！
游历大好山河，美哉美哉！
手中剑为不平而鸣，壮哉壮哉！
他隔着人群看向已经泪眼婆娑的归云，突然想到，其实这个姑娘还真挺好看的。
他笑了笑，一身经脉便如火焰灼烧般疼痛。
在上一颗丹药药效还未消散时，他又吃了另一颗，并凭借药效带来的磅礴内气，一举破开瓶颈，正式踏入五城。
看着被围攻的李玄，徐盛身边狂风聚集，再次冲入人群中，俞月娘已经无力再战，那把匕首上阴冷的内气还在她身体内肆虐，如果不及时镇压，她怕是会有生命危险。
清风道人也重伤，当下只有徐盛可以冲进人群，其余人，皆是送死。
归云跑到齐桓身边跪下，一边磕头一边哭着说道：“您不是王爷么，我求求您，救救李师兄！我知道您是好人！想想办法，救救他！求求您救救他！”
安歌红着眼睛转过身去，不再看。
世间有情人，终成眷属。该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这是在这江湖纷乱中，谁不是身不由己？谁不是意气难抒？
沧澜剑宗的六人也围了过来，一同跪地磕头。
他们抬头时，齐桓看见他们的眼里，有泪光。
齐桓想要拉起跪在地上的归云，可归云纹丝不动，依旧重复着那几句话：“救救他！求求您救救他！”
齐桓也没有办法，现在还有战力的五城境，只剩已经冲入人群的徐盛，其他人冲进去也只是白白送死。
看着对面越聚越多的四楼死士，齐桓叹了口气，看向一边的魏蜀和白湘。
还没等他开口，魏蜀便道：“我们愿意一试！”
白湘点点头。
两人大步上前，一黑一白，两股内气交汇，在半空中形成一个两色漩涡。
“合纵”
“连横”
漩涡展开，一副巨大的十九道棋盘横置在半空之中，不断落子在人群中。
每落一子，便有一人如遭雷击，触之即伤，正中即死。
一直与两人对峙的夏知秋，怒吼一声挥袖为下面人挡下大半落子。
宫寿和杜枭拦住想救人的徐盛，大头怪人则与李玄战在一起。
随着药效不断退去，气剑横扫的也越来越慢。
李玄满身是伤，一身白衣已成血衣，可还是傲立在人群中狂笑。
“我剑通天，生死何如！”
大头怪人在这一刻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前，那个杀入圣殿之中的青衫曹礼，也是同样的神态，同样的大笑，却是自己一生的阴影。
“杀了你，就可以证我武道之心！”
大头怪人从一旁下属手里夺过一把弯刀，砍向李玄。
徐盛身边狂风席卷开来，荡开纠缠自己的两人，他则俯身向李玄冲去。
“来不及了！”
宫寿扔出拐杖钉在徐盛身前，再次将他挡下。
“你找死！”
徐盛狂怒下，强大的内气爆发，狂风挡下了周围人的围攻。
天空中本来明月高悬，万里无云。
却突然暗了下来，一片水墨画就的阴云飘来，接着一颗硕大的龙头从突如其来的云层中探出头来，望向李玄那把刚刚挡下大头怪人的巨大气剑。
龙身从云层中缓缓现身，一人踩在龙头上，向下方冲去。
黑龙降世，在死士中不断穿行，巨龙仰天，发出无声的怒吼。
山君背起重伤昏迷的李玄，对着徐盛道：“前辈能杀出去吧。”
徐盛见李玄被救，大笑道：“就凭这些杂碎，拦不住我！”
山君点点头，黑色巨龙凝实，又在周围浮现出无数山山水水，这次不再是以儒家身份向天地借来的空壳子，而是实实在在的五城境界。
巨龙顶开大头怪人，山君手持丹青剑，站在龙头，向齐桓一边飞了过去。
一时间无人敢拦。
虽然知道是以气化龙，可这条巨龙的出现，还是太惊人了。
为什么不敢拦？
那可是龙！
在这时，一个戴着兜帽，背着大竹箱的身影摇晃着身子跑到俞月娘身边，一屁股坐下，一边大口喘气，嘴里一边嘟囔道：“怎么一个个都会飞！欺负我不境界不够是怎么的？累死我个锤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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