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林子莜话锋一转又道：“就算画眉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你作为下人以下犯上，该罚。”
阿紫跪在一旁道：“按照府中规矩，以下犯上者应杖罚四十，赶出府去。”
阿紫的语气依旧很平静，仿佛将要受罚的不是她自己似的。
林子莜看着沈未池一身的伤，开口道：“念你是初犯，又是依着府中规矩才行罚的，这次便从轻处置了。”
阿紫伏身磕头道：“多谢少爷宽宏。”
林子莜站起身，好在沈未池这一身的鞭痕让人看着实在没有兴致，林子莜今晚并不打算在紫荆苑过夜。
路过阿紫的时候，林子莜说了句：“自己去领罚四十杖，回来再给你家主子认错。”
阿紫跪在地上道：“是。”
这算什么，为自己主持公道吗？这主仆两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倒是让沈未池迷惑了，不过不管怎样，自己如今种种遭遇，皆是因为林子莜而起，若说感激那定是丝毫没有的。
林子莜走后，阿紫没有耽误，立马出了紫荆苑，自己去乌总管那领罚了四十杖。
乌琊看着跪在书房前的阿紫，笑着说：“既然是少爷吩咐的，那我自然是不敢马虎。”
乌琊挽起袖子，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意：“阿紫姑娘也是少爷身边的老人了，让别人行刑恐怕也不合适，便让在下亲自来吧。”
阿紫听了乌琊的话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这四十杖若是放在平常人身上，恐怕半条命都没了，可阿紫本就体格强壮又是习武之人，四十杖对自己而言也就是一点小伤痛……嘶！
乌琊一杖下来，阿紫立刻痛的皱起了眉，她记得自己曾经应该没有得罪过这位乌总管吧，这人怎么下手这么重，像是夹杂了私仇似的……
嘶！阿紫强忍着剧痛，乌琊每一杖都用了十足的力，这四十杖下来险些要了阿紫的小命，阿紫出了一身的冷汗，血染红了她的衣裳，她趴在凳上一动不能动。
乌琊叫来两个护院将阿紫扶起来：“阿紫姑娘再撑一会，少爷交代过，回去还得给你家主子认个错才算完。”
阿紫一点力也使不上来，只能任由那两个护院架着她往紫荆苑走去。
沈未池正躺在床上休息，突然听到外面有动静，她起身问道：“谁在外面？”
“打扰画小姐休息，奉少爷的吩咐，带阿紫来给您认错。”
是乌琊，沈未池坐回到榻上，外面阿紫忍着伤痛跪在门口道：“奴婢阿紫以下犯上，请画小姐原谅。”
屋里沈未池没有再说话，乌琊看了阿紫一眼，吩咐那两个护院把阿紫送回她自己的房间。
乌琊的任务完成，也没有多说其他的话就告退了，沈未池碍着有旁人在，也没有和乌琊说话。
第二天，玄凤带着阿梅来了紫荆苑一趟，她假惺惺的坐在沈未池床边抹着眼泪，虽然眼角干的不行，玄凤还是不停的在用手帕擦拭，沈未池倒是对于玄凤夸张又尴尬的演技早已见怪不怪。
玄凤在一旁说道：“不是我说妹妹你，你啊，就是对下人太仁慈了，才会发生这种以下犯上的事，这事说小是下人没规矩，说大还是你这个做主子的管教无方啊。”
沈未池无语，好一个管教无方，她管得了阿紫吗？她能管阿紫吗？阿紫是林子莜的人，她对阿紫仁慈？只要阿紫能对她仁慈点，她就要烧高香了。
对于玄凤，沈未池是一句话都不想和她多说，之前玄凤的所做作为沈未池可没忘记。
跟玄凤相处让沈未池想起小时候街尾的那条疯狗，最好连对视都不要和它对视，对于这种人，你越是给她点反应，越是能令她兴奋。
玄凤在一旁喋喋不休了半天，沈未池都只是垂着眼默默听着，偶尔还要配合着她点点头。
玄凤自己说了一会便觉得无趣，道：“妹妹你好好歇着，我该日再来看你。”
沈未池心里想，求求你可千万别再来了，嘴上却客气道：“多谢玄小姐关心，我就不送了。”
玄凤从沈未池屋里出来，并没有直接回梅苑，而是往后边走去，到了阿紫的房里。
阿紫因为有伤只能趴在床上，见玄凤进来，便想起身行礼，奈何扯到了伤口，疼的她直冒冷汗。
玄凤按住阿紫道：“伤这么重就别动了。”
“啧啧，怎么会伤成这样，”玄凤又开始了她的表演，“这画眉心也太狠了。”
阿紫趴回到床上咬牙说道：“画眉这贱人，竟然让十三小姐去告状。”
玄凤了然，竟是十三小姐去替画眉开的口吗，难怪少爷这次会替画眉出头。
“你再怎么说也是少爷身边的老人了，这画眉才进府不久，你替少爷多教她些府里的规矩，她居然还敢告状。”
阿紫趴着哼哼了两声，这次她不仅是伤了身体，最重要的是还伤了面子。
玄凤道：“我拿了些上好的伤药，本是想给画眉送去的，可我觉得画眉实在是咎由自取，这伤药给了她也是浪费，就给你送来了。”
阿紫打开小瓶闻了一下，玄凤的东西确实是上好的：“多谢玄小姐了。”
“客气客气，你从前是少爷身边的人，如今到了这紫荆苑，恐怕是会不习惯，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去梅苑找我，我必然有求必应。”
玄凤这话中的意思阿紫是全听明白了，若论少爷身边的人，这林府有谁能比玄凤的资历更老呢？玄凤可是从小就跟在少爷身边的贴身侍女，那时候少爷还不是大少爷，在这林府吃人不吐骨头的地，能混到今天的地位，和那些圈养在后院的笼中鸟完全不同，林府虽没有正房和妾室之分，可玄凤在府中的地位除了没有名份，也和主母差不多了。
“多谢玄小姐抬举，奴婢明白。”
玄凤笑了笑，她喜欢识时务的聪明人，不用费太多口舌就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玄凤满意的带着阿梅离开了紫荆苑。
阿紫这两日被打的下不了床，没有阿紫寸步不离的监视，沈未池自在了很多。
沈未池又来到荷苑，乌琊站在荷花池旁，感觉到身后有人走来，开口道：“伤好些了？”
沈未池走过来，站定：“无妨，只是一点小伤。”
乌琊轻笑一声，阿紫下手不会轻，沈未池说一点小伤想必是非常客气了。
沈未池是真的觉得这点伤不算什么，和心里的伤比起来，身体上的伤痛又算得了什么，身上的伤可以疗，可以愈合，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可心里的伤却得不到缓解，只能一直溃烂……
乌琊道：“她虽是少爷的人，可既然分到紫荆苑里，你就是她主子，如果你连一个下人都压不住，在林府这样的龙潭虎穴迟早会被人啃的连渣都不剩。”
阿紫那么厉害，自己又打不过阿紫，她能压的住吗？沈未池垂下头：“她是林子莜派来的人。”
乌琊叹了口气，这女人还真是块朽木……
“你不要忘了，阿紫上面的人是少爷，你上面的人也是少爷。”
谁与少爷的关系更近一些，谁就能压过谁，这次少爷肯为沈未池出头，是因为在少爷心里十三幺的位置要比阿紫高出太多。
沈未池知道，自己也总不能一直找一个孩子求助吧……说到底还是要她去以色侍人，沈未池皱起了小脸，这也是她最不能接受的事情。
乌琊见沈未池为难，突然问她道：“这么长时间你还没有接受吗……你在进府之前就认识少爷吗，你和少爷有过节？”
沈未池心中一震，乌琊这是在试探自己吗？
沈未池强装镇定，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一点道：“那倒没有，只不过我从前在山中自由自在的，突然被圈到林府，任谁恐怕都不愿意吧。”
“你一个女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在山中生活清贫，在林府至少是衣食无忧，有什么不好。”
“不是所有人都追求荣华富贵锦衣玉食的生活。”
从白府到林府，从来都不是沈未池想要的生活，从来她都做不了自己的主，凭什么她的命运就要掌握在白实和林子莜的手里，他们宠便能好过，他们不宠便可对她赶尽杀绝……
沈未池顿了一下，望着池里锦鲤淡淡道：“若是让我选……若是我能选，我愿布衣荆钗，粗茶淡饭，一生一世一双人。”
乌琊沉默了，他记得曾经那个人好像也这么说过……
那时的白鹭一身白衣，站在桥上对自己说：“阿琊，我们一起离开林府吧，从今往后只一生一世一双人。”
……
可自己后来却都做了些什么……乌琊闭上眼不愿再回忆往事，他叹了口气道：“或许你所求的真的与世人不同，可如今一切已成定局，劝你的话我已经说过太多。”
或许画眉真的和白鹭很像，自己最近总来荷苑，心底也是暗暗想遇到画眉的吧，可白鹭是白鹭，画眉是画眉，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白鹭了……
乌琊平复好心情，睁开眼依旧是那个处事不惊、杀伐决断的林家大总管。
“以后我不会再来这荷苑了，我说过帮不了你，也不会帮你，你自己好自为之。”
沈未池抬起头，他不再来荷苑了吗：“那我……”
沈未池想问，自己还能去哪见到他，可想了想或许乌琊也只是想追求一份清净，自己总是这样，遇到困难就想去求助，依赖别人……
乌琊离开时与沈未池擦肩而过，沈未池听到乌琊最后留下一句话：“既来之，则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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