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元祈虽是世子，可在外打仗久了，也没那么多讲究，随手将马车中的紫檀鎏金香炉给盖上了，他闻着实在是不适。
他倒不常坐府中的马车，却也清楚这应当是张伯准备的，毕竟身份在那，不能失了该有的份例体面。
“爷，是回府还是？”
烬肆坐在马车头上，手把着缰绳，眼睛依旧盯着前方，只是手指微微挑开了车帘，低声问道。
元祈随手拽着车壁上的流苏带子，瞧着倒是无聊得紧，想到赵恒与自己说的东西。
“成阳侯府。”
……
好似已经过了京城最寒冷的几日，与前些时候相比，眼下倒是能够忍受。
繁枝绣坏了三个香囊，也就第四个才算成个样子，瞧着倒像那么一回事，只需最后收收线即可。
冬钰端来一盏枣茶放在繁枝手边，接过她的针线放到笸箩里。
“姑娘也不必这般着急，左右世子生辰还有三日。”
繁枝一直过度集中在针脚上，忽而得了放松，不由地上手揉了揉有些酸疼的眼睛，啜了口枣茶，只觉得身心都舒畅了。
“我这不是怕绣不好吗，不早些做到时候没拿得出手的可怎办？”
冬钰有些不赞同，姑娘应当是不适合女红的，每回扎着手她瞧着心惊得紧，偏是姑娘抬眸冲着人乖巧地笑笑便继续做。
好在快做好了，虽说姑娘宜在院子中休养，可也不是这么个法子。
“姑娘不若去园子里走走？”
繁枝凝眉想了想，倒是不错，左右自个儿一直闷在院子里没什么旁的去处，膝盖也好得差不离了。
……
一如既往，只要在府中，繁枝便不会多作打扮，钗环什么的插一支就是了。
只是没想到能碰着旁的，这个时辰近乎午膳，平素里也不会有人来园子中。
“五妹妹。”
繁枝本还在与冬钰说话，见着她忽而神色有了些变化，这才转头直直看过去。
阮书怜也在暗暗地打量着，她知晓繁枝自那日宫中回来后便一直在吃药，像刚回京那阵似的，如今看来倒是消减了一两分，五官也长开了几分。
因着她不常见到繁枝，才更能感觉到变化，愈发地娇俏了，看着倒是让人有些眼热啊……
“四姐姐瞧着脸色还好。”
“是啊，近日在屋中不常出来走动。”
那日花宴后，阮书怜与阮禾又去了一回，繁枝也只晓得则个，但瞧着没什么大的风声，情况应当还好。
“四姐姐也该注意着寒从脚起。”
这是在提醒她那日跪在雪中的事呢。
繁枝发觉自个儿或许是低估了这个庶妹，她仿佛知晓说什么话更能伤人，更能变成利器。
“我省得的，谢过五妹妹。”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让阮书怜觉着有种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似乎在□□裸地打她巴掌，告诉她这般毫无用处，自己就是个跳梁小丑。
其实这下倒是阮书怜多想了，繁枝不欲闹得不好看，更何况她从小在西华寺养成的性子本就有些无所谓，并不会什么事都往心里去。
圆慈大师在讲释佛法时说过，众生皆有喜有悲，有痛有恨，可也不能凡事于思入心，杂念多了，垢病便多了。
阮书怜掐着身边苗心的胳膊这才让自己冷静下来，繁枝对于她还在自己后头也没什么表示，虽说这地方靠近她的院子，可也不能不让人走不是？
繁枝还顿了几瞬，瞧她好像不想与自己再攀谈了，便将心思都放在园子里，指着见到的东西给冬钰看。
池边还有积雪，还未被扫全，瞧着干净得很，不过这时节里头的水应当是极其寒凉的，若是……
阮书怜加快了脚步，眼眸紧盯着前面繁枝的身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忽而从斜前方传来了树枝被踩断的声儿，阮书怜慌忙收回视线看去，是个极其俊朗的少年郎，当下只觉着自己的心跳空了一拍。
依她的身份自是没见过也见不到元祈，瞧着他周身气度，便知不是寻常人。
元祈发丝有些凌乱，脸颊上还带着雪粒，他来这儿没什么太多的通传规矩倒是归功于以前常来，小厮管家皆不拘着他，听闻阮颐修正在回府的路上便随意逛逛，谁知晓就撞见人了。
小姑娘是瘦了点，元祈觉着自己一只手掌盖上她的脸都绰绰有余，不过这不待见自己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你怎会在这？”
繁枝未意识到自个儿对着元祈的语气愈发熟稔。
元祈看着繁枝揣着汤婆子向自己走过来，也没有动的意思，就这样站在原地瞧着她。
“找人的，人不在。”
“这园子不错，你带我走走。”
繁枝诧异地瞧着人，只觉着自己每回都会翻新对他的认知，这理直气壮的是作甚？
“不要！”
“上门即是客，那我要是喜欢什么顺手摘了也使得？”
元祈发现小姑娘在意的不多，上回来侯府的时候倒是知晓了这一样，招数不在新，贵在好用。
现下看来，果真是没猜错。
而阮书怜站在两人后面，却感觉到仿佛被打了一巴掌似的难堪，自己一直都未被注意着，亦或是说，压根就融不进其中。
忽而她察觉到一道视线，抬眸对上后只觉得如芒在背，明明对着阮繁枝时还含着笑意，看向自己却是满满的嫌恶了然。
这反差让阮书怜心惊，更让她害怕，嗓子似乎被什么堵着了似的，额头还出了层冷汗。
所以，他是不是看到了？
元祈警告性地瞥了一眼后便快速收回，不打算让繁枝注意着异样，他就在斜前方，阮书怜的神情尽在眼里。
他不省得是谁，但这个人在小姑娘身后露出的，满眼的恶毒与算计，实在是一清二楚。
……
元祈见过的好东西不计其数，侯府也来过好些回，可对景色并不上心，眼下跟着繁枝倒是觉着挺好看的。
“刚刚那个是？”
“啊，是我五妹妹。”
元祈背着手走在繁枝身旁，不欲告诉她旁的，只侧首漫不经心地瞧了几眼人，看着倒是好骗。
“这人没揣什么好心，你自个儿警醒着罢。”
“我知晓了。”
元祈听出几个字中含着的憋闷，转而走到她跟前，倒着与繁枝相对，还半弯着身子，步调配合着也并不大。
“我与你兄长年岁相差无多，且不说你见着我这态度，你还未唤过我哥哥呢。”
他忽然换了姿势，让繁枝觉着不适应极，再听见元祈脸上似真似假的调侃，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我才不唤你哥哥。”
“你好生走路，前边有台阶！”
繁枝本还想再呛几句，见着元祈再走一步便会踩空台阶，顾不得旁的，下意识伸出手去拉他。
原本提醒的也不晚，元祈自是能躲开，可他瞧见繁枝着急地伸过手来时，便细微地转了转角度，让自己看起来像是站不稳的模样，也稍稍收着劲儿，让她能拉着且无需费太大的力气。
小姑娘攥自己攥得紧，手软软的，握起来舒服得紧，只是明明裹得如此严实了为何还这么凉？
繁枝眼下可不像元祈还有心思想旁的，见着自己将人拉住了，这才呼出一口气，冷静下来后直接将手一甩。
“你这人怎么回事！逛园子也不好好走，又不是平坦的道儿做什么非要倒着？”
元祈还未反应过来，手中的柔软就抽离了，站稳身子便是瞪着水眸的小姑娘，跟个气急的奶猫似的，还带着些鼻音。倒是新奇。
“好好好，我错了，可我这不是要与你说话吗？”
“与我说话也不必这样啊，你若是摔了怎办！”
繁枝是真的担心，先不提他到底是说话还是捉弄了，这人惯是没个正形，这两三阶台阶摔下去也是疼得紧不是？
“你……”
元祈话还没说全，便自己噤声了，小姑娘那不善的眼神正朝自己射来，多少还是收着点为好。
繁枝也不想再陪着逛下去了，知晓他无非就是来找自己兄长的，索性直接将元祈领出了园子。
“姑娘，元世子。”
繁枝认得出，这是哥哥院子里惯常用的小厮，应当是哥哥回府了。
“你带元世子过去罢。”
“是。”
元祈点了点眉间，瞧着小姑娘往另个方向走，也没被撂面子的感觉，倒是第一回反思自个儿是不是骗过头把人吓着了？
“元世子？”
元祈收回视线，率先迈开步子，阿修的院子他都是半个主儿了，哪里需要人带。
……
“你又去哪了？等一会子都等不及。”
阮颐修长身玉立，眼眸不错地在书架上找着本他曾做过标注的册子，听着动静不用转身也知晓是元祈。
“逛了你家园子。”
“园子？”
“是啊，景不错。”
“倒是难得元既望愿意赏景。”
元祈绕过桌案，捻了捻手指，直接在阮颐修惯常坐的雕花椅上落座，从笔架上随意抽出根狼毫转着玩，属实是反客为主了。
“别了，快收起你这阴阳怪气的模样。”
阮颐修不在意地笑了笑，坐到一旁的矮榻上，面前是个黄花梨木棋盘与并未收起的黑白子，他平素无事时自己下着玩的。
“可想与我来几回？”
元祈听着看过去便是一脸嫌弃，这玩意儿打发时间是好的，只是于他而言不适合，之前被阮颐修逮着下棋也实在是遭不住，坐都坐累了也不让走。
“今日有事，我可不是找你闲谈的。”
元祈将狼毫往旁处轻轻一丢，又拿起桌上那方白玉镇纸来回把玩，直到阮颐修看不过眼起身将东西夺过来放好。
“嗯？”
“我方才从宫中出来，事情有眉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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