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药师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
无论是修为多低的魔修，都能看出来，这女子身上是一点魔气都没有的。
“君上三思。”坐在下方的右使步关按捺不住，站起来道，“按道理来说，这是君上私事，本轮不到我们来反对，只是这位药师满芷，是人非魔，人魔终究殊途。”
左使则是个妖艳的红衣女子，名为祖姹：“步右使说的没错，还望君上三思。”
大殿中瞬间呼啦啦跪了一片，齐声高呼：“君上三思。”
舒宁看着黑压压的人头，想着幸亏自己是条蛇，还能在桌子上舒舒服服的盘着。
听着反对的声浪，叱咗面沉如水，不发一言。
舒宁就当自己不存在，在一旁乐呵呵的看戏，跪着的步关忽然站起，朝这边走来：“鬼蛟大人虽然受了重伤不能说话，但她一定也是反对的。”
这下，众人的目光全都看了过来。
舒宁：“？？？？”
她吐了吐信子，恨不得对眼前这个壮汉飙脏话，老子只是一条蛇，哪里有什么反对的意思？
然后盯着步关那只靠近的手，准备狠狠咬他一口。
“行了。”叱咗开口道，“本座心意已定，满芷是什么样的人，本座比你们都清楚。阿蛟现在还未真正恢复，不准用这种事打扰她。”
说罢，便带着满芷离开了大殿。
舒宁连忙从桌子上跳下，跟在他们身后溜了出去。
就在两人一蛇要分道扬镳的时候，体内那只小蛟龙的灵魂发出了蓝色的光，那是一种悲伤的颜色，就像深海的眼泪。
那些朝夕相处的日子太久了，久到让它爱上了身边这个男人，它开始做着化成人形的美梦，想要有朝一日亲口说出这份埋藏了很久的爱。可是现在，它失去了内丹，再也无法化形了。
而它爱的人，也爱上了别人。
这场梦就像黎明前的泡沫，一个接一个化为泡影。
舒宁感受到了那份来自灵魂深处的哀痛，伸出手，尝试触碰小蛟龙。小蛟龙却闭上双目，独自沉睡下去。
“它好孤独。”她对系统说，“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帮帮它？”
系统：“除非你让叱咗回心转意。”
舒宁：“……当我没说。”
这场风波没持续多久，便归于平静。如舒宁所料，叱咗还是力排众议，坚持迎娶满芷为妻。
这还是几百年来，黄泉海迎来的第一场喜事。
仆役明显忙碌多了，从窗棂看去，大红色的喜布挂满房檐，丝竹之声在宽阔的魔宫中回荡。
不过这一切都影响不到偏殿。舒宁已经很久闭门不出了，小蛟龙的灵魂还在沉睡着，似乎想要强行忘记这一段记忆。
毕竟看着深爱的人娶他人，是一件不怎么愉快的事情。
留在偏殿的婢女们也纷纷不知去向，她们大概是参加婚宴了。舒宁躺在窝里，无聊的开始数天花板上的夜明珠。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连忙问：“系统，你之前说顾濯的魂魄在魔君的身体里面，那他出去之后，还会不会记得这里发生的事啊？”
系统：“应该不会。”
“那挺好。”她从窝里探出脑袋，落到地面，“不然真说不清楚了。”
一路滑行到正殿，果然满眼都是喜庆的红色。喧闹声、庆祝声、祝酒声不绝于耳，黑压压的人群阻挡住视线，舒宁只好找到一根石柱，开始朝上爬。
还好她现在是一条蛇，爬起来毫不费力。
一路爬到高处，她在横梁上扭成一团麻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朝下看去。叱咗穿着人间的大红色喜服，正一桌子接着一桌子的喝酒，他酒量不错，大家也奔着把他灌醉去的。
看出来他心情不错，来者不拒。
舒宁看了一会儿，又从横梁上溜下来，穿过游廊来到喜房。大概是因为满芷不喜欢被打扰的缘故，一路走来都没什么仆从。
她毫不费力地从门下的缝隙中钻了进去，新娘子盖着红盖头坐在床上，双手交握。洗床上则洒满了莲子、花生、枣子……
“这是人间的习俗，意味着夫妻双方早生贵子，长长久久。”她道，“看来叱咗虽然入魔，却对人间恋恋不忘，连爱上的女子都是凡人。”
系统刚要说话，就听她继续说道：“你看出来了，所以想化形为人。可是他并没有停下来等你，阿蛟，你后悔吗？”
后悔什么呢？后悔为他献出内丹，还是后悔动了心？
小蛟龙的灵魂亮了亮，轻轻道：“是我一厢情愿，我不后悔。”
舒宁：“你太执拗了，执拗的人容易受伤。”
就在这时，窗外忽然想起一阵轻微的杂音，就像风打在廊柱上的钝击声，舒宁下意识朝旁边一缩，躲在了柜子后面的阴影中。
新娘的手指一紧，揭下了红盖头，漏出一张浓妆艳抹的脸。
她走到窗边，伸手推开窗户。
一团黑影滚了进来，连带着月光也斜刺进来，站起来后，竟是一个一身黑衣的高大男人。
满芷朝后退了一步，皱眉：“桑鸣，你来干什么，太冒险了。”
桑鸣一把拉下脸上的黑色面罩：“我再不来，难道眼睁睁看着你嫁给那个魔头？”
满芷脸色微变，躲开他质问的目光：“这只是宫主大人定好的计策，身为朝天宫人，只要能达到目的，不必管是什么手段。桑鸣，你太冲动了。”
“我冲动？”桑鸣冷笑道，“既然如此，你说话时为什么不敢看我的眼睛？你是为了任务，还是真的爱上他了？”
满芷眼中蓦地闪过一丝冷光，死死盯着他：“别忘了，我是你的师姐。”她重新坐回喜床：“我要做什么，轮不着你指手画脚，如果你下次再敢冲动行事，别怪我禀报元老院。”
“是，我亲爱的师姐。”桑鸣突然走上前来，吻了她一下，低声，“守好这颗心，不要轻易交付了，不然我会很生气的。”
不等她发作，他转身跳出窗户。
满芷坐到铜镜前，气恼的发现口脂有些歪了，肯定是刚才桑鸣故意弄的，只好擦掉重画。
躲在柜子后面的舒宁目睹一切，目瞪口呆：“我这是看到了偷情现场？？？？叱咗要娶的是朝天宫的细作？”
连小蛟龙都气的浑身发抖，灵魂的颜色从悲伤蓝转为愤怒红。
“我要告诉他！”它怒道，“这个女人，骗子！”
舒宁连忙阻拦：“你别冲动！”
门忽的被推开，叱咗被人摇摇晃晃的扶进洞房，转身就把那群等着闹洞房的魔修关在门外。
“我就说我们魔君没喝醉，果然是装醉。”
“没想到魔君如此迫不及待，罢了罢了，春宵一刻值千金呐……”
众人的喧嚣声逐渐散去，叱咗一步步朝新娘走去。
挑开红盖头，喝下合卺酒，按照人间规矩，从此就一生一世一双人，永不分离了。
舒宁看到小蛟龙浑身燃起愤怒的火焰，忽的眼前一黑。
——
醒来之后，已经在偏殿了。
周围的婢女都是陌生的，似乎换了一波人。
舒宁满心疑惑：“系统，到底发生了什么？”
系统幽幽道：“你把魔君夫人咬了。”
“我咬了满芷？？？”她呆住，复盘道，“当时我还藏在柜子后面，然后叱咗进来，两人正要干点啥的时候，我就晕了……”
她得出一个答案：“难道是说，小蛟龙把这具身体接管了，冲出去咬了满芷。”
“不错。”系统道，“然后满芷痛的大叫，洞房里人仰马翻，哧咗只好先把你送回来。”
舒宁：“怎么听起来很严重的样子？”
“能不严重吗，你咬她的时候释放了毒液。”系统吐槽道，“这下满芷快死了，叱咗急疯了。”
舒宁看向小蛟龙，愤怒红终于淡了下去，悲伤蓝卷土重来。黑金鬼蛟本来就有毒，之前在战场上，一滴指甲盖大小的毒液就能毒死十个仙门弟子。
满芷之所以到现在都没死，全靠叱咗保命。
他体内有黑金鬼蛟的内丹，可以缓解伤势，但不能彻底解毒。
舒宁拍了拍小蛟龙的灵魂：“不愧是你，你没做错，是细作活该。”
小蛟龙的灵魂亮了亮。
系统猛地提示道：“魔君来了。”随后便快速下线。
舒宁抬头，刚好看到叱咗走进来。大门在他身后关闭。婢女们纷纷退下。他一步步走到她的面前，蹲下身子，看着她的眼睛：“救救满芷，好吗？”
看着这张和顾濯一样的脸，舒宁只想晃着他的身体大叫：“你清醒一点！那家伙不是什么好人！”
他们并肩作战多年，黑金鬼蛟向来以蛟龙形态现身，即使无法开口说话，叱咗也明白它想要表达什么。可是现在，魔君看着它的眼神却满是茫然，似乎已经感受不到它的心意了。
舒宁猛的明白过来，斑骓阁送来的药有问题！
她急得不行，只能亲自上阵，在地上蜿蜒起伏，努力把自己摆成一个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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