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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绝迹之险


一阵风狂雨乱,颜觐从噩梦中惊醒。窗外,没有雨也没有风。原来是他想起炎焱与乌重的那次对决,在梦中替换了角色。一身虚汗的颜觐半卧审视着,他深知如果以目前的状态去应战,必败无疑。而这场决斗是不能败的。
  他在脑子里思量再三,熬到了武者习惯练习的时间,然后找到果然正在操练的乌重,乌重见颜觐憔悴的样子问:
  “怎么焦头烂额的样子?”
  颜觐仍旧针对之前那个问题再次向乌重确认,不过这次眉头不那么轻松,他说:
  “大兄,现在没什么外人,你平心而论,你觉得我与炎焱的对决,会是什么结果?”
  乌重叹了一口气,说:
  “你就一定要打这一仗吗?”
  颜觐肯定的点头,然后说:
  “你就讲吧。”
  乌重没说话,颜觐反而替他说了:
  “我会死,对不对?”
  轮到乌重肯定的点点头。乌重说:
  “毕竟他颜灵都还没用过……不过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估计,炎濯阳也不会。丹……”
  也不知为什么听到乌重这样说,颜觐反而释然了一般的道:
  “好了,别说了,我知道了。”
  “唉……”
  颜觐把晚上想到的想法法告诉了,他道:
  “我记得当初在品红锻炼坊时,他们介绍说,你现持那面盾是无颜将军所用,而她应该就是用来抵御颜灵的攻击的。而我手上这面月水花镜只能弹反一般攻击。我在想……”
  乌重一巴掌拍到颜觐胸前,大声道:
  “哎呀!对啊!无颜盾虽然是未完成品,但如今不是有材料了吗,去赤金部弄好,那不就可以抗住炎焱的杀手锏了吗。可以啊你,大弟。到时候你就拿着这盾和他打!”
  颜觐说:
  “嗯,我觉得苍飒沙短时间内肯定不会有什么大动作,而去密陀众之前肯定要把这边的事先处理完毕,所以我觉得这段时间的空窗期,可以先跑一趟赤金。”
  乌重眼睛瞪起,道:
  “嗯,对。那我找长老要个向导,然后点些帮手。此去还能帮南易烟……反正一举多得。”
  “嗯,那就即刻出发吧,回来我也得有应战前的准备。”
  等乌重再回到颜觐跟前,他发现乌重身后并没有跟得有向导,于是问他原因。乌重说:
  “丹垩手长老说没有向导了……”
  颜觐叹了口气:
  “啊……倒也能理解,但……”
  乌重说:
  “但是有一幅地图。”
  颜觐潦草的看了看——他没法不潦草,因为这地图与常见的地图有很大的区别,与其说是地图倒不如说是画。平常地图都是鸟瞰图,它这个却是山水画一般,还到处标注着一些符号。颜觐无奈,只得说:
  “把绀栖豹叫来吧。”
  不一会儿功夫,绀栖豹来了,拿图在手一观,了然的点点头。颜觐从他那得到了一个比较放心的结论,起码知道怎么去了。于是点了几名身手不错的人,便出发上路。毕竟目的直接且需掩藏行踪,所以没带什么随从兵士,仅仅两名挑夫而已。在列的人有颜觐、乌重、深雪直龙、风铃侍香、绀栖豹、风安置。人虽不多,但各个身怀绝技,各有优长。他们不做多想,便马不停蹄的往赤金部方向奔去。
  对于现在的赤金部,不光对于颜觐他们来说非常陌生,其实对丹垩手他们来说一样比较陌生。只是得知了一些关于赤金部现任部都奇丑的相貌、以及那些关于赤金部制造的怪异器械的描述而已。甚至于赤金到底还存不存在都模棱两可,而关于如今的赤金到底还是否效忠于虹氏,更是一个未知的变数。但不管是什么情况,总得亲自去一趟才知分晓。
  前一段路程平坦开阔,走得非常顺利。而当翻越一座如暮钟一样的山后,却风云剧变!整个物候天翻地覆一般,空气变得不再那么干燥,也见到了河水、草坪,继而又见群山叠嶂,百禽逐野。绀栖豹在前引路,逐渐的把六人带至层峦之间。这里云烟雾罩,如迷魂阵一般,绀栖豹无数次的打开地图又结合阳光、某处特别的树木,不断的穿行着。其间时不时还有猛兽出没,真是个凶险的所在。峰回路转,他们看到了色泽丰富的河流,蜿蜒曲折,地图上标记为搏鱼河,河水如油汤,在阳光照耀下,呈现一种奇异的光斑。这时绀栖豹说:
  “见到搏鱼河,说明已经接近目的地了。”
  果然,又行不到两刻钟,六人被绀栖豹领到一处相对平缓的山坳里,绀栖豹又一次展开地图确认了一次,回转马头向颜觐道:
  “主公,地图指示到这里就终结了。”
  颜觐抬眼一望,要去的那个山峰高耸在云端,腰身处云烟缠绕。而眼下除了前方排闼而闯进眼帘的山石所形成的路外,好似无路可走了。“想必,就是这里上去了吧。”
  马,只得拴在树上,接下来就得靠两条腿了。
  道阻且长,艰辛蹒跚。颜觐心中对于将来夺取品红的攻城战心底还是有忧心。正好爬山无有消遣,颜觐向深雪直龙提问道:

  “冲云将军可曾指挥过攻城的战斗?”
  深雪直龙抱拳道:
  “未曾指挥。”
  颜觐吸了一口气,然后又问:
  “哦,那将军可曾守过城池?”
  “亦未作为主帅打过防御战。”
  颜觐目光慢慢离开深雪直龙,再问:
  “喔,那曾经领过多少兵啊?”
  深雪直龙答:
  “未将至进入行武以来,领兵最多的一次,也不足千余。”
  “……”
  颜觐不再发问,颜觐斜着眼睛看了深雪直龙一眼。对自己当初的决意感到有些懊悔。无话可说,气氛一度十分消沉。颜觐看着马蹄铁“嘀嗒嘀嗒”的踩在地上,似乎每一步都在往自己心头蹬一样。尽管这样了,尽管这样,他们依旧这么走着,好似晴朗的天空从没有留下大雁飞过的痕迹一样。终于,居然还是颜觐忍不住了。
  问题直截了当:
  “那将军何以请战攻打品红?凭什么将军你就觉得你能担当此任务,赢得战争呢?”
  深雪直龙道:
  “末将认为,将在谋而不在勇。虽然龙没有指挥过千军万马,但统领百人与挥斥万众的道理是相通的。”
  颜觐道:
  “这样的论调,本王不能说它不对。但翻看史书,恐怕很多同样操持此观念的人,也非缺智少谋之辈,却在实际战场上输的一塌糊涂,难免会眼高手低啊。”深雪直龙好似没有听出颜觐的话外音,没有什么反应。
  半晌。
  颜觐又发一问,说:
  “将军,那你认为赢得一场战争的关键是什么呢?”
  深雪直龙答:
  “龙以为,决胜的关键,是看待一场战役的眼光的高低。”
  这个回答倒是新鲜,颜觐不禁问道:
  “喔?何谓眼光的高低?”
  “所谓的眼光高低,很多时候并不是取决于统帅的智慧,而是站的角度或者说所处的环境。人们看一片海,红色、蓝色、黑色,它在一段时间里总是一种颜色。但你要是看海中的一片水花,它的颜色总是在变,总是琢磨不定。军队也是一样。是亮银色的、是土灰色的、是稠红色的。当你指挥它时,它就只分为步兵、骑兵、弓兵、盾兵……自然,你也可以更细分,但也不会多到哪里去。在一个将领的眼中,在一个合格将领的眼中,军队只能是一片,只能是一种颜色。难道他不知道军队是由一个个鲜活的人所组成的?如果你身在两军对垒的阵前,那一矛刺过去,捅破的可不止是一副盔甲,而是一个家庭。
  被捅破的家庭多了,军队就呈现了筹红的颜色。变化就出来了。作为将领,你的眼光是看在哪里呢?龙也是从捅破一片片盔甲叶子慢慢爬过来的。龙也曾经不理解,但现在不用怎么费脑筋也能明白。龙如此,敌军亦如此。
  龙当然也得听将令,听王命。在比龙这个层面更高的位置看到的我们是个什么颜色,龙不知道,那是龙看不懂也看不到的颜色。但对于一场战役来讲,龙只需要在高一个层面的眼光去看待它,便足够了。想办法获得那种眼光,既是赢得一场战争胜利的关键。”
  颜觐没有料想这个说话一板一眼的深雪直龙,竟然吐露出这么一大串道理来,他还在反应之中,深雪直龙却继续说道:
  “龙是一介武夫了,不太懂得那些兵法家的规矩,或者刀笔吏的那些之乎者也。龙的道理,就只是龙看得见的道理。命令来了,龙得执行,顺利的执行。军队得要军饷,军队得要武器,军队得要胜利。至于其他的,说句冒犯的话,龙根本不在乎。”
  “……”
  颜觐又没有一句话,他心里萌生了一些想法,但却确定了一件事,“品红,他一定能拿下来。”
  而深雪直龙说完那一大堆话之后,也没有再说什么,只顾赶路而已。
  六人来到一处山岭,可以一窥周山全貌。除了要继续攀登的这片山外,几乎没有什么遮挡物。可观这山高,鹰见鹰敛翅。可观那水深,鱼见鱼藏鳍。飞龙灵蛟皆叹:“不可欺,不可欺,妄作害性命”云深深,雾沉沉,云迷了世界,雾罩了乾坤。
  从这里往下看刚刚路过的那条搏鱼河,简直犹如大地脂粉一样的绚烂。这一汪,那一眼,彷如全部打开了的彩妆盒子。
  颜觐出神眺望峰顶,这里山势险峻、怪石嶙峋自不消说,让颜觐一行人惊讶的是那条如蛟蛇缠附的上山路越来越窄,竟在半空的绝壁处失了去向!
  惊讶归惊讶,他们却也只是略略看了一会儿就继续赶路。毕竟峰顶住着人,不可能没有路,只不过它绕到了山背面,看不见了而已。对此,大家都心照不宣。前半程的攀登不过是小心些、费力些而已,虽有汗透内衣者,但对于众高手来说这些都算不得什么。不过渐渐的,已有人开始呼吸不匀。
  高原,加上明晃晃的烈日与艰险的峭厉山路,让颜觐尝到了低估自然的苦头。饥渴难耐、头晕目眩之下,颜觐只好让不支者暂且原地休息,等返程时,也好有个接应。即便在这六人里,虽然各个本事卓绝,但也不是说每一位都像绀栖豹那样,有着跣足者那样变态一般的体能。本计算着日头,约莫巳时便能登顶,可现在看起来,已经午时六刻左右,却一半都没爬到。

  绀栖豹拿出地图指给颜觐看:
  “主公,再往上走分别有几条岔路。从标示上看,都有其乾坤,均是值得一探究竟的路线。不过,我们可能没有那么多时间把所有分支都走完。你看该怎么选择?”
  颜觐几乎不假思索的就道:
  “这其实很好选,当然最高的那条。”
  绀栖豹说:
  “但……如果我们的目的只是铸盾和找花的话,其实我觉得并不见得会在那上面。”绀栖豹用手指画着,“这个位置,从形式和规模上看,更像是我们要找的地方……不过我也只是猜,它这个地图没有注释,就只是符号,确实得碰碰运气。”
  “既然你也不确定,那我们就相信第一感觉吧。走。”
  往上的路越发窄小,峭壁随着他们步伐的迈进也一点点往外挤,似乎要与他们抢占路权一样,你进一分我压一寸,都默默的犟,你多少往前走我就多少往外推。而那一侧,已经是薄云遮盖,早就看不见那五彩缤纷的搏鱼河了。
  已经不能算作是路的路现在只有两掌宽了,绀栖豹不得不嘱咐较年轻者、没有什么登山经验的人把行囊左挂,垂悬在峭壁之外。然而物品掉落的声音与大口呼吸的声音仍然不绝于耳。乌重、风铃侍香等人倒是一脸恬淡。尤其是乌重脸上那股不耐烦的劲头,一看就知道他在烦恨为什么自己开始没走头前,这情况,既不能快又不能慢,更不能踹挡在前面的颜觐一脚让他闪开一边。
  这时间,风铃侍香掏出了龙笛吹奏起来。石士无泪也有一支笛,但完全与她这支不同。风铃侍香吹笛倒不是嫌前者慢,而是于这样的处境下的一种习惯反应,总得找点乐子、总需要什么东西来填充的性格,在这时候,说不清到底是适从,还是不得不适从。但从笛声中,你却两种情绪都听不见。
  笛声,引起了鸟鸣,像协奏一般。没人制止她的吹奏。对此,大家也同样是心照不宣。
  前路蒸腾起油膜一般的热浪,伴着山花的浓香,感觉非常奇异。若是踽步幽行至此,选一幽凉处搭棚席坐,于万仞绝壁处饮茶观山,想必心境一定大为殊异。正当颜觐神思小惬时,一个难以置信的画面闯入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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