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出走的小冒险家
树荫下，顾鸾清穿着法式复古风情的墨绿丝绸连衣长裙，戴着杏色编织帽，黛色丝带绕到下巴打了个蝴蝶结，她还把头发盘起来，化了桃花妆，坐在雕花镂空椅子上，旁边放置着一张圆形小桌子，她喝着伯爵红茶，阳光斑驳地洒下来，和煦又不灼人，远远看上去，无论景还是人，都美得像一副画。
顾鸾清的目光始终停留在不远处的向鹿星身上，他穿着长袖搭配背带裤，提着迷你型号的桶跟铲子，在松了土的地上种下玫瑰花种子。
因为东擦西碰，他已经是灰头土脸，要不是那白皙的皮肤出卖了他，他看上去真是个农村土娃。
隔一段时间，顾鸾清就唤他，“鹿星，过来一下。”
“好的，妈妈。”向鹿星把桶跟铲子一丢，屁颠屁颠地奔过去，一把扑进顾鸾清的怀里。
顾鸾清也不嫌弃，就是笑得肚子疼，“你看你这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知青下乡干活来了。”
说着，她抽了湿纸巾帮他擦拭脸上的灰尘，眉目温柔。
向鹿星似乎很享受这个过程，他甚至还刻意把脸上弄脏一些，给她更多心疼他的时候。
“来，喝茶。”顾鸾清把茶递给他，在此之前还特地摸了摸杯壁，确定不烫手才让他喝。
向鹿星啜了两口，又奔回去，他一边小跑一边跟身后的顾鸾清说道，“妈妈，这些花是我送给你的，等开花了，我们再来一次。”
“好~”顾鸾清勾唇微笑，眉目如画。
忽地，她身后响起快门声，顾鸾清下意识扭头，镜头刚好对着她的正脸咔嚓一声，可谓是惊鸿一瞥。
原来是佣人，顾鸾清提起的小心脏这才放松下来，她捂着心口，“你要吓死我啊，我还以为怎么了。”
“对不起。”佣人连忙道歉，并走过来跟她解释，“向先生让我拍些照片发给他，我就这么做了，没想到他没跟您说。”
顾鸾清想起他今天发短信来似乎提起过这件事，便也不再计较，“原来如此，那你继续吧。”
佣人跟她道谢，随后却回屋里了。
顾鸾清也不在意，她回过头来看着奔跑在绿树间的向鹿星，脑海里不住地浮现过去的自己，曾经从未意识到的幸福，如今却历历在目。
她当年也曾这么无忧无虑，甚至是过了孩提时代，她也不曾有过隔夜的忧愁。
可惜，物是人非。
“向太太。”一声轻唤将顾鸾清拉回现实中来，她回头，还是刚刚那个拿着单反的佣人，只不过这次她手上拿着的是画架跟工具颜料，差点搬不过来。
顾鸾清连忙帮忙接住，她一头雾水，“这又是怎么了？”
“我听向先生说您以前喜欢画画，难得有时间跟这么好的风景，您不如试试重操画笔。”佣人献殷勤是真，但笑容也是十分真诚，带着乡里人的淳朴。
她也是没想到向朝爵会这么用心，怕她无聊连这点小事都交代好了。
顾鸾清感激在心，也不想辜负佣人好意，于是应允了她，还特意感谢她，“谢谢你为我这么着想，我正愁没什么事可以做呢。”
“没什么，这是我的义务。”
顾鸾清看她来回跑了几趟累得满头大汗，放下画架，抽了湿纸巾为她擦拭额头，并问，“你今年多大了？”
“十八岁。”
“我猜的没错，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跟你一样富有朝气，可惜我没能坚持住，而你还小，一定要把握住。”顾鸾清语重心长，她在这里想起了很多往事，也想起了曾经的她。
“谢谢。”
佣人走后，顾鸾清开始尝试重操画笔，她就近取材，将向鹿星小小的身影变成一幅画，用色依旧大胆却又不过于浮夸。
通过画作，她能隐约感觉到，过去的顾鸾清的血液正在慢慢地回到这个身体里。
这或许是托了向朝爵的福。
顾鸾清一时心血来潮，凭着她脑海里的记忆在画布上用画笔描出向朝爵的模样，他高傲的神态，平静却又不呆滞的眼眸，立体的五官。
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这么了解他了。
顾鸾清一手创作出来的作品，自己却不好意思看，她总有种错觉向朝爵就在眼前，而他们的距离未免太近了，令她紧张到窒息。
颜料一干，顾鸾清就火速把画布卷起来收进画轴里，她停笔，喝了口茶，顺便看看向鹿星跑哪里去野了。
然而，在她的视线范围内却看不到向鹿星那个小小的身影。
顾鸾清顿时慌了，起身提着裙摆就去找他，一边唤他，“鹿星，你在哪里？听到声音就赶紧回来吧，不要跑那么远妈妈会担心。”
尽管她已经抬高音量了，但还是得不到向鹿星的回应。
顾鸾清待人待事向来冷静，但儿子是个例外，她这会儿找不到他，就已经慌得声音都抖了，眼眶发红。
而别墅里的佣人也发现了这边的动静，连忙过来帮忙找人，“小少爷，您快点出来啊。”
“小少爷，太太在到处找您呢，她很担心您。”
“……”
尽管发动了别墅里所有人，还是找不到人，而现在已经到了午时，正是最热的时候。
顾鸾清慌得站都站不住，还得由佣人搀扶着，她抹了抹眼角的泪，惭愧不已，“向朝爵让我一定要照顾好他，结果我在头一天就把他给搞丢了，回去该怎么跟他交代？”
就是向朝爵不怪罪他，她自己都活不下去。
“夫人您不要慌张，后院这还有一个出口，说不定小少爷是从这个出口出去了，我们到外边找找就是了。”佣人安慰她，一边挽住她的手臂。
顾鸾清一听还有希望，抽开了佣人的手往后门走。
如佣人所说，围起来的栅栏还有一个出口，平时都关上了但没有上锁，而现在门开了条缝，不大不小，刚好够一个小孩子穿出去。
所有人这下都笃定，向鹿星一定是跑出去了。
于是乎，他们又叫上了负责管理果树的工人以及其他村民，围着别墅周围，到处找向鹿星，哪怕是村里，他们也挨家挨户地找。
终于，在天黑之前，顾鸾清在一个鸡圈里找到了向鹿星，他坐在鸡圈门口，一身都是土，看上去虽然镇静，但也只是不擅长表达他内心的不安与慌张罢了。
顾鸾清眼泪当场落下，冲过去把向鹿星一把抱住，“你跑这么远，你知不知道妈妈有多担心你啊。”
向鹿星懵懵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恍然意识到眼前的人是他的妈妈，他顿时也哭了，呜咽着喊她，“妈妈我错了。”
他本来是想到外面找现成的玫瑰花，摘给顾鸾清当作礼物，却没想到院子外杂草重生，长得比他都还要高，他很快就找不到回去的路，只能抖着胆子往下走，最后才找到离别墅最近的一个村落，被一群圈养起来的鸡吸引了过去，一直待到现在。
向鹿星还把手上的伤口伸到顾鸾清面前，“还被一只母鸡给啄伤了。”
鸡的杀伤力不强，但他细皮嫩肉的哪里受得住，手背上被啄破了一个小口子，好在伤口也不深，只流了点血水。
顾鸾清已经够心疼了，她到现在还泪流不止，一边给他吹气，“妈妈给你吹吹，不疼不疼。”
既然人都已经找到了，他们也该回去了，为了答谢帮忙找的村民跟工人，顾鸾清特意让佣人把仓库里手工做的并做了精美包装的樱桃酒拿出来送给他们。
一番颠簸折腾，顾鸾清才带着向鹿星回到家，一回去，她就抱着他上楼洗漱，并交代佣人把医药箱拿上来。
虽说只是个小小伤口，顾鸾清的心却还是悬着。
向鹿星洗了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顾鸾清就立即用棉球沾酒精给他的伤口消毒，然后贴上创可贴。
处理好后，顾鸾清还是不放心，跟向鹿星提议，“要不我们去一下医院检查一下？”
“不用了，妈妈，又不是什么大伤口。”向鹿星安慰她，他小小年纪小病大病都生过，对这点小伤口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顾鸾清却始终感到惴惴不安，“可是，我怕——”
“妈妈不要害怕，我现在都不觉得疼，不会有事的。”向鹿星反过来安慰她。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顾鸾清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今天是实实在在地折腾了一天，以至于向鹿星累得连吃饭都在打瞌睡，要不是顾鸾清一路哄着他，他估计早趴在餐桌上了。
等向鹿星终于在床上睡下，向朝爵打来电话，他已经听说这件事，只说，“鹿星现在怎么样了？”
“给他伤口换了次药，现在睡下了。”顾鸾清说着，回头望了眼床上熟睡的向鹿星，她目光愈发沉重起来，还是跟他说出了心中的忧虑，“我怕他有个万一，所以想带他去医院检查一下。”
虽说只是个小伤口，但向朝爵也不认为她这么做有何不对，他表示赞同，不过也建议她，“现在都这么晚了，鹿星也睡着了，等明天再带他去吧，他的病最需要的就是足够的睡眠。”
顾鸾清觉得也有道理，便应承下来，“那我明早就带他去。”
“嗯。”向朝爵应了一声，他的语气柔和下来，像是在劝她，“你也不要太担心了，照顾好自己，别太累。”
从来没有人，觉得她也会累。
除了他。
顾鸾清一阵鼻酸，她点头，“好，那我先去睡了。”
“晚安。”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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