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红眼睛
晚自习的课间，高一一班的门口来了十几号人，都是男生，他们嬉笑打闹着，似乎是在商量什么。
正在写作业的曲颂闻声看去，好像是楼上的高二学生，不巧对上他们看过来的眼神，她有不好的预感。
“说好了啊，她接受谁，谁就拿那一千块。”
这时，其中一位被其他人起哄着推进一班教室，他踉跄地站上讲台，手里拿着一枝红玫瑰，表情略带害羞，但更多是出了风头的得意。
“曲颂，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他说完，门口又一阵起哄。
他似乎并不在意曲颂的答复，对着门口的其他兄弟喊：“快啊！老子给你们打样了，下一个该谁！”
又走上来一个男生，拿着一样的红玫瑰，说着一样的话。
第三个，第四个，直到第十二个，都是如此。
曲颂知道所有的目光都注视着她，但她始终没有抬头。
每一次她出现在教学楼下，都会听到楼上高年级的走廊有人在大声喊她的名字，夹杂着一样的嬉笑打闹，他们好像把逗她当乐子。
就像现在，难道他们是在认真地告白吗，她只是一个赌注。
这所有的一切让她难堪。
那群人依旧站在讲台上说着打趣她的话，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没有人站出来帮她，要是程枫在这就好了。
她只能低着头祈祷上课铃快点响起。
“喂。”后边一个传来低沉的声音。
季望川明显是被吵醒的，并且已经忍了很久了。
“你们几个能不能回自己教室嚷嚷？”
班里的同学，连带着讲台上的人，都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你他妈谁啊？”
讲台上的人走下来，指着季望川。
上课铃响了。
“你等着，多管闲事就要付出代价。”留下这一句警告后，那群人离开了一班教室。
季望川泰然处之，甚至还有点不屑。
整个晚自习，曲颂都心神不宁，倒不是担心自己。
放学后，她叫住了正要离开座位的季望川。
“季望川，等一下。”
他停住脚步回头，说：“什么事。”
曲颂走过去：“刚刚谢谢你，他们要是找你麻烦的话，你要告诉我。”
“告诉你？你帮我揍他们吗？”他笑得轻松，“没事，他们不敢对我怎么样，走了。”
说完，插着兜离开了。
曲颂并不相信他们不敢对他怎么样，虽然z中是市重点，但也依旧有一些靠着关系或金钱进来混日子，成天打打闹闹不干正事的老鼠屎。
再说吧，曲颂也离开了教室向校门口走去。
许言言又被邻居叔叔接走了，李子敬最近在追学妹，每天不见踪影，她又一个人站在公交站。
以他们学校为始发站的56路公交，每一趟上面满满当当的都是z中的学生，曲颂回家也要坐这一路。
旁边传来说话声，又是刚刚那帮人。
她戴上耳机，懒得搭理他们，她认为只要自己一直这样不搭理他们，这群人就不会再自找没趣了。
曲颂隔着耳机听到他们也要坐56路，打算等他们走了自己再走，不跟他们同一趟车。但好像他们就是冲着曲颂来的，迟迟不上车。
这是末班车了，曲颂仍然不为所动。
他们上了车，并对着窗外的曲颂喊：“曲颂，上车啊！”
“这是末班车了，上来啊美女！”
“学妹是害羞了吗？”
“哈哈哈哈……”
曲颂倔强地看向另一边，不作任何反应。
车开走了，她松了一口气，拽着书包带向前走。
这其实并不是第一次，许言言不在的时候，她常常不会主动去挤都是人的公交车，如果车上有男生在叫她的名字，她也不会坐。
所以这并不是她第一次耗到末班车离开。
她像之前一样，走去下一个公交站，搭另一路可以到自己家的公交。
但这真是一条漫长的路啊。幸运的时候，路灯都是亮着的，她会没有这么害怕；不幸运的时候，还要时刻提防着路边吹口哨的小混混和迎面走来的东倒西歪的醉汉。
爸爸起初答应每天都会来校门口接她，但只坚持了一个星期，就没有在校门口的家长堆中见过他的身影了。
但她还是每天一到校门口就翘首以盼，希望等到爸爸的出现，然后在每一次希望落空后安慰自己，一定是他还在加班，太忙了。
可每次回到家，都会看到他悠哉地躺在沙发上看电视。
她体谅爸爸妈妈，从来不会抱怨什么，从不把这些事情跟别人说，这条暗黄而孤单的路，也永远都是一个人走。
手心传来一阵酥麻，程枫给她发消息了。
“到家了吗？”
按照往常她早该到家了，按照往常，她就算没到，为了不让程枫担心，也会说到了。
但看到消息的这瞬间，她突然觉得好委屈。
你不是说你有线人吗？那今天我发生了什么你知道吗？你不是说会在我需要的时候出现吗？现在你人呢？
她想把这些话都问出口，如果这是无理取闹的话，她也想不用那么懂事地闹一下，就这一次。
但她永远都那样理智。
“没到，我错过了末班车。”
“那你现在在哪？？？”
“走在路上。”
一直到她走到了下一个公交站台，程枫都没再回了。
已经很晚了，站台上只有零星几人，看起来像是刚加完班的社畜，她穿着校服站在中间，有点格格不入。
这时，一辆停在右侧辅道上的红色保时捷按了按喇叭，曲颂往后看。
“嘿！小美女，我送你回家！”
曲颂看着眼前留着锁骨发，化着精致妆容的女人，觉得陌生又熟悉。
“我叫程桉，是程枫的姐姐。”
曲颂发现她笑起来左边也有一个梨涡，确实跟程枫很像。
“你过来。”程桉向她招手。
她迈着迟疑的步子走到车前，程桉把手机递给她，屏幕上显示着正在和程枫通话。
“喂？曲颂？”是程枫的声音，“我让我姐去接你了，快跟她回家吧，太晚了。”
“不用了，我坐公交就可以。”曲颂显得有点局促。
“听话，好吗？”
程枫温柔的声音让她说不出一个“不”字。
“好。”
程桉露出意味深长的笑，说：“快上车吧，这里不能停，交警来了我就麻烦了。”
曲颂乖乖坐上了副驾驶。
安静了一好段路后，程桉率先打破了沉默。
“你叫曲颂？”
“嗯。”曲颂小声应着。
“刚刚程枫急得都没告诉我你名字，我问那我怎么知道哪个是你呢，他说走在路边穿着z中校服，长得白白的，最好看的那个就是。”
程桉没听到她答话，朝副驾驶瞧了一眼，小姑娘乖巧地抱着书包，咬着唇，脸红得像猴屁股。
程枫这小子，眼光还不错。
程桉继续开口：“你是没赶上末班车吗？那为什么不打车呢？”
“太晚了，我不敢一个人坐出租车。”
程桉点点头：“也是哦，不太安全。”
终于到家了，曲颂庆幸程桉没问出什么让她答不上来的问题。
“谢谢姐姐，麻烦你了，我先走了。”
曲颂打开门下了车，却又被程桉叫住。
“这是我的号码，如果有需要可以打给我。”程桉递给她一张名片。
曲颂接过，她又从车里抽出另一张：“但我呢，也不常在z市，这是我们家司机的电话，你有需要也可以找他。”
“不用了不用了！”曲颂连连摆手。
“拿着吧！”程桉坚持塞进她手里，“你很漂亮，姐姐很喜欢你。”
说完，她启动车离开巷子。
曲颂站在原地，重重地松了口气，太紧张了。
等红灯的间隙，程桉点蓝牙拨通了程枫的电话。
“少爷，你的小白兔已经平安送到家了。”
另一头的程枫噙着笑：“谢了姐。”
“你小子可以啊，小姑娘还蛮乖的。”
“你没乱说话吧？”
“她那么害羞，而且你八字还没一撇呢，我能说什么。”
程枫想象着曲颂害羞的样子，嘴角上扬：“她还小，这一撇不急。”
“嚯哟！你个未成年装什么老成呢！整天想着早恋，我迟早告诉爸妈，挂了！”
结束和程桉的通话后，他看到曲颂发来的消息。
“我到家了，谢谢你和你姐姐，以后别麻烦她啦。”
程枫正想教育她一下，怎么能错过末班车就一个人走夜路。
“是老师留你了吗？怎么回家这么晚？你爸妈呢？怎么不让他们接你？你这样很危险知不知道？”
面对程枫的一连串发问，她只回了句：“我以后早点回来就是了。”
看着她根本没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的样子，程枫像是拳头砸在棉花上。
“你最好是。万一出事了我和你爸妈怎么办？”
还把自己也带上了，曲颂躺在床上疲惫地笑他不害臊。
“别再说我啦，我好累，想睡觉了。”想起今天发生的种种，她确实身心俱疲。
程枫决定暂时放过她：“那你睡吧，晚安小白兔。”
“？”
“我姐说你是小白兔，我觉得还挺像的。”他还配了个呲牙的表情。
“我才不是小白兔！”
“睡吧，晚安。”
曲颂的眼睛已经快睁不开了，没力气再回复他，握着手机睡着了。
今夜的梦，又是程枫。
她梦到自己穿着白色的芭蕾舞服，站在舞台上不停转圈圈，聚光灯只落在她一个人身上。
突然下起了大雨，台下的观众都撑着伞，不停为她的表演鼓掌。她全身湿透，觉得好冷，但台下的人还在看，所以她坚持着一圈一圈地转，像溅着水花的小陀螺。
突然头顶上出现一把巨大的蘑菇伞，不管她转到舞台的哪一个角落，都被这把伞庇护着。
而撑伞的人正是程枫，他穿着黑色的晚礼服站在舞台一侧，目光不曾从她身上离开。
睡得正浓，曲颂脸上挂着浅浅的笑。
我其实，可以偶尔当一当你的小白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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