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还是那个梦。
凌晨，李想猛然从床上坐起，望着陌生的天花板、陌生的墙、陌生的床过了好一会儿，他伸手拭去额头的汗珠，也终于想起这里不是平安县。
他住的是侧卧，这幢小楼历史太过悠久，只有方蔷住的主卧里有卫生间，其他房间得用走廊尽头公用的那个。
轻手轻脚拉开门，李想尽量屏住自己的呼吸，不让自己发出的响动吵醒她们。
刚走到卫生间门口就瞥见走廊尽头窗台前的清冷身影，李想全身汗毛瞬间倒竖。那道身影静静伫立在窗前望着楼下的橘黄色街道，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李想。
这幢房子是附近小有名气的游客打卡点，听陈若男说也出现过贸然闯入事件。一个设计师因为对小楼内里的陈设太过好奇就偷偷跟着来做清理的阿姨混了进来
想着想着，李想深吸口气，手缓缓伸向墙角的高尔夫球球杆
“咣当”
“想灭口？”窗前的人听到身后蓦然回头，皎洁的月光洒落在她脸上，衬得她本就清瘦的脸越加苍白。
“你啊。”李想看着姜黎无声地松了口气，掩饰似地俯身，一边捡散落在地上的球杆一边说，“还好我手笨，拿个球杆都能碰成一地，不然你就得先”
“先你一步？”姜黎轻轻吸吸鼻子。
“呸呸呸，童言无忌大风吹去。”已经立夏有段时间了，但这幢老房子周围全是高楼大厦，白天都只有一段时间有阳光，晚上自然更冷，姜黎只穿了件单薄睡裙。他眼眸软了一瞬，拿起凳子上的外套披到方蔷肩上，“我说的是先结束毕业旅行回家”
“是做噩梦了吧。”姜黎静静站在那，任由李想把外套披到自己肩上，虽是在问，可语气是肯定的，“没吃药？”
“其实最近已经好很多了。”李想看着姜黎漆黑的眼眸，知道没法瞒，可还是嗫喏了好一会才继续说，“我也不想不想一辈子做个药罐子。”
“不会的。”像肯定句，更像誓言。
……
回到房间，李想静静看着头顶的橘色灯光，一直到天边稍稍露出一抹橘他才有了些困意。
当他被肚子的抗议声叫醒时已经过了十点。
摇摇晃晃地出了房间，姜黎和方蔷猫在沙发上，一个看书，一个看“钟老师舞蹈课”，看到站在客厅门口，眼睛都没全睁开的李想方蔷迅速起身开始兴师问罪：“小李总可算醒了！陪你去看音乐学院，临到头放我们鸽子，一觉睡到大中午。”
举起手中的遥控器作势欲砸：“要不是姜黎拦着，我早冲进去了。”
“去洗漱吧。”听方蔷提到自己姜黎方才抬头，合上书，指指卫生间算是帮他解围，“我去热早餐。”
李想本已经在后退，闻言顺势逃进卫生间，在里边磨蹭好久，估摸着方蔷的火气差不多消散得差不多才出来：“你们吃过了？”
方蔷丢过一个超大号白眼：“小李总还想让我们这些苦命的丫鬟为您挨饿呢？”
“小丫鬟做的？”李想坐在桌前，喝了口粥，问方蔷。
“不是我。”方蔷脸红了红，看着李想脸上的揶揄就无端恼怒，“我也洗了米的好不好。”
可旋即又反应过来，伸手掐向他的脖颈：“小丫鬟说谁呢？”
“小丫鬟说谁说话说谁。”李想也不躲，顺着她晃来晃去。方蔷看着凶恶，可也就是跟他闹着玩，手轻轻柔柔的根本没用力气。
经他们这一闹，到音乐学院已经过了中午。
“音乐学院和医学院距离挺近啊。”方蔷像是发现什么大秘密，瞟了眼前边的姜黎，暗暗戳了戳李想的腰，“你故意的吧。还想让姜学霸继续罩着你。”
“是啊是啊。”腰间很痒，心里更痒。李想胡乱扭动着身子，已经举手投了降。
来这里是她提议的，没拒绝是因为还不想让她知道他会去鹭城。
想给她个惊喜。
来魔都这几天李想也发现了些反常。方蔷只跟家里联系过一次，关于那个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男友，她没打过一个电话，也没有一次谈起过他。
李想甚至邪恶揣测过他们是不是也没逃过毕业即分手的魔咒。
两人说说笑笑进了魔都音乐学院。
校园不算大，甚至一眼能从这头看到那头。可背着各色乐器三三两两漫步在梧桐树下，畅谈艺术、畅想未来的学子却又让他们无比真切地感觉到这里确实是不一样的。
这种轻快的、明媚的、充满希望的氛围平安二中没有，昨天的医学院也没有。
前边背着大小提琴的几个学生像是刚下课，本在轻声笑语着什么，像是忽然来了兴致，直接在梧桐树下站住脚，在草地上打开琴盒，拿出大小提琴就开始合奏欢乐颂。
曲调先宁静后激昂最后戛然而止。
李想站在一旁，看着梧桐树下意气风发的青年有些神往。
方蔷也是。
她眼中满是小星星，扭头便看到满脸憧憬的李想，突然很好奇他未来会是什么样的，是继续这么阴郁孤僻，或者被谁，或者被音乐治愈，变得像他们一样，像她喜欢的那样，于是问：“你以后也会这样吗？”
他点头。
我会改变，只要你想。
音乐学院紧挨着闹市区，商业街遍布，街上充斥着大大小小的琴行画廊培训班。
方蔷饿了，跑去奶茶店前排队了，李想和姜黎则随意走进街边一家小店。
小店门脸不大，空间不小，装饰复古，店里摆满了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乐器、cd、书籍、礼服……不一而足。
李想一眼就看到那套挂在橱窗里，在镁光灯下熠熠生辉的事物，快步上前，橱窗下的介绍长长一大串，简化过是舞裙由大师手工缝制，全世界独此一件。
大师不大师的李想不懂，但这件衣服极合他眼缘。
舞裙造型有点像晚礼服，火焰般的红，长度堪堪及地，上身微微露出精致的锁骨，下身则有点像蓬蓬裙。
裁剪得多一分则溢少一分则缺，无论哪里都是刚刚好，在光与影的交织下仿若只应天上有。
之所以驻足是因为这件舞裙和方蔷太过契合，他看着灯光下的它，脑海中甚至能想到穿上它的她。
一定很美、很张扬。
舞裙是锁起来的，李想想找老板打开，紧接着就听到姜黎喊他：“李想，你来一下。”
来到姜黎身前时他还在回头望，直到肩膀被拍了下才回神。
姜黎指着的是一套久石让亲笔签名的cd，不仅有《天空之城》，还有《千与千寻》、《幽灵公主》李想有些惊喜，大城市和小地方终究还是不一样，在平安县别说签名版，就连没签名的正版他都一次没见过。
李想从小店的角落里叫来直打盹的老板。
老板是典型的魔都人，六十多岁，一副金边眼镜，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精明劲。看着李想眼里的喜欢老板眼睛里精光一闪而过：“小伙子真有眼光，别看世面上这东西不少，可签名都是仿的。这么全套的也就是我这儿，其他地方都找不到。”
“我要了。”李想把cd放回盒子，又指向橱窗里的舞裙，“那件衣服能打开看看吗？”
“当然。”老板殷勤地从口袋里摸出把钥匙，边开展柜的锁边解释，“giuseppe你们知道吗？这件舞裙就是他亲手设计缝制的。”
“不知道？”老板让开身方便李想细看，“那钟蓓蓓总知道吧？大街小巷到处都是她的宣传照。就那个舞蹈节目决赛她穿的那件舞裙就是giuseppe大师设计的。”
“装起来吧。”李想手轻轻触了下舞裙，光滑柔软，轻若无物，他是喜欢的，于是问“能刷卡吗？”
“可以。”老板飞快地从收银台摸出一部pos机，熟练地一刷，“舞裙二十八万八，专辑一万二，一共三十万余额不足。”
“怎么会？”李想打开手机看了眼短信，语气逐渐窘迫，“老板，你看能不能买一送一？”
陈若男是没少给他生活费，他在平安县也用不掉，这几年也剩了一些，原以为是个够的，可一查才发现刚好剩下二十九万出头
其实也可以找陈若男拿了钱再过来，可当你很喜欢一件东西或者一个人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分钟、一秒钟都没法等。
即使这件东西摆在这一个月也不一定能卖出去，即使这个人每天都会来这里，但你就是怕自己一出门喜欢的东西就被别人买走，只要稍晚一步她就有了喜欢的人。
“不行啊小伙子。”老板停下脚步，“我这是寄卖店，价格是委托人定的，我只是收个寄卖费。买一送一把寄卖费搭进去都不够给你。”
“怎么了？”姜黎看他结账这么久没回来，过来问。
“没什么，那就拿舞裙吧。”虽然手有些慢，心里有些不舍，可李想还是把cd还给了老板。
姜黎没说什么，回头望了眼被老板重新放回橱窗的cd，跟他一起出了小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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