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第一百二十七章
从小就听着人无高低贵贱，只是社会分工不同长大，但财富这种东西，本就会让人在无形间感觉到彼此距离的存在。
高三那年方蔷也来过魔都，当时的她只是感觉他妈妈派来接他们的那辆车坐起来很舒服，他家里的那个公司规模挺大，员工也挺多，其他就没什么了。
但现在她已经大三了，她读的是艺术学院。
那其实已经是一个物欲横流的小社会了。
班里的同学经常会外出接一些商业演出，在赚取学费生活费以及各色漂亮衣服化妆品时，也会结识一些或少年或中年或老年，俗称金主爸爸的存在。
他们掌握着大量的社会资源，他们动动嘴就可以省下她们若干年的努力，他们手指头漏下一点就可以让她们受用一生。
那确实是一条捷径。
但这世上本就不存在不求回报的付出，他们寻求的大多是她们年轻美好的□□以及那种占有一个年轻貌美女学生的虚荣感，即使是看好你未来的发展并有意愿对你进行投资，但这和另外那个目标也并不冲突。
这种事情，她遇到不知凡几。
她对这种事情不屑一顾，她相信凭借自己的努力迟早也会达到这一步。
但这并不代表所有人都能如她一般。
同在一个班级，一个宿舍的丁若若就是如此。
其实她家里条件虽称不上大富大贵，但怎么也算得上小康，她爸爸对她更是毫不吝啬。
当然，小康之家也无法维持她身上的爱马仕、香奈儿，小康也无法让她坐上那辆黑色宾利。
但方蔷知道她所看重的并不是这些，她也只是想要一个机会。
尽管你足够优秀，但这个世界并不缺乏优秀的人。
即使你肤白貌美，脑袋以下全是腿，比你更美，更好的人依旧一抓一大把。
她现在不会看不起丁若若找了个能做自己爸爸的男朋友的行为，可当那个头顶微秃，但依然倔强地留着一小撮头发的油腻老头看着自己眼睛发亮，并极其隐晦地暗示她想不想挣快钱，或者需不需要一个机会时，她只觉得反胃。
当时那老头怎么说的来着？
哦，好像是说。
“你可以看不起我，但你不能看不起我的钱。”
她当时不屑一顾。
但一个月后，但论专业功底跟自己相距甚远的丁若若已经上了本地电视台的综艺，还参加了圈内一个小有名气的比赛。
当看到她满脸傲然地把那个奖杯捧回宿舍时，她竟然有些羡慕。
可能这就是人类的劣根性吧。
她当时是这样想的。
现在回想起来，那尊奖杯带给她的挫败感远不如今天强烈。
从高中到大学，李想从没炫耀过自己的家庭。
高中时虽然发现他好像从没为零花钱发过愁，但那时毕竟大家还是学生，就算搬空学校小卖部或者到食堂直接点一本又能用多少钱，而且，当时理所当然地觉得，他爸爸应该给他留了不少钱吧？
高三那年暑假，她觉得他家里条件可能还不错。
妈妈开公司，在魔都也有一套不甚豪华的老房子。那套房子可能很值钱，可单看外表确实是无法与豪宅挂钩的。
进入大学，他会去兼职，也会勤工俭学。发传单、做家教，甚至去餐馆打工，自己点菜传菜，他在后厨洗碗。
在他身上从没有那种所谓富家子弟的习气，从来都是温良谦恭，温柔带着腼腆。
可能是开学没几天他就直接买下学校对面那套房子时，方蔷才发现，他家里可能不止是不错，可能是很不错。
在她的感知里，那是一笔天文数字。
开学一个多月，他不声不响地在鹭城这个异乡安下了属于自己的家。
在方蔷自己看来，买房这种事看个半年一年也是再正常不过的吧，可他跟买捆菜差不多的就那么三下五除二搞定了。
但那种感知很快就过去了。因为他一如既往地做着兼职。不止做老师，还开始送外卖了。
后来他们走到了一起，空闲时候他还会拉着她去离家稍远的菜市场买便宜菜。
真的都是很平凡的日子。
她也曾像其他女孩一样幻想过遇到自己的白马王子。好吧，李想确实很白、长得也高、相貌同样出众。他弹得一手好钢琴，温柔善良，虽然有情人眼里出西施的加成，但他在他们学院也确实是被称为钢琴小王子的。
但方蔷从没想过他有王子的出身。
所以她紧攥着衣角，有些紧张地问，“李想，你妈妈家，是不是那种书上说的千年世家啊？”
“你言情小说看多了吧，好可爱，千年世家……哈……千年世家……”
李想整个人无可抑制地抽动起来，他笑得前仰后合。
就在方蔷怀疑他是不是要把心肝脾肺都笑出来时就看到他无力地揉了揉肚子。
“你不是想笑死我，然后继承我的蚂蚁花呗吧？”
方蔷伸出两只小爪子摸向他的腰……
李想赶忙躲闪，可无处躲闪。他一抽一抽地解释：“姥爷就是个泥瓦匠，就是人勤劳些，运气好些，再加上赶上了好时候。一定要形容的话……你就当他是个暴发户吧。”
方蔷低下头不再言语，姜黎则抱着那个小盒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想看着眼前的分叉口，有些犹豫地问：“我得回趟家，你们要是不想去的话我先把你们送到老房子那边。”
方蔷看着窗外车水马龙的街道以及路两旁纷纷行注目礼的人群，心想这样也好，自己毕竟也没有做好去见他亲人的准备。可就在她刚要开口时却听到姜黎的平静的语调。
“一起去吧，也有段时间没见阿姨了。”
于是她话到嘴边又改口。
“那就一起去吧。”
回到家的时候陈若男已经等在院门口了，姥爷和姥姥静静地站在她身后。
李想打开后排车门，姜黎无声地把手中的小盒子递给李想，李想捧起小盒子，把他小心翼翼地交到陈若男手里。
李想有时候真的很感慨这个世界的广大，北方还是冰天雪地，可南方已经略带几分春意。
陈若男今天穿着一件及膝白裙，很漂亮。
而上次见到陈若男穿连衣裙，已经是小学时候的事情了。
李想几乎忘掉了她穿连衣裙的样子。
都说女本柔弱，为母则刚，可妈妈不只是他的妈妈，妈妈也是姥爷姥姥的女儿。自从为这个家遮风挡雨的顶梁柱倒下后，陈若男柔弱尽去，像个女战士般站到了这个家的最前方。
但今天，她去掉了身上的铠甲，穿上很多年不穿的连衣裙，就像是他还在身边。
陈若男从李想手中接过李允文的骨灰盒，轻轻抚摸着照片中李允文依旧年轻的面庞，轻轻说。
“允文，我们回家。”
李想感觉眼睛酸涩得厉害，他跟在陈若男身边，听着她感慨地冲手中的盒子说着。
“允文，我都老了，你却还这么年轻。”
“不老的，妈妈，你一点都不老，你还是那么年轻漂亮，穿上这套白裙子就跟我们班小女生一样的。”李想忍不住扯住陈若男的衣角，他强行挤出一个大大的笑，“老妈你以后也要这样穿，这样更好看。”
陈若男明显被他这番话弄得哭笑不得。
“你啊……”
方蔷和姜黎站在车旁看着那对母子，方蔷努努嘴，冲着姜黎说。
“要说是姐弟也没人会怀疑的吧？”
姜黎却难得慨然。她看着两人的背影，轻轻说道：“其实陈阿姨她，很苦的。”
“姜黎也来了啊。”老太太先恢复过来，她来到两人身前，看看姜黎，又看看姜黎身边低着头的方蔷，“是方蔷吧？”
方蔷颇为不解，她指着自己，满是疑惑，“姥姥你认识我？”
姥姥眼里满是慈爱，眼角的笑意更是浓得像是要溢出来。
那明显就是外婆看孙媳妇的眼神了。
“小想说过的，要是哪天他带着一个很漂亮很漂亮的女孩子回家，那就是方蔷了。”
方蔷当然漂亮，她本就是天生丽质的人儿，出于某些考虑，她今天还特意打扮过。描了眉，画了眼影，还微微涂了口红，配上她的火红色长发，整个人艳丽又张扬。
老太太左手拉起方蔷，右手拉起姜黎，连皱纹里都洋溢着幸福，“老头子，老头子，快看孙……快看小想的女朋友。”
老爷子背过手走过来，虽然脸上看不出什么喜色，但整个人的步子都快了不少。
老爷子盯着方蔷看了片刻，很突兀地问了一句，“小丫头，毕业有没有结婚的打算啊？”
“死老头子，人家女孩子第一次来家里，哪有你这么讲话的？”老太太瞪了老爷子一眼，但眼神中没有丝毫不快，“怎么也要先见见家长的嘛。”
老太太热切地看着方蔷，但方蔷明显傻掉了。
像是有点失望，老太太摇摇头，拉着两人向屋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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