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她的眼睛里有星星

　　“她”的名字叫梁潮生。

　　只是，“她”已逝去。

　　所以，现在，她是梁潮生。

　　潮生翻看着她的母亲为她带来的，她儿时到现在的照片集。翻完最后一页，潮生合上了照片集，把它放在左侧的床头柜上。

　　她的母亲叫许蕊，出身在一个家境优裕的小康家庭。她的外公退休前是联邦盟会的高管，待遇优厚。她的外婆是一个知识分子，是一名小有名气的作家。

　　许蕊有一个一母同胞的姐姐，叫许思悦，在娱乐圈里自己打拼，也挣得一席之地，影后级别的人物，嫁人后就退居幕后自己做老板了。姐妹俩的关系相当亲密。

　　许蕊的脸色略显暗沉，眼框泛红，有些水肿。

　　“生生需要妈妈给你带些什么吗？”

　　会无聊的呢，那

　　“就，麻烦母亲为我捎带一本莎翁的《十四行诗》吧。”

　　.

　　许蕊呆呆地站在医院的走廊，又想起她刚刚得知的，令她无比震惊和痛心的事情。

　　“许女士，经过反复检验和校对，我们发现您的丈夫梁文山先生存在吸食毒品的行为。不知您是否知情？”

　　“他……我……怎么可能……”许蕊有些语无伦次地说着，“不会的……你……你们弄错了吧……”

　　“许女士，不瞒您说，联邦那边已经介入调查了，毕竟梁文山先生可是立政党的骨干成员，是预备会的主席，这个性质可就……”

　　“怎么会……”许蕊无力地靠在椅背上。

　　“所以，您对此是否知情？”

　　“我……不知情。”

　　许蕊是真的毫不知情。

　　在许蕊的眼里，她的丈夫梁文山是一个遵纪守法，爱岗敬业的联邦公民，是一位性情温润的谦谦君子，是她向来崇拜和依靠的对象，是她的爱人，她的天。

　　可今天有人告诉她，天塌了。

　　问她问题的人走了，小房间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她的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她好难过，好难过。喉咙被人使劲握着一般发紧，心脏被针扎一般生疼。

　　难道他真的一点也没有想过，他做的这件事，对她的伤害有多大，她会有多么的痛苦。

　　难道他真的一点也没有想过，这件事被发现后，她该如何自处，他们的女儿该如何自处？

　　“哀悼之余，我们还需向前。”

　　许蕊脑海里浮现出潮生之前说过的话。她从提包里翻找出一包纸巾，拿出一张手纸拭干了自己的眼泪。

　　还需向前啊。

　　.

　　潮生，潮生。

　　朝生，么。

　　潮生看着窗外反射着刺眼阳光的树叶，将她的新名字放在舌尖上，让它在唇齿间变得熟捻。

　　说真的，她讨厌太阳。她觉得在阳光的普照下，一切都变得暴露，都变得令她惊恐。

　　她害怕赤裸。

　　.

　　尔等罪孽。

　　谁？

　　潮生环顾四周，没人。

　　尔等罪孽。

　　她捂着耳朵，把头埋到了被子里。

　　尔等罪孽。

　　她松开手，转而紧握床沿。

　　像是突然炸开了一个烟花，她的头脑中一阵杂乱。

　　又是这样！

　　好烦！好烦！好烦！

　　恶心！恶心！恶心！

　　潮生滚爬着从床上下来，不断颤抖的身体狠狠地砸到了地上。

　　她用目光竭力搜索着什么，她需要遏制！

　　在这！

　　她抓起桌上的一把水果刀，一点一点地划开左小臂白嫩光滑的肌肤。

　　啊……

　　她呼出一口长气。

　　消停了。

　　哈。

　　看着外翻的白肉和大量涌出的鲜血，潮生感到一阵平静。

　　例行检查的医生在敲门没得到回应后推开门，看到的就是潮生右手握着被染得鲜红的水果刀，左臂抬起，血顺着左小臂流下，而她却一脸舒适和惬意的样子。

　　医生一愣神的功夫，潮生又有所动作。他立即开口喝止，跑上前去，抓住了潮生的右手腕。

　　.

　　潮生静静地看着护士帮她处理伤口。

　　“为什么要用刀划自己的手臂呢？多疼啊。”

　　护士双手一扯，打了一个蝴蝶结。

　　“不疼，我很快乐。”

　　护士抬起头，对上的是潮生真诚的眼神，心软了软。

　　“那也不可以伤害自己啊。”

　　潮生摇摇头，展颜一笑，眉眼弯弯，露出满口白牙。

　　护士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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