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八十九章

晁臽从后山往前山去，在坡上远远望见山下两人从山门往宿处去。一人正是纳木，稍后的看身形分明是个女子。离得太远，看不清长相。

        姜落送走纳木，稍时杂役送来食水。她才简单换洗完毕，外面就有人叩门。

        姜落起身应门，见是晁臽，虽意外，仍有礼问道：“医士好久不见，不知有何事？”

        晁臽微怔，诧异问道：“你认识我？”

        “正是，”姜落浅笑，答道：“上次来山中不巧染病，多蒙晁臽医士照应。落在此谢过。”

        上次晁臽未见过姜落容貌，被她提醒，转眸回忆片刻，却仍有疑惑，问道：“亡女客气，不过为何你的嗓音与上次不同？”

        姜落自是知道原因。易容药丸亦会令嗓音微哑。如今断药半月，自然恢复本相。

        她虽有答案，却不能明言，扯谎道：“上回是风寒伤了嗓子，如今已然痊愈。”

        “原来如此，”晁臽半信半疑，背手歪头，将姜落仔细端详，叹道：“亡女如此绝色，遮了容貌实在可惜。”

        这晁臽也是个奇人，被他如此打量，姜落并无被冒犯之感，却有几分被看破的心虚。

        “不知亡女因何来此？”晁臽收起揶揄，正色问道。

        “五日前地动，族长担忧炼金山受损，命我来探望。”姜落答道：“医士可知族长车虽在何处？”

        晁臽却皱眉，诧异问道：“亡女不曾遇见车虽？他三日前就已离开炼金山，说是要去寻亡女。”

        “他去寻我？”姜落大吃一惊。

        “正是，”晁臽道：“地动后，安排好修整事宜，他就出山去了。说是亡族地处山中，恐被地动波及，特赶去查看。”

        竟是如此。姜落有些感动，再一转念，问道：“那纳木是如何回山的？车虽与他水火不容，怎会容他回来。”

        “这个，”晁臽犹豫片刻，道：“车虽上师走后，纳木被官家指派来暂管炼金山。”

        姜落一时无言，不想此次进山诸多变故。令她措手不及。

        “车虽上师既不在，炼金山亦无大碍，亡女不若尽早归家，或可在路上遇到车虽上师也未可知。”

        晁臽劝道。

        姜落点头，道：“多谢医士相告，我记下了。”

        晁臽观她神色似自有打算，知再劝无用，遂道辞离开。

        晚食过后，刚过酉时，纳木至姜落门口叩门。姜落稍事整理，开门出去。

        纳木手捧一摞女子艳丽衣物，殷勤赔笑道：“我恐亡女无衣饰可换。特出山去买了这些。”

        说着，上前两步，至姜落面前，只一尺距离，将衣物推至她胸前。姜落急忙抬手接住，退后一步，低头道：“谢上师大人。”

        纳木隐约见她玉面微红，以为因是害羞，不觉得意，更加想入非非。

        “亡女不必道谢。车虽外出办事，不在山中。我如今我是山中头领。亡女有何要求，旦说无妨，纳木无不答应。”

        听他口气狂妄，姜落暗自耻笑，却也正中下怀，遂柔声道：“车虽不在倒不要紧。我本是奉我族长之命来勘察炼金山受损情况。不知明日上师可否与我进炼金洞一观。”

        不想姜落竟是要求进炼金洞，纳木想及此事就无比恼火。车虽虽已离开，却令炼金族众人严守炼金洞，不准任何外人进入。官府尚不愿与炼金族撕破脸，自不会助他强入。如今他虽名为炼金山头领，却无实权。若一日车虽归来，只怕他要美梦成空。不过，如今来了亡女，若得她支持，或有转机。

        思及此处，纳木再堆出殷勤笑容，走上一步，道：“亡女要进炼金洞，那有何难。明天我陪亡女进去便是。若亡女愿意，今夜，我可带亡女去另一处秘密火洞。那里才是炼金山最重要的宝藏。除了我与车虽再无第三人知道这个秘密。但若亡女是所愿，纳木无不答应。亡女以为如何？”

        这最后问话说得暧昧，姜落低头，尽量避开纳木靠过来的身体，忍住嫌恶，道：“既上师如此厚待，落却之不恭，便随大人走一趟。”

        地动似未给月牙山谷造成太多损坏。姜落站在谷口往里巡视一周，未见特异之处，问道：“这里倒是一处僻静地方。上师是如何发现此处的？”

        纳木回头，狡黠一笑，道：“你莫要小看我。便是那车虽，若不是出身，他定不如我。几月前他误入这处火洞，险些被毒瘴毒死。若不是我救他出来，他焉有命在。”说道此处，不由切齿骂道：“可恨他恩将仇报，嫉妒我的才能，折断我一支手臂，将我赶出炼金山。这个卑鄙小人！”

        “竟是如此，”姜落附和道：“不想车虽是这等小人。上师以劳力入山，能受封上师，属实不易。”

        “那是，”纳木被赞，得意道：“我拼着性命用洞中天火炼制了几只毒箭头，送与官府。大岳人看过后立刻立下契约，梁国亦有意购买。旦等人手齐备，即可开炉炼造。到时车虽亦只能听命于我。”

        两人已走至一处崖下，崖壁上寸草不生，对面崖上却横生一株野桃，不过二月，已是一树繁华似锦。

        姜落随纳木驻足崖下，道：“这处好生奇怪。”

        纳木转头看到对面崖上桃花，了然得意，道：“这面山崖靠近火洞，既有天火，又有瘴毒，草木不得生长。那处桃花仅得地热之利，倒生得茂盛。”

        姜落随纳木手指仰头望崖壁上看，借着月光，可见崖壁上面一丈高处，有一扁圆洞口，约一丈宽，半丈高。

        “上师所指火洞就在此处？”姜落问道。

        “正是，”纳木小眼放光，尽是炫耀之意。

        崖壁上自下而上有几处人工凿坑，方便攀爬。他手攀凿坑欲往上爬，却被姜落拉住后摆，担忧道：“上师小心毒瘴。”

        纳木放开手，回身凑近道：“阿落可是在担心我？放心，毒瘴只在白日才有，入夜便会散去。”

        原来如此，姜落退后一步，道：“到底太过冒险，如此恶劣环境，恐无人愿来此做工。”

        “这有何难，”纳木不以为然，再逼近姜落，道：“逃荒流民不计其数，给三餐饭食，何愁招不到人。”

        姜落被纳木逼退，紧靠崖壁，退无可退，抬眸一笑，道：“上师所言极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天不悯人，然……”

        她伸臂，缓缓搭上纳木双肩，将他拉近自己。纳木初还不解，随后一脸惊喜，张嘴压下，忽然颈侧一凉，不及反应，颈上血管已被乌刃割断，鲜血迸溅，几点迸上姜落脸颊。

        纳木骤然失力，被姜落用力一退，顺势朝后仰倒在地，还未死透，两手颤抖捂着颈上伤口，一脸惊恐不可置信。

        血染的乌刃，滴下一滴鲜血，姜落垂眸对纳木冷冷道：“然你只为一己之私，挑动多国纷争，令落英谷深陷险境，视他人性命如草芥。今日不是你死，他日不知有多少人因你而丧命。你，死有余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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