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第九十九章

二人回归商馆，兵士来传李瑛口信，与姬玉约定夜里戌时大将军府相见。商馆主事见姬玉携一美人归来，虽好奇却不便多问。姬玉领姜落至客院，至明已将蔓草送来。蔓草乍见姜落哭哭笑笑，埋怨她丢下她一人。姬玉令二人暂住主屋东厢小间。主事差人来帮忙添置所需之物。

        再半个时辰即至戌时正，姬玉不能再耽搁，自回主屋洗漱换衣，去见李瑛。

        大将军府李瑛步出正厅，于阶下迎接新任监军。李瑛已十年不曾回新都，未曾见过姬玉。初见不禁微怔，暗叹传闻非虚。果然外甥肖舅，姬玉一身墨色常服，玉冠束发，凤目淡敛，俨然就是王上年轻时的模样。

        姬玉赶上三步，躬身作礼，恭敬说道：“晚辈姬玉见过大将军！”

        公孙了与李瑛同辈，言青曾为李瑛属下，若从此论辈分，姬玉自称晚辈也算合理。李瑛未推辞，抬手虚扶，说道：“公子不必拘礼，请厅中叙话。”

        姬玉抬眸，扫过李瑛右手微微弯曲的五指，不及细想，道谢后随李瑛进入厅中，主宾落座，侍从送上茶水。

        李瑛已近晚年，身体有些发福，盘膝坐于案后，喝口淡茶，说道：“公子亲征大岳王庭，解了燕西关春季战事之危，老夫要郑重向公子道谢。”说罢执手作礼。

        姬玉回礼，说道：“姬玉惭愧，不过顺势而为，实当不起大将军的谢字。”

        李瑛却道：“顺势而为，事半功倍。我听闻公子被邙山地动阻断归国之路，实乃背水一战。公子有勇有谋，才能借势取胜，李瑛佩服。”

        不想李瑛如此了解战况，姬玉亦有些意外，思忖片刻，说道：“昨日折损两成战力，其实因姬玉轻敌之故。大将军谬赞，姬玉受之有愧。”

        “公子以冠龄初次掌兵，便大败敌军，燕西关上下多有不及。老夫却居功自重，怠慢公子，实在可恶。”

        这语气措辞不过半日前才听过，姬玉观李瑛面色如常，暗道李焕未免太过长舌，不知该夸该贬。

        “传言新任监军与大将军不合。李将军存心如此，晚辈自当配合，有不敬之处，还请不要见怪。”姬玉执手作礼，从容告罪。

        小小年纪，便胸有城府，随机应变，更加难得。李瑛暗叹一声，他确似昔年姬甫。

        燕西关与沙城相距二百里，成鼎足之势，守卫中原国西线边境。然沙城无山势之利，周围一马平川，大岳西戎每每绕道沙城，浸入内地，烧杀抢掠。靖兰之约被毁后，西戎存心报复，比大岳骑军更加凶残，沙城周围村郭尽数荒废。

        李瑛手指與图，向姬玉详解地理军情。说到沙城之困，无奈道：“沙城郡守肖叔牟为人方正，却与副将冉姚不合。每每掣肘，被敌军利用，令官军损失惨重。”

        姬玉沉吟片刻，问道：“昨日与我交锋的大岳军中一人自称敖汉，武力高超，以前不曾听说此人。”

        “敖汉……”李瑛蹙眉道：“此人是大岳第二大部族首领蛪莫之子，今年才随军出征。公子以为他武力高超，那应实力不俗。”

        “传闻大岳各部族并不和睦，几大部族间更是矛盾重重。昨日敖汉却特找我寻仇，要报火烧王庭之仇。这倒令我意外。”

        李瑛闻言却了然道：“公子不知，传闻敖汉欲求娶大岳王女贝珈。若求娶成功，那大岳二大部族既为姻亲，对我中原国绝非好事。”

        大岳因部族各自为战，虽兵强马壮，却战力有限。李瑛善于用兵，各个击破，勉强保得西线安稳。若大岳戮力同心，协同作战，则燕西关危矣。

        想到此处，李瑛不禁愁眉紧锁，手指轻扣案角，良久不语。

        姬玉凤目微扬，揣度他神色，说道：“大将军，明日我欲去沙城拜会，不知是否妥当？”

        “公子勤勉，老夫自是求之不得，”李瑛展眉回道：“明日我命申佶领五百兵士随行。公子随行护卫可留在关中修整，不必随行。公子以为如何？”

        “如此，有劳大将军。”姬玉撩衣起身，执手道谢。

        李瑛亦拄案站起，执手郑重道：“公子为国分忧，不远千里而来。李瑛自当尽力辅佐。”

        姬玉既去，李瑛踱回后堂，老书吏起身迎上，禀道：“大人，罗千户回报姬玉确在流水村外见了三名西戎人。那女人似是为西戎人所救，便是昨夜乱军中丢失的美人。因离得太远，不曾听见谈话细节。那为首的西戎骑手气势不俗，不似寻常西戎武士。他已派人再去流水村打探。”

        李瑛点头，“传话与他，不要惊动那几个西戎人。他们此来必是为见姬玉。今日不能细谈，还会另找时机寻他。”

        姬玉回到商馆已至亥时，守门侍从开门将他送至客院，道辞离去。

        姬玉两日不曾安歇，确有些疲累。明日还要早起远行，本要进屋歇息，抬头看见东厢窗口透出昏黄烛火，不觉停步静静望着窗口。

        “大人……”院门口值守护卫不知他为何停于院中，出口询问。

        姬玉垂眸，复又抬步，往自己屋中去。

        姜落听外面动静，站起过去开门。姬玉正在推门，闻声转头。二人只隔一丈，月色中彼此看得分明，姜落先问道：“公子可有事吩咐？”

        女子素衣披发，倚门而立，背后流泻着暖黄的光晕。姬玉微微抿唇，许是因为疲累，语气轻缓道：“明日我要去沙城，你若无聊可去城中逛一逛。至道有伤，若有事你暂照看一二。”

        姜落点头，“公子放心。明日至明可会随行？”

        “至明还有别事，只我一人出行。”姬玉回道：“李瑛另派人随行护卫。你不必担心。”出口才觉太过亲昵，恐被她猜忌，敛容道：“夜已深，你也早些安歇。”

        姜落遂躬身一礼，合上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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