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那女人戴着宽边帽，穿着颜色鲜艳的长裙，夜晚的灯光下看，皮肤有些黑，她手里还拎着一个编织包，看起来像从哪个大南方过来一样。
颜莉清醒了不少，一瞬间觉得这女人有些眼熟，正要问是不是在哪里见过，那女人突然笑着大步朝他们走来，跳起来抱住了荣幸。
“幸儿，好久不见！想死妈妈了！”
颜莉明白过来，因为这个女人和荣幸实在相似，所以看着眼熟。
眼下的场景其实有点奇怪，荣幸一脸冷漠，而荣妈妈热情地抚摸着儿子的脸，亲昵地说着话：“让妈妈看看，比之前高了，帅了，不愧是妈妈的崽崽，你的衣服质量怎么这么差，你爸没给你钱啊？”
“我都说了，你别去演什么话剧，那个没钱赚，你想演，你来美国演啊，那儿多的是不要命的艺术家。这里环境差，你肯定受了不少委屈。”
颜莉垂手站在一旁，有些尴尬，她好奇荣幸的妈妈，又觉得自己留在这里有点奇怪，可是直接走，也得说一声吧？
“你来这里干什么？”荣幸终于打断了荣妈妈的絮叨。
“你怎么那么冷漠，让妈妈好生难过……”荣妈妈说着，像刚看见颜莉一样，问，“这是哪来的丫头？你以前从来不和女孩子玩的，女朋友？眼光不怎么样？”
颜莉不禁拧起眉头：我很差吗？
荣幸反而淡定了，“我眼光再差也比你好吧，荣女士，你究竟找我干什么？”
荣幸说过，他母亲一直住在国外，平常不管他，因为理解了她也想要自己的生活，所以荣幸并不怪她。
但这么看，他们母子的关系，也不是颜莉想象中的……差？
“太久没见，我想你了嘛。”
“我们最久三年没见，最近见面是过年的时候，还没破纪录呢。”
他不说颜莉都忘了，今年春节时荣幸回过一次家，原来那时候他们也见过了。
“哈哈……”荣妈妈一点都不尴尬，捋了捋头发，“你叔叔回国投资互联网行业，我就顺便过来看看你。”
“我可没有什么叔叔。”荣幸毫不客气地戳穿她，“你还没离婚呢。”
颜莉揉着手心有些坐立难安，现在的话是她能听的吗？
荣妈妈毫不在意，“没离婚才好啊，也不用被逼婚。反正你爸只有你一个儿子，这样我在外面赚的每一分钱，以后都是你一个人的。”
“我不稀罕。”
两人正说着话，荣妈妈接了个电话，“好，我马上过来，嗯，见儿子呢。好，我马上过去。”她挂了电话，一脸歉意，“幸儿，妈妈要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啊。”她说完，往他手里塞了一张卡，“密码是你生日，花完了和我说。”
“我不要……”
荣幸的话还没说出口，荣妈妈打断了他：“别怪我不告诉你，你爸最近会去找你。”
她说完，转身坐上了路边的一辆高级轿车，颜莉都没见过那个牌子。很快车子开走了，就像她突然出现一样，又突然离开了，一点犹豫都没有。颜莉想说个再见的机会都没有。
荣幸看着车子离去，看了看手中没来得及拒绝的卡，叹了一口气。
颜莉不知道说什么，指着不远处说，“地铁口到了。”
荣幸说：“今天我送你到家吧，我们好久没有聊天了。”
其实前几天刚聊过一顿，颜莉看出他心情一般，没有拒绝。两人坐上地铁，现在是暑假，地铁上的人多了不少，他们只能站着。
“刚才我妈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荣幸说。
颜莉怔了一下，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她扭过头，“哼，我生气了。”
荣幸反而笑了起来，“快和我说说，你去d市都遇到什么了。”
颜莉想了想，说：“拍戏挺好玩的，导演们都很认真教，我也没给自己丢脸啊。可以去看之前没见过的地方，可以认识很多人，听很多故事。但是，我觉得最最开心的，还是在舞台上。”
荣幸理解了她的意思，“所以，你想要演舞台剧？”
颜莉微笑着点头，“即使不动，即使只有一两句台词，都感觉好满足。”她恐怕这辈子都忘不了从台上感受灯光，感受台下呼吸的那一瞬间。
所以她很感激能留在知闲剧团。
“你拍过电视剧或者电影吗？衡城拍龙套的不算。”
荣幸想了想，说：“我小时候拍过，大学的时候也拍过，角色都比较小。”
颜莉问剧名，荣幸说了，她发现都是她没看过的，文艺片或者家庭剧，但的确也曾流行过一阵。
“怎么会去拍那种剧？”
荣幸表情沉了下来，“都是家里认识的人让我过去的。”
颜莉瞬间明白了，还是荣幸的父亲。图静说他从小在舞台上长大，姜岩也认识他，章劲大概也是知道了，所以对他们的态度才会转变。
颜莉不算进了圈子，却也因为拍摄一部电影，窥探到了一点圈内的生态——普通的演员只能将演戏当成工作，一份可以获得报酬的职业，而不少人，在其中追名逐利，见风使舵，在其中迷失自我。
或许章劲也曾经是个不错的人，谁不是从洁白无瑕的小孩长大成人？
这样的地方，不会有人做慈善，随便给你机会。荣幸获得的那些看似并不起眼的机会和尊重，有多少源于他那个父亲呢？
颜莉知道他不愿意提起自己父亲的事情，便转移了话题：“我最近可有钱了，我给你买电脑啊。”
“你怎么知道我要买电脑？”
“姗姗姐告诉我的。”
荣幸顿了一下，“我已经买好了，最近剧团营收还不错，我拿的薪水够了，我还买了一台打印机。下次我带你去看看。”
“可以啊，但是你会用吗哈哈哈……”
“小瞧我？”
他们俩瞎聊了一会儿，颜莉想起一件事，“你年前不是还在写自己的剧本吗，怎么又变了？”
她还记得荣幸和她说过名为楼的故事。
荣幸说：“那时候我把剧本初稿给闫老师看了，他提出了很多修改意见。我改完之后放了一阵，越发感觉故事很单调，加上最近看的剧，还有剧团里买的那几个原创小说，多少受了点影响。我打算把它改成别的故事。”
“什么样的故事？”颜莉抓着扶手，仰头认真问。
荣幸低头看了她一眼，又挪开了眼神，有一会儿的恍惚，随后说：“还是发生在两栋楼里，双子楼，一个罪犯想绑架楼里的女人，结果绑架成了另一个。然后，两栋楼通过楼与楼之间的语言传播信息，最终皆大欢喜的故事。但我还没有写完。”
颜莉听完，感觉的确比之前听到的那个爱情故事有意思，如果能排成剧，应该更刺激。
“坏人最后受到惩罚了？”她问。
“对。”荣幸说故事的时候总是话最多，“我现在的想法和以前不一样了，我以前很讨厌那种同情和原谅反派的桥段。”
颜莉点点头，之前卓思远的那部剧里，荣幸饰演的反派就没有陈述的情节，结尾也只是单纯被警察抓了。
“你拍戏期间，我和卓思远一起拜访了闫老师，希望他给我们的剧本提一些意见，我们在他那里受到了很多启发。他说，给反派写故事，不是为了让观众去同情反派，而是说，能成为反派本身就是一种悲剧，悲剧不是一个人造成的，创作者要比观众看到更深层的东西。”
他说完，依旧很认同这些话，停下好久品味了一番。
颜莉很快会意，“所以新的故事里，罪犯也是主角？”
荣幸兴奋地拍了一下手，“你懂我！”
他说完这句话，两个人才发觉周围都在悄悄看他们。两人羞愧地低下头，对视一笑。
七月下旬，《破壁》剧组的初期建组结束，进入选角阶段。剧里需要十几个演员，知闲剧团大部分是年轻演员，剧中还需要中年演员。他们讨论后得出两个方案，一个是招募，另一个是演员化特效装，显然，后面的方案更节省成本。
组建阶段，角色大部分已经定下，男主角阿桂由外形演技最好的荣幸扮演，男二号全生则由卓思远扮演，两人同时兼任这部剧的编剧和导演。
颜莉定下的角色是女主角阿桂的姐妹。她提前从荣幸那里了解到，这个角色戏份不算多，是个见风使舵的角色。她还挺高兴的，居然第一次正式演剧就能拿到有台词的角色。
剩下两个角色一直没能定下来，一个是女主角阿桂，另一个是阿桂的母亲，女主角不用说了，女主角的母亲戏份也比较重。
其实大家都默认，阿桂的角色应该是师珊珊了。她是剧团最有经验的女演员，也和荣幸搭档了一年多。
李彤见大家没决定下来，便开了个会，让现有的女演员穿上了阿桂的服装。
颜莉本来不打算去试，不过还是被李彤督促着去了。衣服是八十年代流行的白衬衫蓝牛仔，她穿了之后发现袖子短了一截，便将袖子卷了起来。
她出来之后，站在其他人面前，不好意思地笑着说：“衣服有些短了，裤子也短了。”
其他人沉默着，静静地看着她，气氛有些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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