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抱憾终生
“震惊商界的突发新闻，我国健康中心董事长、第一医院高层、医疗集团最大股东花泽类先生于今日离世，享年70岁……”
“据悉，花泽类先生于半月前订立公证遗嘱，将其名下全部私人财产捐与红十字会及儿童福利院……”
“传言猜测花泽类先生的突然离世，是受到此前挚友道明寺夫妇相继离世的刺激而突发旧疾，具体情况有待后续报道……”
“花泽类先生一生并未娶妻，膝下无子。商界传言下一任继承人，将是其生前好友、第一不动产的前总裁道明寺先生的千金——道明蕾……”
医院的大屏反复播报着这则重要新闻，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味，人们来来往往或驻足观看，人群里，传来一声声叹息。
此刻，众人口中谈论的道明蕾正半跪在病床前，双手紧紧握着病床上那人的手，一声声轻唤着“类叔叔”，泪水模糊了视线，往日那张熟悉而和蔼的面庞此刻也越发看不清了。
道明庭垂着头，立在道明蕾身后，伸出一只手轻轻摩挲着妹妹的后背，隐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握紧了拳。
病床的另一侧，是西门和美作。
西门红肿着的眼睛狠狠盯着床上一动不动的人，仿佛在责怪他的不辞而别。身旁的小优握着西门的手微微用力，希望能给予一丝安慰。
美作早已泣不成声，年近七旬的他双手捂脸，哭得像个小孩子，整个房间都回荡着他的哭声。一旁的妻子静静地拍打着他的背，时不时拿纸巾给他擦泪。
病床上的人正是花泽类，安安静静的，嘴角还噙着笑，仿佛沉睡的人正做着开心的梦。
哭过后，道明蕾抬手用力抹去脸颊的泪水，缓缓站起，可以难过但不能沉溺悲痛，她知道，现在这里需要自己跟哥哥主持大局。
随即俯下身子为花泽类整理头发和衣服，用仅彼此二人能听到的音量轻道：“能去那边见妈妈，你一定很开心。”语气中多了几分宽慰。
道明蕾脑海中闪过方才的画面。
她一如往常去拜访类叔叔，推开门发现类叔叔瘫倒在一片散落的画纸里。转头通知佣人备车后，她迈着大步急匆匆跑过去，跑到倒地的花泽类身边。踩过的几张画纸变得褶皱，画上的一家四口笑脸依旧。
“类叔叔！”道明蕾不断呼唤着花泽类，有条不紊地检查着他的呼吸与脉搏，作为医学生的她此刻保持着冷静。
在去医院的路上，私人医生在对花泽类进行抢救。道明蕾坐在一旁呆呆地望着那个躺着的人，强装的镇定与冷静在瞬间突破防线，开始变得慌乱无措。
自小她便是f4的掌上明珠，是四大家族里唯一的女孩子，几位叔叔都对她格外疼爱与照顾。躺在这里的这一位，是她最喜爱与敬重的。
叔叔们会教她骑马打球赛车，甚至还会教给她怎么泡帅哥，她学了很多有意思却又看起来不正经的知识。
印象里，她所有像女孩子的一面，都是从温温柔柔的类叔叔这里学来的。他教她画画，教她拍照，带她养花和宠物，也是受到他的影响，她决定学医，做一个救死扶伤的医者，一个有价值的人。
她突然想到，
在她小时候，他总是喜欢捧着她的脸，弯着眼睛喃喃道“这小家伙越来越像杉菜了”。
在她小时候，他总是喜欢带她出去玩，即使逃课被爸妈抓到也会把她拉过去藏在身后。
在她小时候，他总是说要抢她当女儿，每次自己问他为什么不结婚他都说有女儿了不用结婚。
在她小时候，这个叔叔，对她，就像爸爸一样好。
她好喜欢类叔叔。
想到这，道明蕾早已泪流满面，她低头抚摸着手里的素描本，那是类叔叔倒地时还抱在怀里的，应该对他很重要。如果……如果类叔叔真的不行了，她想，他应该是想带着的。
缓缓翻开素描本，目光一点一点落下直至铺满整个画面。
画上的少女模样瞬间击中道明蕾的心脏，是妈妈！
原来，类叔叔……怪不得……
道明蕾指尖触到泛黄的书页，手指微微颤抖着继续翻动画册。
画册里的少女情态被刻画得极为细致，微笑、娇嗔、坏笑、暴怒、发呆……每一页，少女都是灵动的，每一笔，都充满爱意。
他很爱画画，常常对着建筑画，一坐就是一天。
也时常拿起笔对着自己，对着爸爸妈妈，对着他们一家四口。
以前她总觉得，是因为关系亲密。
可她从未意识到，类叔叔只画他们一家。
或者说，只画她。
一周前，妈妈离开了。
从此，类叔叔再没碰过他的笔。
爸爸走后的那段时间，类叔叔常来陪妈妈说话，陪妈妈晒太阳，还是一如往常温温柔柔的，却好似充满着活力。
可是妈妈走后，类叔叔就像泄了气的球，不再画画不再拿起笔，只是日复一日地坐着发呆，仿佛灵魂被小鬼抽走了一般。
年轻时类叔叔的后脑勺被人打了一棒，每逢提起，他总是骄傲地笑着炫耀那是他英雄救美的印记。
是真是假道明蕾无从知晓，她只知道，从那以后他便落下了病，每每情绪激动就极易复发，偏这次复发，是因为去墓地见妈妈。
那天，下着小雨，到处都变得湿漉漉的。
类叔叔手捧一束白桔梗花，换上一身笔挺的西装，立在墓碑前。他望着照片上微笑着的女子皱了皱眉，抬手小心翼翼地拭去她脸上的雨水，表情缓和许多。片刻后又突然弯下腰把手搭在墓碑上轻抚着，嘴角挂着笑。
他赶走了所有人，一个人静静地在墓碑旁撑着伞站了很久，直到雨停。
回来后便大发脾气，发誓再也不要去墓地。
旧伤也就在这时候复发了，病情来势汹汹。
道明蕾起初有些疑惑，她察觉到，
他似乎对这次发病很满意，甚至有些开心。
现在她终于不再疑惑了，他是开心的，
因为他能去见他爱的人了，爱了一辈子的人。
道明蕾整理好了花泽类的衣领，掏出他胸前口袋里的手帕，为他最后擦拭着脸。手帕上绣着的一道细细的花纹，在道明蕾指间若隐若现。
周围逐渐安静了下来，微微有着抽泣声。
花泽类乖乖躺在那里，残存的意识游离着。
“美作还是这么没出息，寺走的时候也哭这么大声。”
“西门也哭了，我们三个走了之后就剩他们两个了。”
“庭是哥哥，会照顾好蕾蕾，也一定会经营好公司。”
“蕾蕾哭得好伤心啊，好想抱抱她，可我不能了。”
“寺都走了这么久了，也不知道在那边过得好不好。”
……
“杉菜……”
“你想不想我啊。”
“你走后我没去看你，你会不会生我的气。”
“可是墓碑冷冰冰的，一点都不像你，我不喜欢那里。”
“我好喜欢蕾蕾，如果那是我们的女儿，该有多好。”
“杉菜，我好想你。”
“如果再来一次的话，我们在一起吧。”
“好不好。”
花泽类的意识飘散，再也听不到哭声。
恍惚中，最后的最后，他见到她了，
一如她十九岁那年，笑意盈盈、满是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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