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9章
楼自牧站在为首战船的船头，手中银钩枪指着楼自演，面容霜肃，凛冽生寒。其中的杀意顺着海风吹过来，激得楼自演一个激灵，什么得意骄傲都吓飞了。
倒是宋时上前一步，张开双臂挡在楼自演身前：“牧，你别无理取闹。二哥是为了帮我……”
“谁是你二哥？”楼自牧怒目，然而对上宋时那双单纯的眼睛，又有脾气发不出的憋屈，“小蜗牛，你怎么帮他？”
“那平王爷不是你二哥么……”宋时挠挠脸，有点不好意思。
“我没有二哥。”楼自牧断然拒绝。
宋时看起来还是想缓和两人之间的关系：“牧啊，自家人哪有隔夜仇……你和平王爷一文一武共同合作共建咸渊不是挺好的吗？”
楼自牧别开脸：“你不用劝我，我是绝对不会认楼自演的。”
宋时叹气，也不再试图说服楼自牧，只捡着好话说：“牧啊，这次真的不怪平王爷。是我请他帮忙的。”说到这里他笑了，开心雀跃，“你看这船！多好啊！要是没有平王爷，我都建不出来！这船绝对比方家寨的船好，到时候你打过去，保你所向披靡。”
楼自演这时也缓过来，恢复风度翩翩的样子，上前一步，却仍然站在宋时身后：“三弟，你这次可是真的冤枉我了。我知道之前反对建水军的事你生气。不过现在既然皇伯父已经下旨，那咱们兄弟自然也应该齐心协力。小时的本事我是知道的，这船也确实好。咱们把船建起来，共同强军，荡涤海贼，不是挺好的吗？”
楼自牧冷笑，从怀里取出个小竹筒丢在楼自演脸上：“共同强军？你当我不知道小蜗牛的本事？当我不想建蒸汽船吗？可你看看李鼎是怎么做的！别说李鼎做的这些事没有你的授意支持。你们都是一丘之貉，狼狈为奸。”
楼自演诧异的取出竹筒中的传书，就见上头写着的太子殿下向官家建言，提议调煤铁至润州建铁肋木壳蒸汽船。然而提议才在朝上说出来，就被李鼎给驳了。甚至还有人借此故意发作，暗示太子殿下有异心，惦记官家的位子。于是好好的提议就这么被罢了，太子殿下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哎哟，这是误会啊！”楼自演捏着传书，借着昏暗的夜色，眼睛转了转，摇头，“李相这真是……唉，实在不该！”
楼自牧冷哼，不搭理楼自演的表演。
宋时倒是忧心忡忡的样子：“那怎么办？船已经造出来了，要是被官家知道了，会不会认为我们也有谋……的心思？平王爷，你可千万替我说说啊，我真的没想那么多……”一边说着，急得好像连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小时放心。”楼自演忙安抚，“这件事我去解决就好。”
宋时便露出信任的笑来：“多谢平王爷。”
楼自演也笑：“这么生疏，之前不还是叫我二哥的吗？”
“二哥。”宋时从善如流。
楼自演这才看向楼自牧：“三弟，若是我劝李相支持调用煤铁建蒸汽船，如何？”
楼自牧紧锁眉头，质疑的望着楼自演：“你会这么好心？”
楼自演自信笑了，握着折扇轻轻敲着手心：“你应该清楚，这件事我能做到，并且，也只有我可以做。”
“你想要什么好处？”楼自牧显然没有宋时那么简单，一下子就听出楼自演的弦外之音。
楼自演一指脚下：“小时说他预计要建三艘蒸汽船。这三艘全部归我。船上的水军，也由我派遣指挥。”
“不可能！”楼自牧断然拒绝，“我绝不会让你碰军权。”
楼自演只笑，不说话。
反而是宋时仰着头巴巴的看向楼自牧：“牧，大哥被人说那个……不是很严重吗？咱们，咱们不能给大哥拖后腿啊。二哥要是能劝得动李相，对大哥的名声也好。”
楼自牧捏紧拳头。
楼自演看出楼自牧的动摇，这才接着说：“等得了李相支持，调派煤铁过来，你想让小时再建多少船不能建？那些船我答应你，不跟你抢就是了。”
楼自牧权衡。
宋时倒是惊喜得很：“真的？牧，快同意吧！到时候我可以给你建很多，很多的船！都可好啦！”
楼自牧终究抵不住，忿忿的跳进蒸汽船上，揽住宋时腰身，带着人离开，临走时倒是留下一句话：“成交。”
楼自演直到围着的船都散去了，才长长出了一口气。勃勃野心尽在他的眼中：“一个缺口打开了，以后到底什么样，可由不得你了。楼自牧啊，你当真是成也宋时，败也宋时。”
有了第一艘船的样板，再加上不需要再躲躲藏藏，第二、三艘船只用了半个月就都建成了。
试航当天，楼自牧带着宋时与楼自演同在船上。
虽然宋时看起来兴致勃勃，但楼自牧看着满船里都是楼自演的兵，脸色跟刷了炭似的黑：“楼自演，说好的你说服李鼎为我哥正名，放宽煤铁使用呢？这些日子你可什么都没做！”
楼自演站在碧海蓝天之下，呼吸着沁凉海风，被吹起的雪白衣袂宽大如帆，鼓动如翼。他顺畅得很，也不在意楼自牧的凶狠：“三弟啊，急什么？”
他的身后有人用笼子拎着一只鸽子。
楼自演取出一张早就写好的纸条递给楼自牧：“三弟你看看，若是可以，那就这么送出去了。”
楼自牧扯过纸条，从头看到尾，确定是楼自演让李鼎放行的话，这才递回过去。
楼自演却不亲自接，示意身后的人取了放进鸽子脚上的信筒里。
楼自牧愤恨不已，却发作不得。
鸽子飞上天空，努力扇着翅膀，远去。
楼自牧的心这才跟着安下来一些，再看楼自演却更不高兴了，一甩袖子：“既然现在最好的船都归你了，那以后在海上巡视的事也交给你来。”
“这不好吧？”楼自演故作谦虚，“三弟啊，我这边的人到底还是没经验……”
“要什么经验？”楼自牧讥诮，“这么好的船用着，哪怕见着海贼就跑都比别人跑得快，怎么，侦查巡视还做不到？你的人都是傻子吗？要真这样，干脆这船你也别糟蹋了，都还给我算了！”
楼自演一副当哥哥的让着弟弟的样子：“行行行，我派人巡海，行了吧？放心，二哥一定不藏私，侦查到什么情况都告诉你。”
让楼自演万万没想到的是，他自己的人还真被楼自牧说中了，遇到海贼连跑都跑不掉。
才出去巡海五日，海上就起了信号。等到楼自牧派船出去之后，就把楼自演的人水淋淋的载回来了。
至于三艘蒸汽船，完全不见踪影。
楼自演第一反应就是楼自牧故意的，他气冲冲找到楼自牧的院子，劈头盖脸一顿指责：“楼自牧，你不就是看不得我掌兵吗？一边说着船归我一边又偷袭我的人，把船抢走算怎么回事？”
楼自牧正在教宋时下围棋，对面执黑子的是周中，李西匀则跟周中挤在一张椅子上，让被迫分成两张椅子坐的楼自牧气不打一处来。
听见楼自演的指责，楼自牧阴阳怪气：“你自己没本事，还怪我抢船？”
“船真是你抢走的？”楼自演大怒，“你有宋时在，多少船不能建？为什么非要抢我的船？”
楼自牧气得摔了棋子：“楼自演，你自说自话的本事不小啊。当初船是交给你的，人也都是你的人，到了海上驾着蒸汽船你都守不住，你还能更给我咸渊丢人吗？”
“你……”
“来人！”楼自牧向外头喊，“把楼自演的水军统领叫过来，问问他到底是谁抢了他的船！敢动我咸渊水军，哪怕是动一个废物，我也绝不轻饶！”
楼自演被楼自牧的做派弄糊涂了：“楼自牧，真不是你抢的？”
“你的船我的船，不都是朝廷的船水军的船？我有你那么小心眼吗？”楼自牧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就差拎着楼自演的衣领把人揍明白了。
楼自演狐疑着，等他的统领被带来。
这位统领原本是管着铁矿的，是楼自演的心腹，被楼自演亲自调来管他这一支水军。
此时鼻青脸肿的，胳膊还折了，身上挨了好几刀，虽然处理过了，但也还渗着血，凄惨无比。
“王爷，属下作战不利，属下对不起王爷。”跪在地上就哭得涕泗横流。
宋时看那模样一时都有点恶心，便把脑袋往楼自牧怀里埋了埋。
楼自牧享受着小蜗牛难得的投怀送抱，嫌恶的伸腿踹了统领一脚：“哭什么哭？到底遇到什么人了？怎么回事？说！”
楼自演怕楼自牧威胁，忙把人搀起来，宽声安慰：“王故，你先别急，慢慢讲讲。放心，你毕竟是我的人，我总是会为你做主的。”
统领王故对楼自演感恩戴德，不过他还是怕楼自牧的，只顺从的把事情讲了，生怕楼自牧再发脾气。
三艘船出去巡海，每日走的都是固定的路线，前面两天都风平浪静，倒是第三日上有一伙海贼不长眼睛的撞过来，也都被他们给收拾了。
经过这一战，王故对蒸汽船的信心更上层楼，也更加坚信在海上再无敌手。
果然第四日的时候再有船见着他们便远远的躲开，不敢与他们碰。
楼自牧听到这里的时候就嗤笑了：“人家那是探路的，你还真当自己能耐了。一群蠢货，路线天天不变，等着人找准位置埋伏了好偷袭吗？”
王故被楼自牧骂得缩了下脖子：“就……被靖王爷您说中了……”
第五日，经过一个背面夹山的海岛的时候，蒸汽船正待如前些天一样过去。不想才转过海岛，就被一支有十来艘船的海贼拦了路。
眼见着海贼都杀到蒸汽船上来了，王故他们根本打不过，连忙下命后退。
然而就这么交战一会的功夫，后头的路也被堵了。
就这样，三艘船都被抢走，他们这些水军也被丢到海里去。也幸好旁边就是岛，没让他们在茫茫大海中淹死。
听到一半的时候楼自牧已经知道了结局，之所以听完，都是让王故讲给楼自演的。
“废物。”楼自牧连个眼神都懒得给，“这海上能一口气调二十多艘船的海贼不多，拢共就那么七八个。海王岛、方家寨、沙流寨、飞鱼帮……那些船有什么特点？说给周大官人听听，他在海上跑得多，知道那些海贼都是什么样的。”
周中被点到名，差点被口水呛着。他算是发现了，无论是跟着楼自牧还是跟着宋时，热闹都不是白看的：“不才在海上经商久了，确实多少知道些。”
“没有旗子，那些人也没说什么多余的话。”王故憋着劲儿想，也没想出来什么有用的，“哦，对了，他们都穿的黄衣，我还在岛上捡着块布。”
周中接过王故递过来的布片，看了片刻，猛地大惊失色：“这个……哎呀，你们……罢了罢了，认栽吧……”
楼自演忙问：“怎么了？周大官人不如说说看？”他跟着周中来回跑过几次，自认对这个总喜欢装斯文的商人多少知道些。
“这个……这是方家寨的寨旗一角啊……”周中苦笑，“你们是怎么得罪方家寨了？哎，遇到他们就认了吧，那船啊，你们也不要想了。”
“那怎么行！”楼自牧可不干，“方家寨敢来惹我水军，我必要让他付出代价！”
楼自演只听到“方家寨”三个字就想到什么，脸色倏地变了，急匆匆从楼自牧这边离开。
王故不敢单独跟楼自牧同处一室，也赶紧追上去。
等到那两人都不见了踪影，周中这才放下一直端着的肩膀，往李西匀的怀里窝了窝，让人给他揉：“你们这两个人啊，都是一肚子坏水！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忽悠一大通，白得六艘船。”
楼自牧只听得人家说他和宋时配，才不管别的，颇为骄傲：“那是！小蜗牛可是我未来王君，我们自然是配的。”
宋时拍了楼自牧一巴掌，笑眯眯的跟周中说：“周大哥可别说我们，得了便宜的不还是你？一共就九艘蒸汽船，其中三艘可是到你手里的。”
周中摊手：“要是没这个好处，我才不跟你们狼狈为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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