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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君绝上邪(一)


“求娘娘……幸臣。”

        都已经过了好几日了,她心里仍旧对这句话有着深刻的记忆。

        回想,一个男的,在深更半夜,穿着女装,站在自己的房间,哭得梨花带雨……宁款款觉得自己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好么!!!

        不过也是自己机智,最终靠着装高冷逃过一劫,当时,她阴沉着脸,以冰冷至极的声音于他说话,她可是盯了他好久,他才肯离开的。

        不然她那日晚上都别想睡觉了。

        她深吸一口气,闭眼,再睁眼。

        望着镜中的自己,她想要软软地往后一倒,却忽然想到自己背后什么都没有,也就是说,若是她真往后倒,说不定就要脑袋开花啦。

        “娘娘,您看这般如何?”伺候她梳妆的小婢女腼腆地抿唇一笑,悄悄地往镜子里瞧,“可还需要奴婢再改改?”

        宁款款望着镜中的自己,感叹。说实话,她这辈子都没这么盛装打扮过——身为道修,又是仙府弟子,她哪有那个时间去捣鼓这些啊,况且,她对这些东西从来都不感兴趣。

        镜中人是个美人,不说美若天仙,至少也算个小家碧玉。

        此人芙蓉面,柳叶眉,朱唇,白肤。三千墨发以银步摇绾起,长长的坠子坠下,尾部嵌着的宝石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细碎的光芒。

        她穿好大袖纱,笑道:“已经很好了,不必再改。”

        小婢女闻言,委身行了一礼,“那……奴婢便告退了。”

        “叩叩。”几乎是与敲门声一同响起,女子以冷淡至极的声音在门外询问,“圣后娘娘可好了?帝座已然在外边侯着了。”

        今日,便是那苍台祭天之日。

        她身为圣后,需得与帝君一同前往苍台,一同祭天,当然,朝中臣子也是要去的。

        按理来说,那劳什子“奇葩太后”也是要到场的,不过此人智力有缺,不便到场,是以便取消了她的资格。

        对此,宁款款很是无奈,毕竟她此生最不喜欢这些个麻烦事了,又是梳妆又是换衣的,老疲惫了都。

        “你进来罢。”

        这次祭天的冕服是身为国师的素迦弥亲自准备的,这衣衫华贵是真华贵,但却也不怎么重,她穿着,倒是一点也不累。

        “吱呀”的一声,衣着怪异的国师这便端着银盘进来了,而那小婢女乘机退了出去,还顺带关上了门。

        “……”

        她不开口,素迦弥也不开口,气氛一度十分尴尬。

        “呃……”终于,宁款款打破尴尬了,“你来是……?”

        “为娘娘点纹。”

        她这样一说,宁款款才想起来,祭天典礼之上,每一人都必须点上祭祀纹,于典礼而言,这祭纹很是重要,所以若是参加祭天者并未点纹,便会被自家长辈训个半死。

        想当年她身在藏玉仙府,仙府中举行祭天仪式,她那时最是不耐烦这些个麻烦又事多的玩意儿,便呼朋唤友地,带着她那几个好友,直接翘掉祭天大典,转而爬树上摘梨子去了。

        说来也是幼稚,都是修道的求道客了,还学那凡间稚子上树摘果。

        思及往事,宁款款觉得自己的心情都好了许多,她都快抑制不住自己的笑容了。

        此时素迦弥执起银盘中的笔,沾了些墨——这墨很是特殊,与寻常墨汁的色泽不一样,它是金色的。

        只见素迦弥手腕一转,便在她面上“笔走龙蛇”,她的动作行云流水,毫无滞涩,便如同练过无数次一般。

        “……”

        满室寂静,落针可闻。

        “好了。”良久,她搁下笔,只见金光一闪,而后她面上的纹路就更加清晰了。

        “走罢。”素迦弥冷冷地开口,其表情,就像是别人欠了她万两银票似的。

        宁款款连忙瞅了眼镜子,只见镜中的自己面上尽是诡异的金色纹路,当然,在她看来诡异,在别人眼里啊,那便是古朴庄重。

        她起身,“走罢。”

        如素迦弥所言,殷见雪已然侯着外边了。

        只见这殿外空地之上,停着一辆华丽的车撵。

        此车四角饰铃,支柱上雕刻着古朴繁复的纹路,雕法精妙,而这图样看起来倒像是祥云和龙,而那车撵正面挂着的珠帘微微抬起——一只白皙的手伸了出来,而后露出一张清秀雅致的面庞来。

        他穿着一件华丽的白色冕服,银冠束发,腰间系了一块双鱼玉佩。

        宁款款有收集各式各样的玉佩的爱好,她极喜美玉,而他腰间这块玉,一看便不是凡品,她一时没忍住,便多瞧了几眼。

        而殷见雪只是微笑。

        此时,四只拉车的火凤凰朝天长鸣,展翅,欲高飞。

        “毓娘?”他微笑,轻声细语,“你快上来罢。”

        “嗯。”宁款款颔首,随即纵身一跃,上了车撵。

        这车撵之中倒也准备齐全。

        宁款款很是诧异,木案,小榻,糕点……甚至连换洗的衣物,这儿都有。

        而殷见雪端坐在红泥小火炉前,正温着一壶酒。

        “好了。”他尝了一口,试了试温度,随即为宁款款也倒了一杯,“我前些年亲自酿的梨花白,毓娘要试试么?”

        梨花白?

        这可是好酒啊。

        思及此,她接过酒盏,一口饮尽,果然还是她喜爱的那个味道。

        “不错。”她由衷地夸赞。

        “毓娘喜欢便好。”他弯唇一笑,眉眼弯弯,“这也是自衡的愿望。”

        这酒味道很好,宁款款便忍不住多饮了几杯,待到她放下酒杯时,已然到达了苍台。

        她撩开珠帘,只见外边一片人山人海,人群里,有人朝上边投掷瓜果。不过宁款款猜,这些瓜果,肯定不是投给她的,毕竟在传闻之中,她可是貌若夜叉,想来是投给殷见雪的罢,他长得可是很符合道界的审美。

        说到这道界的审美,宁款款就颇有些不忿,这美哪里来的三六九等,道界诸君也是怪,将这清雅出尘的美奉为第一等,其余的,便都是第二等。

        若要她来评,她可不会将这些个白衣飘飘的道君奉为绝世美人,毕竟她平生最喜红衣美人,那种昳丽的红衣美少年,最得她的欢心了。

        “该走了。”殷见雪轻轻地放下酒盏,抿唇一笑,朝她伸出手,细碎的阳光撒下,为他平添了几分暖意。

        宁款款一愣。

        她犹豫了片刻,这才将手放于他手心。

        他的肌肤顺滑而白皙,手掌骨节分明,手指纤长,美中不足的是,他失了一指。

        车撵停下,二人随即走出。

        大街上,酒楼上……但凡是能站人的地方,都站满了人,她举目望去——当真是好一派繁华景象。

        穿着白衣金甲的侍从为二人开道,隔开了激动的民众。

        面前有一步撵,二人随即上了步撵。她向后望去,只见后边跟着长长的仪仗队,有举扇的,亦有手捧银盘的侍女,这些人无不是衣着华丽,面容姣好,妆容精致。

        殷见雪坐在她身侧,此时外边的婢女将上面的珠帘放下,将二人所处之地隔成了一道密封的空间。

        珠帘后有一道浅色的轻纱,如此一来,她向外望去,便只能望见模模糊糊的影子,而外边的人望里边,亦只得两道模糊的影子。

        里间静得似乎连她的呼吸声都能够听见,她凝神细听,好像也能隐隐约约听见些外边的声音。

        她刚想开口说几句话,步撵却忽然一停。

        “怎么了?”殷见雪开口,轻声问道。他道声音柔和动听,若是常人,只听这声音,便会以为他是个温柔而又和善的翩翩君子。

        “回帝座。”外边的侍从单膝跪地,抱拳,“有个乞儿,阻了仪仗队的路。”

        殷见雪微微一笑,“乞儿?”说着,他撩开珠帘,果然,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小少年被两个侍从制住了双手,还在挣扎。

        “这是怎么一回事?”殷见雪蹙眉,“怎么京中仍有乞儿?孤不是早已吩咐过了么,今年祭天之前,要好好地安置这些乞儿……至少要叫他们吃饱穿暖。”

        嗯?

        宁款款循声望去,挑眉,没想到啊,这个“空有皮囊的窝囊废帝君”还会做实事。

        “这乞儿怎么这样不知礼数。”

        “帝座可是帝君诶,他这样做,不是冒犯了么。”

        “……”

        人群开始沸腾起来,众人窃窃私语。

        而这小少年只是挣扎,掩藏在厚重刘海下的一双眼微微红了。

        “可是有什么事?”殷见雪走下步撵,至这少年身前。

        他的手指无意识般地摩/挲着袖角的繁复纹绣,“孤是帝君,你若是遇见什么不公之事,与孤言说,孤自会为你主持公道。。”

        少年不言,却停止了挣扎。

        “罢了。”殷见雪叹息一声,“你不肯说……那便暂且将送至玉人府罢。”

        玉人府是殷见雪所设立的,收容京中乞儿之地。

        在三界尚未一统之时,白玉京中哪有什么乞儿,都是些一心修行的求道客,是在后来,殷见雪成为三界共主之后,这京中才渐渐有了凡人。

        而这些凡人多了,便渐渐有了摩擦,继而出现了乞儿。

        殷见雪转身,作势要走。

        “我的母亲……”小少年见他要走,连忙用力挣脱了侍从的束缚,扑在地上,抓住了他的衣角,“我的母亲病重,濒死,求帝座……求帝座救救她!”

        “啊。”他好似很讶异,“竟是如此么。”

        他的手伸至腰间,刚要解下腰间的双鱼玉佩,却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一副懊恼的神情,“我一时着急,竟忘了,这是毓娘所赠之物。”

        嗯?

        她送的?宁款款眨了眨眼,难怪这玉佩这样合她的心意,原来之前是她的玉佩啊。

        他回过头来,歉意一笑,捻了捻玉佩上挂着的流苏,这才开口,对那少年道:“看你装扮……你是北域人罢。”

        “正是。”少年逐渐哽咽,“我与娘亲爹爹都被仇人追杀,一路逃到圣都,我的父亲没有我二人幸运……在逃亡途中便……便……”

        “勾起了你的伤心事。”他歉意地笑笑,“是孤的不是。”

        言罢,他扯下袖袍上作为饰品而存在的玉坠子,“此物虽不值几个银钱,却也能换些药。”

        “孤来得匆忙,没来得及带上御医,你快去药铺换瓶回春丹,你的母亲自会没事。”

        他将那精美的玉坠子塞至少年手中,抿唇一笑,“快去罢。”

        “多谢帝座!”少年朝殷见雪磕了个头,仍旧在哽咽,“帝座大恩……没齿难忘!”

        “待我有朝一日修为大成,我自回来,为帝座肝脑涂地!”

        殷见雪笑笑,柔声道:“不必如此。”

        “孤身为帝君,自然以天下万民之乐为乐,孤为君,你为民,而你的母亲亦是孤的子民……既是孤的子民,孤自然有义务救她。”

        “况且,待万物以慈悲之心,正是孤的大道。”

        待万物以慈悲之心,所以不争,不怨,亦不伤人。宁款款若有所思,若是修的慈悲道,那此人性格懦弱些,倒也不是不合理。

        此言一落,人群之中立即开始爆发出欢呼声。

        “帝座可真真是个名副其实的大圣人!”

        “是啊是啊,一个乞儿,居然也这样去关心……要知道,在我们这圣都白玉京之中,这些乞儿可是最最低贱的了。”

        “帝座称得上是真正的明君!有此明君,实乃我道界之幸啊!”

        “……”

        衣衫褴褛的小少年攥着玉坠子跑远了。

        殷见雪抿唇一笑,这才上了步撵,“走罢。”

        “……”

        接下来便是一路无聊了,她失了记忆,实在是没有办法找存在感,于是便只好端起自己拿僵硬而又不失礼貌的假笑,站在一旁做吉祥物。

        并且干站了一个上午。

        太阳逐渐开始毒辣起来,看殷见雪的模样,他好像感觉不到热,在太阳底下站着,身姿都仍旧那般清雅隽秀。

        宁款款表示实名羡慕,而且,她现在已经累瘫了,但这劳什子祭天还未结束。

        她叹息一声,正想悄悄地对自己发发牢骚,却见殷见雪转过身来,一笑,“毓娘累了么?”

        宁款款使劲点头。

        “不如这样……”他沉吟了片刻,“你先去小阁上歇息片刻,这儿有我一人便好。”

        “只是这样不合礼数……”他蹙了蹙眉,而后又舒展开来,“罢了。还是以毓娘的身子为重罢。”

        “素迦弥!”他扬声道:“你送毓娘去小阁上歇息片刻。”

        衣着怪异的国师仍旧那般冷淡,这人恭敬地行了一礼,而后冷冷地应声,“属下遵旨。”

        “娘娘。”这人转身,面无表情,“请随下官来。”

        宁款款颔首。

        如此,她才得到了片刻的休息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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