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短信
林柚觉得顾晟明根本就没有醉，或者说，他的酒量其实很好，虽然身上酒味很重，但他此刻的头脑依旧清明。
“前面那个向左拐。”顾晟明坐在副驾上发号施令，语气严肃地像是在对她说“做得太差，报告重写一份”。
林柚扶着方向盘坐在驾驶位上，跟着隔壁的指令行驶，在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
总裁不知道什么毛病，不让她用导航，非要她听着他的指路来开车。
“等下上那个高架桥。”某人道。
“额，要怎么上去？”林柚有点囧。
她还没有在驾校以外的地方开过车，总担心自己是马路杀手。在这种人多车流大的地方，她紧张得只能听懂“左拐右拐”这种简单指令。
顾晟明好像也无奈了，语气柔和了些：“你先观察下周围车……目前看车流不多，轻踩油门……”
最终还是有惊无险地把总裁送到家楼下了。
还好小区里有专门泊车的人，不然林柚真怕自己半吊子水平把顾晟明的豪车刮了。
“那总裁我走了，拜拜。”林柚关上车门，雀跃地转身就走。
“等等。”顾晟明叫住她，“你自己可以回去吗？”
林柚点头：“这附近有个地铁站我刚刚看到了，现在还早，我可以坐地铁回去。”
顾晟明住的小区在市中心，交通便利，去哪里都很方便。
他低头看了眼手表，现在是晚上八点四十八。对都市男女来说，确实不算晚。
等顾晟明再抬头时，却发现人已经跑远了。
“总裁我先走咯……”声音被拉远，可见她跑得有多快。
他有些无奈地看着那个跑远的人影。路边的路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蔓延向他，仿佛只要他伸手就能碰到。她今天穿的长裙随风叠动，裙摆就到脚踝，露出了那双小巧的白色皮鞋。她静静站在台上唱歌时，就像一株娴静的玉兰，而当她跑动时，变成了一只灵动的蝴蝶，飞向夜色深处。
他不知道自己对她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一开始，他只是觉得她穿那身红裙很美，后来觉得她有趣，说话直愣愣的，抗拒全都写在脸上，深怕别人看不懂。可他就是喜欢逗她，用一些话术让她无法反驳他，看着她一脸不情愿但还是不得不妥协的模样，好玩极了。她连撒谎都撒不利索，他看着她僵硬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撒谎了，她还以为她瞒的很好，最后还充满歉意地向他坦白她其实没有病。真是笨。
半晌后，直到人影彻底消失。他才缓缓挪动，将口袋中的白纸丢入一侧的垃圾桶中。
那张白纸静静躺在桶内，上面印着“127”，根本不是什么“46”。
林柚回到出租屋时，将近九点半。
她洗了个澡，舒爽地躺在沙发上看跨年晚会。
念念在沙发旁给滚滚穿衣服，说是迎接新年的仪式感。
滚滚抗拒极了，“喵喵喵”叫着，张牙舞爪就是不让念念给它套上。
“算啦！”念念把小猫衣服往地上一丢表示放弃，“你不穿就不穿了。”
林柚把零食递到念念面前，招呼道：“别管它啦，咱们好好吃吃喝喝看电视！”
念念接过零食，在林柚身边坐下。
电视里，几个青年演员穿着校服正在唱一首青春洋溢的歌。
歌曲结束后，主持人涂着大红唇彩，喜气洋洋地念着主持稿：“新的一年即将到来，你遇到喜欢的人了吗？不如今晚给ta打个电话一起跨年……”
林柚专注地看着节目，投屏的反射在她脸上映出红蓝的光，照得她的眼睛更加闪亮，显露了她眼神中的渴慕。
“真好啊……”她不由喃喃道。
念念耳尖，她一听到林柚的自喃便用一副震惊的表情扭头看向林柚——
“你变了！”
林柚困惑：“我变什么了我？”
念念捋了捋她下巴上根本没有的胡子，分析道：“要是以前的你，听到这种矫情的话只会说：‘要是对方早睡了不就被吵醒了么’，而不会用那种期待的语气说什么真好啊。”
林柚眼珠上翻，皱眉思考了下，讷讷点了点头：“大概是吧。”以前心里没有喜欢的人，她对很多事情都不甚理解，只觉得无趣。现在开始脱离青春期的年纪，却因为有了喜欢的人而仿佛一脚踏回了青春期的阀门。
她忽然想和祁哥打电话跨年。
只是——
她还做不到。他们之间的相处虽然跨过了一道阶梯，却仍隔着千山万水。他们没有牵过手也没有过拥抱，最大的进展不过是祁哥留她在家吃过一次饭。他们之间的聊天，总是她费劲地找着关于小月的话题，才能多和他说上一些话。
她有时候觉得，就保持现状足够了。她怕再向前跨近一步，反而会让对方退后好几步。好像一直以来都是她死皮赖脸死缠烂打赖着对方，对方没有拒绝大概也是因为她还保持着分寸，一旦跨越那条线，恐怕会让她一直以来的努力溃败不堪。
电视里的节目已经告一段落，主持人开始说着祝词准备新年的倒计时。
忽然，有手机铃声响起。
林柚整个人一怔，有些难以置信。
“喂？”一旁的念念接起电话，她娇笑地踩着拖鞋“哒哒哒”跑到阳台去。
林柚呆愣地看着念念关上阳台门，心里有一丝好奇，又有一丝失落。
“3、2、1，新年快乐！”电视机里主持人已经完成了倒计时。
林柚这才回神，翻找出手机，点开了祁泽峰的聊天界面。
她没有勇气打跨年电话，但一句“新年快乐”还是很好说出口的。
只是还未等她的手指触及键盘，聊天框便已经弹出一条最新消息：
祁泽峰：新年快乐。
林柚不由自主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手机，旋即嘴角止不住地往上咧。
窗外，新年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绚烂又热烈，照亮了仅有电视光亮的昏暗客厅，一簇又一簇，“啾”地一声便从地面窜到了半空中，伴随着一种难以描述的雀跃，从她的脚底窜到了脑袋，仿佛在她的脑海之中，也盛开了一场大型烟花秀。
站在阳台的念念，也艳慕地看着天上的烟花，耳边充斥着烟花的爆破声，话筒里的人声被挤压得细如蚊鸣。她半晌才反应过来，糯糯地回应道：“好，我答应你。”
林柚的目光仍痴痴地锁在屏幕上。
柚子：新年快乐！！！
她激动地连打三个感叹号回复过去。
柚子：万事如意！
柚子：好运连连！
柚子：天天开心！
……
祁泽峰看着手机里不断蹦出的祝词，忍不住失笑。
他的手指小心翼翼抚蹭着屏幕，仿佛这样就能透过屏幕触碰到界面另一端兴奋敲打字符的她。
只是他不知道该回些什么，多年来的隐忍与负重让他彻底丢失了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自我，忘却了如何向外表达自己，面对她热情的示好也总是选择逃避。他发出的跨年祝福，已经耗尽了他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全部勇气。
最终，他的手指悬浮在键盘上许久，也只是打下了一个简短的回应。
祁泽峰：早点睡，晚安。
林柚受到信息时，说不清是什么样的感觉。其实也没有很失落，她早已经习惯了这样沉默的祁哥。尽管在她的记忆中，总是那个意气风发的祁哥占据最浓墨重彩的部分，然而她最初喜欢上的似乎就是祁哥此时的模样。是他眼神中那种复杂的情感深深攥住了她，让她忍不住沉沦那双哀沉的深眸之中。
她仔细端详着那简短的五个字，从中感受到了一种沉稳的宁静感，她能想象到他有多么慎重地敲下这五个字，他看着手机的眼神又会是什么样的。
念念终于打完电话走进客厅，她面上浮现出怎么也无法遮掩的娇羞。
林柚打趣道：“阳台不冷么？”
“还、还好啊。”念念抓着手机，傻笑着。
“喔——”林柚故意将声音拖长，“怕不是在电话的那一头有一颗热烈的心把你给暖到了吧？”
念念笑着跑到林柚身侧坐下，挽着林柚的手靠在林柚肩上撒娇道：“哎呀～”
“说吧，对方是谁？”
念念黏腻腻的声音从身侧传来：“说来你也认识……就是……陈飞扬。”她最后三个字说得很快很含糊，但是林柚听的一清二楚。
“你们什么时候搞一块的？！”林柚大叫，“是不是上次吃饭的时候就在一起了！”
“没有，人家是刚刚才确认关系的。”念念娇滴滴地说道，林柚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林柚推开念念，后仰靠在沙发背上，把左腿翘起放在两人之间的沙发上。
她边抖腿边说：“从实招来，是怎么一个发展过程。”俨然一副要逼供的大爷模样。
“就是，上次他来a市找我们吃饭之后，联系多起来的，然后……”
一轮弯月挂在钢筋水泥的丛林之上，月光也透过窗帘，蛰伏在沙发的背后，沙发上，两个女人坐在一块，一个人正在娓娓道来她的故事，另一个人翘着腿，静静在一旁聆听。
窗外，仍有烟火在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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