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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五章


酉时黑天摸地,孟云泽堪堪从松花园的后门溜入,若非晚上有宫禁,她恐怕不会想起着家。

        她一步一个泥印,满身狼藉雨水,滴滴答答地沿着下摆往地面上流淌,背后是雷电交加的漆夜。

        祝思毓转过游廊,对上这一幕,当即吓得魂都飞了,心胆俱裂的尖叫声贯彻园内。

        “嘘,嘘。”孟云泽连声安抚,“是我。”

        季庚被吵醒了,习惯地撑起伞,帮她提木桶,没想到一拎便往下沉,“大货?”

        她的鬓发湿透,粘在腮边,两眼略有得色,“百来两重。”

        “太液池的鱼真是肥……”

        祝思毓大声道:“还在念叨什么鱼啊,快点儿进屋换衣服,我去烧热水!”

        孟云泽被她塞进浴桶里泡热水,直到四肢百骸的寒意被驱散,手脚暖和许多,出水便被裹进毯子里包得严严实实。

        被窝用汤婆子捂暖了,孟云泽倒头便沉沉睡去。

        半柱香后,祝思毓摸了摸她的额头,担心之余庆幸没有发热。

        门扇无声地敞开,她以为是叫风吹开了,预备起身去关,可不想常骓的面孔出现在门隙,她心下一惊,“常公公,您怎么来了?”

        常骓和气笑着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紧接着他身后便转进来一个男人高大的身影。

        李轫走进屋,服冠齐整,通身渊渟岳立的气度,明眼一看便知是会见完朝臣来的后宫,这个时辰不算晚,只是下了大雨,外头漆黑,给人一种三更半夜的感觉。

        他走到榻前,抬手拨开帘子,昏黄的烛火渡在孟云泽熟睡的脸上,那摇曳的线条她素白的面颊跳跃。

        “如何了?”

        “还好没发热,才人是个凑合省事的……”

        “你们照顾好她,若是半夜不适,就去请太医。”皇帝垂下手,和祝思毓交代一句,便离开了郡亭宫。

        一夜风雨停歇,放晴了天气极好,不燥不热,孟云泽心情大好,拿着自己在菩萨前开过光的钓竿,朝太液池走去。

        岸边竟三五成群来了不少妃嫔,内侍们跟在后头打扇、提着竿仙琐碎物件。

        孟云泽一到,她们还没有察觉,直到她离远些找了个石头坐下,才纷纷道:“是孟才人!”

        她朝众人微微一笑,打招呼道:“各位今日怎么别有闲情逸致,来太液池垂钓?”

        “正等着你呢,就知道你会来,”沈婕妤一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快些教教我。”

        其余妃嫔也围在她的身边,“也教教咱们!”

        孟云泽从没被这么放过香饽饽,“你们怎么想起来钓鱼了?”

        “你不知道?”沈婕妤惊讶道,“你昨天在这儿冒雨钓鱼,陛下就在含凉殿,你看了你半个时辰呢。”

        “没错,”旁边有人伸手示意她,“你钓了多久,陛下就看了多久,昨日这事就传遍了。”

        孟云泽顺着手指的方向望向远处的含凉殿,不可思议地道:“……看不出来皇上好此道啊?”

        “……浑话。”她被轻搡一把,“皇上对钓鱼毫无兴趣,孟才人是怎么做到的?跟我们提点一二如何。”

        她张了张嘴,觉得要么是这帮人眼花,要么是皇帝太闲了,“很明显,皇上倘若自己不钓,那就是喜欢看别人钓鱼。”

        几人说话间,陆陆续续又来了些品级不高的嫔御,一片花红柳绿,有的也不说话,带着自己的宫女寻了个视野好的位置,有些则来向孟云泽讨教钓鱼的方法。

        她把自己的饵分了分,“谈不上什么技巧,钓鱼养性,耐得住就行。”

        孟云泽总不能跟人一窝蜂挤着,凭借她们打草惊蛇的能耐,恐怕一天也钓不上来半条,只得往旁边稍稍。

        她平时独来独往惯了,难得太液池出现这么多人和钓竿的奇景,遂了她的心意,架上竿,秉着来者即使友的心态东拉西扯起来。

        对面的声音却渐渐低了下去,孟云泽当是自己聒噪,吵到了对方。

        却发现对方的眼睛注视着她的身后,似乎被什么引去了注意力。

        孟云泽扭过头,见是一行人分花拂柳行至畔边,最打眼的女人挽着披帛,略略低头,修项秀颈,斑驳树影从她的脸上一晃,移落在裙摆,仿佛恰到好处的点缀,举手投足间宛若携着光。

        “她不是来钓鱼的,”以为孟云泽不知道那女人的身份,解释道,“陛下允许她住在蓬莱岛,这是要登船回去了。”

        孟云泽微微眯起眼睛。

        “她一进宫就是充仪的位置,姓虞,说是书香门第,家里是教书的,叔父是岭南知州。不久前皇上还去她那儿赏曲……”

        许是船夫不在,虞充仪等人便等着,注意到了孟云泽的目光。

        虞充仪微微一笑,靡颜腻理,分外温柔的模样。

        寻常人看了都要心动神摇,孟云泽听身边女子咬牙切齿道:“她这是挑衅你!”

        “没有吧……”

        “你看不出来吗?她恃宠而骄,你又是她的劲敌,迟早势同水火!”

        “你从哪里分析出来的?”

        “《武林盟轶事》第四卷,第五卷马上就要出了,你有拜读过吗?”

        “……”

        孟云泽收回视线,注意力重新放回湖面,肩膀却又被拍了拍,这位主道:“瞧,好大的架势。”

        一架贴着金箔的车辇在七八个的人的簇拥下迎面而来,或许来钓鱼的妃嫔并不多,但是加上内侍女官、打扇的、递水的、锤按的就多了。

        经过孟云泽跟前,竟然停了下来。

        她不解其意,旁边的女官咳嗽一声,“孟才人怎不知行礼?”

        孟云泽不知坐在上头的是什么身份,直到郑贵嫔的脸从纱中露出,她才恍然大悟,“郑贵嫔?”

        “孟云泽,快两年多不见了吧,你还钓鱼呢?”郑贵嫔细眉细目,以手支颐,神态高高在上。

        当初孟云泽一进宫,二人便被分在一处,只是郡亭宫偏远,备受冷落。郑贵嫔便常常侍奉在皇后左右,后来能晋位多亏了皇后的恩德。

        孟云泽不恼不燥地回话:“是。”

        “如今你得了圣眷,看来很快就能搬离郡亭宫了,不用成天锄地,跟个农妇似的,实在可怜。”车辇落地,郑贵嫔由宫人搀扶着下地。

        “往日不见太液池这般热闹。”她环视一圈,“实在厉害。”

        “毕竟前一阵子戒严,御花园都鲜少有踏足,可能闷坏了,今日风和日丽,正是泛舟垂钓的好时候。”孟云泽笑道。

        “那当真巧。”郑贵嫔道,“你的消息是隔三差五传进我的耳朵里,戒严才解了多久,你就能出入太液池了,是你的运气好呢,还是和你有关系呢?”

        孟云泽道:“脑瓜子安在贵嫔的脖子上,您如何想,是你的事。”

        “换做别人,我不会多虑,可是你,孟云泽……”郑贵嫔细长的手指点了点她,“我一点都不好奇,这宫里,你迟早是会出头的。”

        孟云泽笑笑,“贵嫔高看婢妾了。”

        郑贵嫔朝她走进几步,道:“但是像你这样异类,能得宠多久呢?会不会有朝一日,尝尝登高跌重的滋味呢?”

        “婢妾还没有起高楼,用不着担心。”

        郑贵嫔楚楚动人地笑了,招手上辇,在众人的恭送中离开了。

        孟云泽身边的人道:“不过是借了皇后的势,摆什么谱啊。”

        “当年皇后染了时疫,她衣不解带伺候了一个月,是皇后娘娘向陛下为她请了个贵嫔的位置,皇上可未必记得她这么个人呢。”

        孟云泽摇了摇头。

        仍是近傍晚才往回赶,园门前是祝思毓和含象殿的一个小太监。

        “出了什么事?”她问。

        小太监殷切地道:“才人,没什么大事,是陛下召您去含象殿呢。”

        孟云泽放下桶,用手指了指自己,“我?”

        “除了您还有谁啊,快换身衣服跟奴走吧。”

        含象殿的丝绢和字画被拆下了,因而四面有些空旷,百盏烛火耀眼,发出的光芒连成一片。

        孟云泽迈进殿内,和走出来的崔焕章打了个照面。

        崔焕章作揖道:“孟才人。”

        “你识得我?”

        “昨日垂钓,陛下观您半个时辰。”崔焕章道,“才人之心性,远超常人。”

        孟云泽观他面色,一时看不出来是不是说认真的。

        崔焕章告辞后,给她领路的小太监便不见了人影,她只能自己往前走。

        男人坐在案几后,阴影从他的眉骨遮掩了半张脸,宽大的墨袍像把他溶进了深不见底的黑暗中。

        孟云泽犹豫了下,靠近一步。

        皇帝抬起头来,眼神自上到下地打量她,即使男人不做任何表情,但是常年积重的侵略感。

        寂静中只听烛火燃烧的声音,时间仿佛格外长,孟云泽有点儿站不住,皇帝道:“坐。字练的怎么样了?”

        孟云泽忘了答话,规规矩矩地在案几边坐下。

        “你在想什么?”皇帝撑着额角,在翻奏本。

        “这个时辰来,我以为陛下是想我……侍寝。”她如实说。

        李轫挑了下一边眉毛,“如果你有意的话,未尝不可。不过先批折子吧。”

        孟云泽打开堆放在最上面的折子,盯了一行人,顿觉头晕眼花,“婢妾愚钝,恐怕难胜任此等要事。”

        “随便批。”

        皇帝站起来,让开位置,朝孟云泽扬了扬下巴。

        孟云泽被他的做法震撼了。

        “冒昧一问,陛下打算什么时候早朝呢?”孟云泽就算不翻案头另一边的高墙似的折子,也知道那是群臣对皇帝的异议。

        “没有打算,不上朝。”李轫反应平平,“你若是想去,自己去早朝吧。”

        “……”

        孟云泽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批折子,这张是请河北屯兵的军晌,“婢妾实在不懂政事,要不然……”

        皇帝:“不然你带回松花园仔细琢磨吧?”

        憋屈地深吸一口气,“那要如何批复是好呢?”

        “户部会处理好的。你就写已阅,一半的折子都可以用已阅回。”

        “另一半呢?”

        “写‘朕知道了’。”

        孟云泽颤抖,“陛下不是在戏弄我吧?”

        真的可以这般儿戏吗!

        李轫的嘴角微微展开,“你站得越高,一览无余,可也什么也看不到。与其横插一手,倒不如各尽其责。”

        “那倘若有冤屈,不能上达天听,又该如何呢?”

        “我像是会解决冤屈的人吗?”李轫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有意思,“云泽心怀苍生,想做个为万民立命的人?”

        孟云泽意识到自己多嘴了,做了个把嘴缝上的动作。

        她将皇帝批复过的折子放在前面,再摊开一张空白的澄心堂纸,脑袋还回想着刚才的对话,以先帝在世时,朝廷倾轧的血腥程度,皇帝对冤屈早已司空见惯,那些在他身边、陪伴他成长的女人一个个烟消云散,消失在忌讳的人口,消失在卷册的记载。

        她缓缓地临摹行书,“陛下看,像吗?”

        李轫接过纸,两条眉毛中间拧出一道清晰的纹路,“春蚓秋蛇,重写。”

        孟云泽重新来过,一笔一划地比照。

        李轫在旁注视,伸出手,握住她的笔,“使点力气。”

        男人宽大的手掌轻易就包裹住了她的手背,冰凉的像块水底的石头,孟云泽拿笔久了,掌心冒出点热意。

        孟云泽偷懒的劲从骨子里控制不住,视线从纸上出走,移到了皇帝的脸上。

        李轫的睫毛很长,浓密但不柔软地支棱着,半阖眼帘,悄然掩去了两眼的锐意,在纸灯罩着光线下,分外的懈怠。

        李轫的手松开笔,孟云泽见他睫毛轻颤,正要抬眼,便迅速挪开视线,握紧了笔杆,把注意力集中在纸上,对照着写下一个‘阅’。

        多练几次,孟云泽将纸转了个方向,“这回总很像了吧,我瞧着是一般无二了,只是陛下所书是天子真迹,旁人再怎么相仿,也是画皮难画骨,能拟个三分已是不易。重点不是在字迹如何,而在于写朱批的是谁,那些大臣压根不会有任何质疑。”

        连吹带哄,费了老大劲总算过了李轫这关。

        孟云泽开始挨个批折子,机要大事呈于案上,她大概只能理解字面意思,底下那些个弯弯绕绕一律不懂。

        苦心造诣的长篇大论挑灯熬了多少个日夜,朱批只有已阅二个大字,不知道收到的大臣心里会做何想。

        孟云泽还看到不少边远的大臣写折子只为了问安,其中竟有雍王的请安折。

        雍王是她姊妹的夫君,李轫的堂亲,沾亲带故的……她瞄了一下皇帝,趁着他没注意,写下你也安……

        折子虽说有许多要事,但也有不少鸡零狗碎,孟云泽忍不住笑,拿给皇帝参考意见,一只手两只笔涂写。

        “这位大人奏报,亏空的三十六万两,以倾家业全数补齐,附账本六册。”

        “砍了他的头。”李轫眼都不眨地道。

        孟云泽算是理解为什么这些朝廷命官在他手下战战兢兢,因为李轫处理起事来,不留情面,要么砍头要么抄家,或者二者都有。

        如此,清理完整张案面,外头的天色微微亮了。

        常骓特地遣太监抬着小轿把她送回住处,孟云泽心想拉磨的驴也不带这么使唤的。

        “才人辛苦了……”祝思毓一脸的欣慰、高兴和激动。

        孟云泽无力辩解,难道说自己在皇帝宫里什么事也没有干,就批折子了,说出去谁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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