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不安的记忆
这是这几年以来夏尔睡得最甜蜜的一觉，甚至梦见了许多从前的人和事，还有未来塞巴斯蒂安牵着自己的手漫步在花海中……
醒来时，非常难得的，夏尔有些不舍得睁开眼睛，而是下意识地往旁边探了探手。
“塞巴斯钦！”很意外，夏尔的手空空的没有着落，直接砸在了床上。心重重地一沉，他慌忙地坐了起来，导致大脑一阵晕眩。
“少爷？做噩梦了么？”
听见塞巴斯蒂安的声音，夏尔才注意到房门那里正蹲着一个背着棕黄色单肩包的人，似乎在修锁。
“啊，恩。”夏尔别过头去，看着窗外。心里责怪着自己怎么会这么冲动。
还有，那样的梦，一定是个噩梦。
“您的红茶。”塞巴斯蒂安俯下身跟锁匠耳语了几句，就走到了夏尔床边，顺带从桌子上拿起了茶壶。
“不，我不想喝。”夏尔摇摇头，不肯抬眼去看塞巴斯蒂安的目光。
“修好了。”一旁的锁匠打破了这份尴尬，收好了自己的工具之后，一边局促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一边笑着说，“那个，按原定的价格给就好了……”
“好的。”塞巴斯蒂安从燕尾服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了几个银币，递到了那个男人满是茧子的手里。
“谢谢您啊！”锁匠颤颤巍巍的把银币收进了一个沾了些灰尘的手帕里，包了起来，“伯爵先生啊，您的管家真是很细心呢，一直告诫我不要太大声吵到您休息……”
“这是他应该做的。”夏尔嘴上丝毫都不领情，可是心里还是莫名地充斥着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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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这一年您都去了哪里啊？”
塞巴斯蒂安一回来，所有的家务事又用不着这三个活宝去做了，于是他们都挤在夏尔书桌前，想打探些消息。
“对啊对啊，有没有发生什么好玩的事！”菲尼一脸亢奋的神情，似乎连橙黄色的发丝都跟着跳动起来。
“没什么啊……”夏尔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这一年他实在过得无聊，日复一日毫无新意。
“这样啊……”梅林失望地叹了口气。
“少爷和塞巴斯蒂安管家之间没有发生什么荡气回肠的故事么！”巴鲁特嘴上还叼着一根烟，说到这儿突然直起了身子，目光中充满了向往。
夏尔不去管巴鲁特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关于“荡气回肠”这个词，他的确是想起了很多与塞巴斯蒂安密不可分的片段。不过他绝对不会说出来，就像对塞巴斯蒂安的心意一样。
“这段时间，有没有什么人来拜访？”轻易就转移了话题，夏尔的耳边终于安静下来。
“阿诺……”菲尼歪着头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有的！”梅林大呼起来，“你们难道忘了么！有个男人来过！还自称是斐多尔伯爵的叔父！”
“什么？”夏尔的身体一震，斐多尔的叔父……不是早就被他亲手杀了么？
“恩对的！我们觉得很奇怪就赶他走了！”
其后的话，夏尔已经无心去听，陷入了沉思。
“少爷，午餐准备好了。”无声无息地，门被塞巴斯蒂安推开。他恭恭敬敬地站在门外，手臂上搭着一条白毛巾。
“你们先下去，我要跟塞巴斯钦说几句话。”夏尔招了招手，示意塞巴斯蒂安上前。
“刚刚菲尼他们说，斐多尔的叔父登门拜访过。”
“哦呀，是么？”塞巴斯蒂安皱皱眉，不过也只是一瞬间，“听起来好像很棘手啊。”
“那今天的第一件事，就是前去拜访故人的叔父。”总是这样，夏尔每次看见塞巴斯蒂安放松的表情，自己心里也会觉得将要面对的一切都不再是困难。
“yes，mylor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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询问过那个男人的相貌后，塞巴斯蒂安亲手制作了一张画像……
“这……这不是刚刚那个锁匠么？”夏尔惊讶地看着眉头紧锁的塞巴斯蒂安手里的画像。
“是的。”塞巴斯蒂安没有否认，面色凝重地将画像折了几下便收进了口袋。
“嘁……斐多尔这家伙，居然连死掉了都不让人省心！”夏尔突然有点燥怒，双手不禁握了拳。
谁让你这么早就……
“少爷，我们该出发了。”塞巴斯蒂安对斐多尔这个情敌还是很敏感的，他一直以来都不待见斐多尔，除了恶魔冷漠的本能之外……可能还有嫉妒。
他也时常会感到莫名的酸涩，斐多尔的地位与夏尔那么相近，斐多尔能够那样毫不掩饰自己的感情，斐多尔可以醉酒后在夏尔身边撒娇……
尽职尽责的执事将少爷从马车上引下，两人站在一幢破旧不堪的房屋前。
“进去吧。”夏尔轻声道，也随即抬起了脚步。
“您来了。”正在屋内摆弄各式各样钥匙的男人，起身冲着夏尔行了礼，与之前的局促窘迫判若两人。
“你真的是斐多尔的叔父？”夏尔站在玄关，没有再往里进一步的意思。
“是啊。”男人沧桑的面容上浮起了一丝笑容，“斐多尔没有杀了我，你们不知道他一直有一个奇怪的习惯么？就是会在行刑前尝试放走猎物。”
“哦，我不知道。”夏尔不满的目光扫向塞巴斯蒂安，他断定这家伙肯定知道这件事。
“您从来没有问过我啊。”塞巴斯蒂安反而做了一副无辜相，耸了耸肩。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我是他的亲叔父，他已经没有了父母，想来也不可能狠下心杀了我。”男人用嘲笑的口吻说着，“他的父母也是奇怪的人，当年毫无预兆就结了婚，又把自己的孩子教育成这样。”
“你有什么企图。”夏尔直截了当地发问，他不想因为这个男人愚蠢的兜圈而浪费时间，就算他有无尽的生命。
“现在斐多尔死了吧，我也是姓格伍德林斯的人啊，我要拿回冠着我姓氏的财产。”男人从里屋端了几杯热茶，放在小小的茶几上，“您一直以来跟我的侄子都走的很近，我想您应该是有办法拿到这个公司的。”
“我当然有办法。”夏尔犹豫了一下，便抬脚进了屋子，找了一个干净的椅子坐了下来，“不过我凭什么相信你呢？”
“哎呀……您这样说话多见外啊。”男人笑逐颜开，“斐多尔小时候的事我还能说上一两件呢。”
“我用不着听他小时候的破事，”夏尔勾起嘴角，午夜蓝的眸子在昏暗的环境下更显得深邃无比，“我想听听看我们两家的恩怨。”
“这样啊……”男人托着下巴，似乎开始了回忆，“我和斐多尔的父亲跟文森特都是从小的好朋友呢，只可惜父亲大人竟然把公司给了作为长子却只有野心的哥哥……当然我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回忆——
“我听闻，文森特伯爵决定与米多福特家缔结姻缘了？”空旷的大殿内回荡着年轻时的维多利亚女王的清脆的声音。
“是的。”站在女王背后的是斐多尔的父亲，格伍德林斯伯爵和他的弟弟。
“你心里就没有什么想法么？”身为女王，自然是密切关注自己身边两位得力的臣子的状况。
“在下不敢。”格伍德林斯伯爵始终没有抬头，尽管他心里对文森特充满了怨恨……
“哥哥啊，为什么你不说实话呢？”身为弟弟的人，明显比起兄长要随意的多，从父亲把公司给了眼前这个所谓的兄长，他就觉得生无可恋了，在女王面前就更没有拘谨的必要。
“闭嘴！”格伍德林斯低声斥责了一声，还递来一个警告的眼神。
“如果格伍德林斯家族能和凡多姆海恩家一直交好，自然是我所希冀的一桩喜事啊。”维多利亚女王从窗口踱着步子，走到两个年轻人面前，“可是如果你们之间出现了裂痕，我也会很难做的。”
“是……在下明白。”
“到最后可能所有的名位和利益都只能被一个人得到。”维多利亚女王的表情阴森，不过就像是错觉那般，很快和善的笑容就溢满了她的脸颊，“希望到时候你们之间不会发生大的冲突啊，你明白了么？”
“女王陛下……”冰凉的感觉一瞬间从格伍德林斯的指尖蔓延到内心深处……在一脸茫然的弟弟身旁，他突然单膝跪地，亲吻了女王的右手手背，“在下明白了，请您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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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时一点也不明白他们的对话，还有哥哥突然像得到了救赎一样的神情。”男人继续说着，目光显得悠远而寂寥，“我不是个聪明人，当我得知凡多姆海恩家被大火吞噬之后，我才明白过来。”
——回忆——
“亲爱的弟弟。”格伍德林斯难得踏足自己弟弟居住的小屋，一进门一股潮湿和霉腐的气味便扑鼻而来，“你知道么，文森特家里出事了。”
“什么？”
“不过他们的儿子好像幸免于难了，就是那个夏尔。”格伍德林斯笑着说道，“他可是长得既好看又诱人呢……如果谁能把他处理掉，一定能得到不少的好处。”
说罢，格伍德林斯就转身离开了。
第二天传出了凡多姆海恩惨遭灭门的消息后，格伍德林斯露出会心的笑容。因为他的好弟弟为他做了一件称心如意的事，只可惜他不会有机会去参观那一场精彩绝伦的黑市拍卖会，在此之前，他的妻子就迫不及待地吞噬了他的灵魂，而他的儿子便受恶魔教唆杀了自己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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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做了坏事的报应呢。”男人突然狂笑不止，“他真是对我毫不留情！哈哈哈……夏尔啊，你还记得么？你身上烙下的那个，就是他亲自设计的。所以这件事你不能怪我啊！”男人停下擦去了唇边流下的口水，“哥哥死了，我必须要继承我们家的公司了啊！这是天经地义的！只是没想到斐多尔那小子……竟然被他的变态母亲弄得这么厉害，我差一点就丧命了。”
“可能是在那个时候，被他看见了关在牢笼里的你。从此就立志要替自己的父亲赎罪，或者说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不愿意承担不属于自己的罪责。”男人终于平静下来，“伯爵，让您备受屈辱的那件事……并不是我一手安排的。”
“闭嘴……”夏尔的脑海里再次断断续续上演了曾经的画面，他觉得自己快支撑不住这个身体……
“少爷已经累了，如果您还有事，请明天到府上来。”没有夏尔明确的命令，塞巴斯蒂安不能对这个人动手，甚至不能伤害他分毫。可是他不能看着心爱的人发抖的身躯还无动于衷，他干脆将他抱了起来，匆匆离开了这个地方，走时的目光让屋内的男人不禁打了个寒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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