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加菲尔德正坐在他那简陋的客厅里发愁。
如果忽略他正对面的东西，只看他的表情的话，人们没准会觉得他正在思考什么人生哲理呢。
但实际上，他只是在为做饭的第一步感到苦恼——凡人厨房里的这个叫“燃气灶”的东西，它究竟是怎么点着火的？
加菲尔德把自己的头发抓得乱七八糟，要知道混血者之丘仿佛还停留古希腊，那里可没有这种先进玩意儿。
他确实到营地的食堂帮过忙，但在营地做饭的经验可没法用在这里。营地食堂负责煮饭的那些鹰身女妖热衷于把锅直接架在岩浆上煮东西，或者点燃篝火烤肉——总之她们的烹饪方式可一点也不现代化。
男孩绝望地盯着面前满是油污的灶台，他大概能猜出来那四只“金属爪爪”是用来架锅的，但火从哪出来？难道要把木柴放到这上面吗？
不过听两位邻居的描述，燃气灶似乎是一种会非常神奇地直接冒出火来的家具。
没准需要旋转一下这个旋钮？
加菲尔德摸了摸下巴，戳了戳那个旋钮，老旧的灶台积了大量油污，旋钮上摸起来也有些黏手。男孩在裤子上蹭了蹭手指，想要摆脱这种粘腻的感觉。
他记得营地的小超市有一台很古老的自动贩卖机，上面也有类似的旋钮，说不定这就是凡人科技“启动开关”之类的东西？
于是他板着脸，严肃地把这个旋钮转了九十度。
“咝咝”的气流声从炉灶的位置传出来，然后是一股怪异的难闻气味，不过没有火。
这是怎么回事？
加菲尔德困惑地盯着它，小心翼翼地伸手在炉灶上方挥了挥，完全没感受到温度。
难道凡人就利用这种奇怪的气体烹饪吗？还是说这些气体会自己加热？
男孩纠结了一会，到水池边给锅里装满水，架在燃气灶上。他打算观察一下情况，看看这种奇怪的气流能不能把水烧开。
下一秒，他眼睁睁地看着那枚旋钮自己转回了原位，发出“咔哒”一声清脆的声响。
这又是什么奇怪的凡人科技？难道它的工作原理和门口那盏灯是一样的不成？
男孩困惑地盯了一会，紧接着茫然地再次把那枚旋钮转了过去。但这玩意好像一心跟他对着干，随着“啪”地一声轻响，旋钮又一次自己转回了原位。
“嘿！”男孩恼火地盯着那个开关，再次把它拧了过去，然后把手按在上面。他几乎是立刻就感觉到有一股微弱力道想把它转回去，男孩迅速把那个旋钮牢牢扳住，不让它往回转。
“白痴！松手！你他妈的想把整个厨房炸掉吗！？”一道愤怒的声音伴随着尖锐的嗡鸣像是锥子一样扎进了他的耳朵。
加菲尔德一个激灵，下意识地松了手。
旋钮转回了原位。
“谁？”男孩警惕地问道，然而屋子里并没有第二个人。
他揉了揉太阳穴，感觉有些头疼。
既然房间里没有另一个人，那么刚才说话的只能是鬼魂了……
他嫌亡灵们的低语令人心烦，于是使用血脉中的力量“禁止”它们说话。在这种情况下，能够被加菲尔德听到的想必是一个非常强大的亡魂。
正巧，他知道一个“嫌疑鬼”。
加菲尔德仔细地在房间里搜寻了一圈，果然，那张血红色的面具正安静地躺在光秃秃的床上。
房间的窗户打开了，很显然还是那个鬼魂干的。湿冷的风吹进来，把那种古怪的味道带了出去。
然而那个鬼魂没有再说第二句能被加菲尔德听到的话，好像它只是情急之下喊了一声，然后又说不出来了。
男孩深吸了一口气，“我允许你们倾诉。”他低声命令道。
宛如海潮一般庞杂无序、令人心烦意乱的低语声瞬间涌入了加菲尔德的脑子。这些声音似乎比之前听到的更响亮，距离更近。
男孩感觉自己的脑子乱糟糟的，里面的某根血管随着心脏突突直跳，仿佛随时会炸开。
那些低语声传递着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诉说着不甘与怨愤。其中最清晰的那道声音正在絮絮叨叨地骂他，“白痴，你连最基本的生活常识都没有吗？燃气就这么开着？但凡有一丁点火星就能把你烧成秃子。”
“你到底是谁，想干什么？为什么缠着我？”加菲尔德顶着强烈的头痛问道。
那道声音却突然顿住了，其它的亡魂开始乱七八糟地回答这些个问题。
这就是鬼魂低语不讲道理之处了，加菲尔德能够接收它们传达的每一条信息。大量的信息一下子涌了进来，他的大脑却没法处理这么多的信息，加菲尔德捂着头，痛苦地跌坐在地上。
“都住口！”他喘着粗气，低吼道。
鬼魂们的低语声又一次消失了。
男孩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用手背贴了贴额头。
有点发烫。
阿勒克图的话没错，现在他的力量确实还很弱——没有办法直接看到鬼魂，甚至连听到鬼魂的低语都会觉得头痛。
他叹了口气，离开了料理台，把自己摔到那张单人床上。
那张面具就待在他的枕头旁边，黑洞洞的眼孔凝视着他，仿佛在无声地嘲笑。
加菲尔德摸过那张面具，把它举到眼前。
时至现在，他不得不接受这个非常令人不愉快的事实：他大概真的没有办法简简单单地甩掉这个鬼魂了。
“所以当时我到底为什么要把它捡起来啊。”加菲尔德捂住了脸，恨不得回到两天前的冥河边上给当时好奇心作祟捡起面具的自己来上一拳。
然而捂住脸逃避是没有任何用处的，他得想个办法把这个鬼魂送走。冥河的摆渡人之前怎么说的？这张面具代表死人的遗愿，想要送走这个鬼魂恐怕要完成他的心愿——但面具能代表什么遗愿啊？
加菲尔德知道这家伙死于谋杀，也许他想要复仇？但他的仇人又在哪里啊？
“你就不能直截了当地告诉我你要干什么吗？”加菲尔德头疼地坐起来。
他盘着腿，靠坐在墙边，盯着血红的多米诺面具思索着。
现在的问题是他没办法跟这个亡魂沟通——如果允许亡灵们讲话，那么周围所有的鬼魂都会开口。它们似乎无法分辨问题是对谁提出的，喜欢扎堆在一起回答，而他自己没法承受这个。
也许阿勒克图留下的笔记里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加菲尔德伸长手臂，拿过那本黑色笔记，皮革的封面很凉，摸起来相当诡异。没有目录，于是他飞快地往后翻，笔记里面的纸张又脆又干燥，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阴影旅行的十项注意要点……不是，如何召唤骷髅士兵……不对，怎么召唤亡者……不用召唤了，已经有了。哦，这里。”他找到了对应的内容，“倾听亡灵的声音。”
手写的字迹有些模糊不清，加菲尔德沉下心来一字一句地阅读，这里确实介绍了好些重要的信息。
比如他一直以来听到的鬼祟低语。
那些声音并非来自真正的灵魂——那是由灵魂留下的情感能量凝聚出的最简单的灵体。它们力量薄弱，但数量众多，毕竟每一个人死后都会留下这样的灵。
它们就像一段活的记忆，会不断重复生前做的事情，可以交流但不太聪明。如果机缘巧合，就会形成凡人也能看到的鬼影。
写下这本笔记的人郑重地强调了不要直接接收太多来自这些灵体的信息，那些声音包含了太多的情感，大量接收这样的情感会让拥有冥府血脉的混血者变成精神混乱的疯子。
“太好了。”看到这里时加菲尔德舒了一口气，“原来不是我弱过头了。”
他继续往下看，这种灵非常脆弱，所以冥界的混血者可以通过稍微释放血脉力量震慑它们，强迫这些灵保持安静，而如果力量耗尽则会失去这种震慑……废话，我已经知道了，加菲尔德略过了这一段。
怎么屏蔽那些普通的灵体然后听见亡灵的话……首先要从冥府召唤灵魂，需要食物，美酒，然后挖一个坑……不用看这段了，我们已经有一个灵魂在附近了。加菲尔德翻到下一页，通过美酒和食物祭祀亡灵以增强它们的力量。让它们在人前现形，能够和活人沟通。
就是这个。
男孩一跃而起，跑到冰箱前翻找起来，没有酒，也许鬼魂不讨厌果汁。
他倒了一杯橙汁，又拿出剩下的最后一个麦克斯自制纸杯蛋糕——加菲尔德本人确定这个小蛋糕非常好吃，就算再挑剔的鬼魂也没法拒绝。
他把这两样东西放在桌上摆好，然后把那张红色的面具放在旁边。
“我也是第一次干这个……”他小声地说道，“拜托了，让我一次成功好嘛？”
男孩清了清嗓子，开始对着笔记念那些晦涩拗口的古希腊语咒文。
空气的温度开始降低，一道半透明的幽蓝色影子出现在桌旁，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橙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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