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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016【古代】


凌青鹭深思少许,捋清自己的思路。

        如今梁室颓靡,造反的并不只有魏将发一家,在他之前,安庆和鲁东都相继爆发了起义。

        安庆的反贼头子叫李成绸,利用邪/教裹挟民众,从一县之地很快就蔓延到了州府。不过,行省还不算彻底糜烂,并且离北宁很远。已经从周围边镇调了几员良将带兵去剿。

        鲁东就不一样了,毗邻北直隶,直接威胁皇权。

        鲁东的反贼头子叫周良。这周良可不是什么农民,而是一方富绅,周氏宗族也是当地的豪强,有人有钱有粮有地,扯旗之后很快就得到了各方响应。

        至于他一富绅为什么吃饱了撑的要造反,大概归咎于鲁东当地的尚武习俗和彪悍民风吧。总之,从后续动作可以看出,他这造反可不是一时心血来潮,在扯旗之前,早就经营了至少十年。

        周良有个儿子叫周云淡,骁勇善战,用兵如神,将派去剿匪的大军打得节节败退。太上皇不得已,便将五大营的其中之四全都派了出去,只留一个奔狼营以防万一。

        他这次南下,其实就是为了跟鲁东的大军会合。

        凌青鹭预计,北宁大胜的消息能封锁一个月左右,最多不超两月。他必须在这段时间里收回四大营兵权,否则下一个来攻北宁的,就会是太上皇本人。

        当然,收回兵权的同时,也要解决鲁东叛乱,否则皇权还是旁落。

        理清思绪后,他开口道:

        “大梁国祚已逾两百八十年,国政日益糜烂。悉数天下十六省,竟有四分之一不在朝廷的掌控中。”

        “晋西官府名存实亡,鲁东为周良父子侵占,安庆有李成绸和黄天教逆贼,蜀中有赵和雄踞一方,虽未举反旗,却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这还只是亮明反意的,没算上那些蠢蠢欲动的。”

        “此次北宁遭困,向天下发出了勤王令,召集各地兵马来援。可如今北宁守住了,这道勤王令却是给了各地出兵的借口。重臣大多南逃,朝堂空虚,一时间,居然没人来安抚天下。”

        “守住北宁,恐怕不是危机的结束,而是一个开端——天下大乱的开端。”

        他拱手道:“大梁究竟该何去何从,请先生教我。”

        海先生哀叹:“还以为小友最多请教几句经义,不料开口就问帝王术,也太看得起老人家了吧。”

        “先生既然身怀帝王术,却令其蒙受风尘,不是太可惜了吗?”

        这两句话的份量很不一般。帝王术不是一个笼统的概念,而是真有一门成套的学问,但这学问具体是什么,就连帝王自己都说不明白。倘若帝王之外的人敢宣称自己怀有帝王术,那他不是大逆不道的傻子,就是身怀神通的能人。

        海计道:“尊驾诚意甚笃,老朽自然不会藏私。只是这帝王术也分四等,从易到难,分别是昏君、庸君、明君、圣君。尊驾想知道第几等?”

        ……这是个什么分类,昏君和庸君咋混进去的?傻子才选这两个吧。

        两人暗自咋舌,“四者有何区别?”

        海计道:“小人谋身,所以昏君的帝王术是平衡朝局、驾驭人心。君子谋事,所以庸君的帝王术是选才任能、治朝理政。贤者谋国,所以明君的帝王术是规划国事、除弊革新。圣人谋世,所以圣君的帝王术是破除旧风气,塑造一个崭新的世道。”

        “一位优秀的昏君,能够玩弄权术如掌上盘珠,牢牢地攥紧权力。一位优秀的庸君,能够惩治贪官污吏,对问题做出合宜的处理。一位优秀的明君,能够掌舵国家前进的方向,主动发现朝局的弊病,加以解决。”

        “至于圣君,古来唯那寥寥几人罢了,老朽不敢妄断。”

        凌青鹭听愣了。

        海计对于昏君、庸君和明君的判断,与普世标准大相径庭。如果用他这番话去评判,那么古往今来的皇帝,够格能称昏君的都没几个。

        况且……

        平衡、权术、驭人,这是他从小学到大的学问,是他父皇引以为傲的学问,更是满朝文武奉为至理、苦心钻研的学问。一说到如何为官、如何处世,绝对离不开这门学问。

        现在海计却说:这是一门小人的学问。

        纵然凌青鹭从未将权术学进脑子里,但他真的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说这样的话。

        在大梁朝堂上,人们公认的是什么呢?

        能以权术扳倒敌人,那叫手腕高超。

        能以权术解决问题,那叫运筹帷幄。

        能以权术攀爬高位,那叫智计卓绝。

        海先生见了他的神情,叹道:“可见朝局风气已经败坏到怎样的地步。唉,朔光变法,遗祸无穷啊。”

        好家伙,变法不就是你搞出来的吗?自己说自己遗祸无穷?

        海计又道:“这最大的一桩,便是朋党之祸!自古变法没有不牵扯党争的,可本朝的党争,实在是触目惊心,前所未有啊。”

        “朝堂之上,斗争无可避免。一个正常的朝局,应该是斗争围绕政见,一切斗争的出发点都是更好地治理国家。然而,党争兴起时,就变成了政见围绕斗争,所有人不分是非曲直,为反对而反对,恶性循环,风气日渐败坏。”

        “请尊驾细想,为什么整个朝堂都会觉得,权术是一件至关重要的事?且不说这风气正确与否,只说这风气能够蔓延,其原因何在?”

        凌青鹭不笨,他慢慢道:“因为没有不运用权术就能晋升的渠道。没有那种只要好好做事、做好正事,就能够受到赏识、得到重用的例子。”

        “尊驾还以为,这是正常的吗?”

        海计深深地看着他。

        “现如今,满朝都是这样的小人,这些小人现在都逃出了北宁,尊驾却为此事感到忧心。难道这不是一个铲除小人、肃正风气的绝佳机会吗?”

        凌青鹭惊了,彻彻底底地惊了,差一点没跳起来。

        “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

        海先生的话却轻轻一转:“只要做一个昏君,就可以大权在握,如鱼得水地驾驭重臣,倘若巧施手段,还能确保国家不亡在自己手上,尊驾不心动么?”

        “只要做一个庸君,表现出勤恳任事的一面,就可以令天下归心,如果经营得当,那么即便亡国,身后也不会落下不好的名声,尊驾不心动吗?”

        “可惜尊驾口口声声询问的是如何中兴大梁,对昏君和庸君不屑一顾,那么老朽,也只好为尊驾讲解明君之道。”

        他抬起眼皮,眸光犀利,刹那间竟如一道当空霹雳。

        “所谓明君,首先要明!尊驾可明白,阻碍大梁中兴的第一块顽石是什么?要想中兴,无非是振军、修政、理财。心中或许有绝妙的计划,可做起来却阻碍重重,为什么?人事不足用也!”

        “做事需要人,可满朝却没有一个做事的人。难道就想凭这样的朝廷,来中兴大梁么?”

        “尊驾洋洋洒洒一通天下大势,请教老朽的见解,老朽却半句也答不上来。因为在如今的世道,计划与实干之间,横亘着一道天堑。纵有万般谋略,等到真的弯腰做事,就知道都是纸上谈兵!”

        沉默许久,他又道:“朔光年间变法之败,第二败在人亡政息,第一就败在人事上。”

        “这人事之败,也有两分。一是党争致使官场污秽,上行下效,人人玩弄权术。二是官员眼中只看得见私利,千方百计想着捞钱。”

        听到这里,凌青鹭已经哑然。

        句句都是大实话,根本没法反驳。

        现成的例子就摆在这呢。因为党争,晋西赈灾的事居然拖了一年多,又因为层层盘剥,赈灾钱粮运到灾民手里的只有三成。

        要是当初利利落落把赈灾的事办好,北宁何至于差点沦陷。

        有人就要问了,钱粮从北宁发到晋西,经过那么多手,难不成每一层都盘剥?真就所有人都那么坏?找不出一个好人?

        其实这事,不能用人品好坏来评价,这是整个圈子的问题。

        魏将发的军队四处劫掠,难道数万人全都穷凶极恶吗?炸营发生的时候,难道每个人都发狂了吗?不然。他们只是处在那样的环境里,身不由己。

        乡丁压榨村民,但也得孝敬上面的知县。知县压榨小吏,但也得孝敬上面的知府。知府上面还有巡抚、总督、京城要员、勋贵皇亲……每个人都夹在里面,每个人的日子其实都不好过,这才叫“层层”盘剥。

        要坏大家一起坏,道德压力由整个群体分摊,个人也就麻木了,感受不到好坏了。

        所以,坏的不是那么一两个人,而是整个朝局。

        海先生喝了口茶,润润喉咙,继续不紧不慢地说:

        “现在的大梁,做官易,做事难。要想中兴,首先需要一个能做事的朝廷。”

        “可人事之腐败是根深蒂固的,不连根拔起,来日只会春风吹又生。想要连根拔起,又苦于盘根错节,无从下手。”

        “现在,忽然一阵西风吹来,把这块腐毒刮到了南边,因走得太匆忙,来不及带走家产甚至家眷,其底子还留在北宁,任君处置。尊驾却觉得,这是坏事吗?”

        凌青鹭苦笑起来,“……现在真有点后悔来拜访先生了。”

        海先生哼了一声,不作回答。

        “可是先生想没想过,一旦真的把腐毒清理干净,谁来管理天下?”

        “尊驾又想没想过,一旦大乱,还剩多少天下可以管理?”

        海计不客气地说,“到时候,大梁就只是名义上的天下共主、实际上的一方诸侯,还免去了冗官的麻烦呢。”

        凌青鹭:“看来今日我二人,都是自投了先生的罗网了。”

        海计:“去留随君。”

        “这……容我好好想想吧。”

        二人再也无话,起身告辞。

        走到门口,凌青鹭停了停,回身说:“先生是否有重新出仕之意?”

        海计淡淡一笑:“不与小人为伍。”

        “知道了,晚生告辞。”

        回程的路上,谢秉一直阴着脸。

        半道忍不住吐槽:“这老头,忒奸猾!”

        情况已经很明显了,他俩还以为是自己主动拜访人家,殊不知是人家想见皇帝,故意使计将他俩引过去的。

        凌青鹭开头说了一堆话,人家一句没答,反倒三言两语,把话题引到大梁的人事腐败上。

        这三言两语,可不是简单的三言两语。

        讲了什么是昏君、什么是庸君,再对皇帝说:一看你就不是当昏君和庸君的料,快快当个明君吧,可是当明君,你必须得先除毒瘤!

        毒瘤是啥?说白了,就是随太上皇南幸的臣子们。

        你趁他们不在的功夫,把他们都从朝堂上铲除掉,老头子我就可以出仕,去当你新朝的首辅。

        奸猾,真的奸猾啊!

        明明是老头自己想出仕,却勾着皇帝巴巴地来找他,还设置了这么一个天大的难题。

        中兴?中兴个屁。

        老头子想做的根本不是中兴,是白手起家……

        都知道如今的大梁需要割舍,可是割舍整整一朝的官员,这真不是开玩笑么!

        想想就心惊肉跳啊!

        大梁真的腐坏到如此地步了吗?必须另起炉灶才有得救?

        凌青鹭对谢秉道:“朕不要他做首辅了,小谢,等你大一大,朕亦许你个而立当国。”

        谢秉哭笑不得:“你别说孩子话了。”

        “那今日海先生所讲的事,真可行吗?”

        谢秉想了想,摇头道:“这是不破不立、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办法。问题有两个,置之死地真的能后生吗?不至死地就不能生吗?”

        凌青鹭道:“罢了,这件事得好好想,倒是海先生有一句话,甚合朕心。”

        “小人谋身,君子谋事,贤者谋国,圣人谋世。”他道,“好,真好。不过我最多就算半个君子,小谢呢?”

        谢秉愣了愣。

        过了会儿才道:“臣谋的是陛下所谋。”

        “你我之间,用不着这么客套。”

        “是真心话。”

        “好啊,冲你这句话,首辅的位置必须给你留着。”

        谢秉忍不住笑,“任人唯亲,昏君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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