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092过往
空气凝滞了一瞬，不知道什么时候围上来的警察正垂头丧气地站在他们身边，谁也没说话。
他们都不能相信，平日里平易近人、活泼开朗的余泽余副队，竟然是那些人安插在局里的卧底？
他们都在等待，不知道在等什么，也许是等一通视频电话，万一那个不修边幅、大大咧咧的副支队长是在和他们开玩笑呢？
也许下一秒他就忽然从床底下钻出来，然后哈哈哈一通大笑，指着他们的鼻子笑骂：“被骗了吧，一群傻逼，小爷我逗你们玩呢，哈哈哈哈哈……”
然而没有，他们预想的所有可能都没有发生，房间里静悄悄的，他们的副支队长惯用的沐浴露洗发水味还没消散完全，人却已经逃出了中国大陆！
李文斌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站在人群最后面，此刻他也许是最理智的那个。
他咳了一声，打破了诡谲沉默的气氛：“那个，陈队，我们……？”
陈迟不等他把话说完，拉了余亭松站起来，一把将床板掀飞，露出床下一个巨大的储物盒——最上面静静躺着一个相机。
余泽说相机没电了，其实还是有电的，陈迟打开相机，划了几下，最新的几张照片果然拍到的是上次在天台上围殴余亭松的那五个人的脸。
陈迟再也不能欺骗自己了，他沉重的呼出一口浊气，吩咐道：“老李，发协查通告吧。”
“是。”
“陈队……”
有刑警想说些什么，被陈迟一挥手制止了：“小罗，吩咐你的人把秦远带回来，动静不要太大，别被另外两个察觉了。”
“是。”
罗勇掏出手机，到外面楼道打电话去了。
“相机里这几个人继续加大警力搜查，其余人，把有用的物证带回去，准备收队！”
“是！”
众警察终于不再报任何希望，齐刷刷转身，在各处又搜查了一圈，最终却只带了相机和手机回市局。
·
余亭松坐陈迟的车一起回市局，一路上一言不发，紧闭着眼睛，陈迟也罕见的没说一句话，车里分外沉默。
快到市局时，余亭松不知道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睁开眼睛，捞过杂物匣里已经密封好的相机，打开那几张照片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
陈迟发觉他表情有异，心又紧紧揪了起来，紧张道：“怎么了？”
余亭松没说话，眼睛死死盯着其中一张照片，陈迟趁着等红灯的间隙凑过去看了一眼，照片上是之前拔刀相向的那个绿毛。
之前见面时，因为绿毛头发过长，也不知是故意还是太过随意，头发盖住了大半张脸，还有一半脸也像时刻藏着一样，让人看不大清，只能判断出他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这张照片却因为风太大，再加上角度问题，清晰地拍到了他的脸！
余亭松话堵在胸口，憋得自己几乎喘不上气来，过了许久才说：“这个人，我认识。”
陈迟不动声色：“在你被带走的那一年里见过吗？”
“不是，”余亭松摇了摇头，“这是我养父母的亲生儿子。”
“！”
陈迟瞳孔骤然缩紧，惊讶地看了余亭松一眼，正好经过一个减速带，车身猛地颠了一下。
“他叫林循，今年应该是25岁，出生于h省宜沣市柳林县。”
柳林县。
陈迟记得这个地方。
“上次在天台，这个人情绪非常激动，事后我陷入了一段时间的昏迷，醒来后没有再细思，刚刚大概看了一眼照片，觉得他有些眼熟。”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他和我一起生活过几年，虽然身高、体型包括脸都有变化，但还是能看出来是他，绝不可能认错。”
信息量过大，陈迟有些消化不过来：“你是说，你养父母的亲儿子，也就是你……弟弟，他在明知道你是你的情况下，和你动手，还拔刀要捅你？”
“是。”余亭松淡淡道。
车子稳稳停在停车位上，陈迟不急着下车，问道：“你养父去世早，长兄便是父，他不感激你反而要杀你？你们有什么仇？”
余亭松浅色的眸子暗淡了一些：“我18岁上大学之后，就离开了柳林县，所有学费生活费都是自己兼职赚的，再没伸手向他们要过钱。为了回报养育之恩，隔一段时间甚至会寄钱回去。”
陈迟有些动容：“你——”
“很多年没回去过，三年前，我因为一些个人原因回去了几天，当然那几天并没有碰上林循，只有养母一个人在家，她年纪大了，身体不好，眼神也不太好。”
“有一天早晨我有事外出，她误服了农药，等我回来的时候，人已经不行了，送去医院的路上不治而亡。”
“我替养母办了葬礼，这段时间，林循一直不在，后来面临开学，我忙着赶回昌南，在路上被萧翊劫走了。”
“或许后来他回家……被有心之人误导，才会对我有所怨恨吧。”
陈迟问：“你那个时候为什么回去？”
余亭松不动声色道：“因为当时也有一个类似‘溯源’的项目要我带，我回宜沣市考察，顺路去看望了养母。”
陈迟瞳孔颜色更显深沉幽黑，沉思半晌后一点头：“只要是你说的，我就信。”
这件事虽然过于巧合，实在不能细思，但余亭松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毫无破绽，陈迟就算再抱有疑虑，却也不好再问些什么，沉默着转身下车。
余亭松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无声地松了一口气。
等到他们俩进去的时候，除了负责抓秦远的几个同事没回来，其他人已经把该处理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都严肃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好像有人把赖以生存的空气全部抽走了，市局里的气氛凝重地可怕。
一向活泼开朗的宋晓芸也低头沉默着，她是余泽手底下的实习生，脾气和余泽差不多，两人很聊得来，在市局两人是师徒，私下里却是相见恨晚的铁哥们。
上次因为她的失误差点带来祸端，本就让她成熟了很多，这次余泽叛逃却成了她实习生涯最好的催化剂，很快变得稳重起来，连陈迟和余亭松的关系也没时间去八卦了。
陈迟拍了拍手，大家的思绪被扭转回来，齐齐将目光聚集在他们二人身上。
陈迟道：“老李，从今天起，你暂时接替余副队的位置。”
“但是……”李文斌有些犹豫。
“没什么好但是的，”陈迟打断他，将手里重新密封好的相机扔给杨浩辰，吩咐道：“把这个拿给郑主任。”
“是，陈队。”杨浩辰接到命令，拿着证物袋迅速出门上楼找郑全去了。
陈迟目光转向罗勇：“小罗，秦远带回来了吗？”
“正在回来的路上，”罗勇说着，正好看见他安排出去的人回来，改口道：“陈队，人带回来了，已经带去审讯室了。”
陈迟吩咐道：“老李，带个书记员，跟我上审讯室！”
“是！”
尽管内心再如何烦躁，陈迟牵起余亭松的那只手动作依然轻柔，拉着人往审讯室那边走，边走边递给他一只蓝牙耳机。
余亭松拒绝：“审讯是你们内部人员的事，我在不合理。”
陈迟坚定道：“在我这，你不是外人，出了问题我负责。”
余亭松也就不再拒绝，带上耳机静静站在了审讯室外面。
陈迟进了审讯室，人还没来齐，他点燃一支烟，抱起一只手臂坐在椅子里，仔细打量着对面的年轻人。
秦远还是和十几天前在任家村时没有任何变化，沉默寡言，因为长相的原因，一直自卑的低着头，将脸埋在长发下，看不出任何端倪。
以前对他最多是怀疑，没有真凭实据，只觉得他身上藏着很大的秘密，现在他身上的秘密被揭穿，但他本人什么变化也没有，这件事本身就很值得深究。
自从知道余泽就是市局卧底的那一刻起，陈迟对任何人都多了一丝怀疑。
这时候看他，难免觉得他低垂耷拉着的眉眼变得触目惊心了起来。
那双眯缝眼里也好像总是露出一些不怀好意的目光。
打量了秦远好几分钟，李文斌终于带着人来了，做记录的还是上次的那个小眼镜，有一些同事也跟过来，站在余亭松身边，凝神静听审讯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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