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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099逃离


小区地下车库——

        “亭松,”陈迟将手里的车钥匙抛给了余亭松,“你来开吧。”

        “好。”

        不用多说什么,余亭松一伸手接住陈迟抛过来的钥匙,坐上驾驶位。

        所谓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陈迟此刻就是这种感觉。

        余亭松理解他。

        为了迎接新年,道路两旁的树枝上提前挂了很多大红色的纸灯笼,给这个城市增添了一些喜庆。

        墓园离市区有一段距离,大年初一的早晨,大家都还沉浸在过年的氛围里,宿醉的人也还没醒,路上车很少。

        短短几年间,宁远的经济发展速度肉眼可见的快,人们也似乎越来越忙了,越往郊区开,年味越淡,有的人家甚至连春联都没贴。

        天气不是很好,阴沉沉地压得很低,时不时的飘几滴雨,一旦打开窗户,雨丝就会被风吹得斜着刮在人的脸上,刀割一般,生疼。

        陈迟一直闭着眼睛,余亭松也没说话,两人相对沉默地开了一路。

        两个小时后,中午11点。

        下车后,陈迟才发现,原来那不是雨丝,是雪。

        这座城市地处西南,上次下雪还是三年前。这场雪虽然小到可以忽略不计,但陈迟还是很高兴,大年初一,祥瑞之兆。

        陈迟揽过余亭松的肩膀,往自己身边带了带,两件仅颜色不同的大衣亲密地挨在一起,余亭松怀里捧着一束白色的小雏菊。

        “走吧。”

        陈迟深吸一口混杂着凛冽风雪味的冷空气,余光瞥见了身边的人,眼神更加坚定了一些,抬脚朝墓园里走去。

        余亭松注意到,虽然陈迟从来没有来过,但明显对于自己母亲的墓在什么地方非常清楚,脚步没有任何停顿与迟疑,直直穿过几排整整齐齐的墓碑。

        大年初一来墓园祭祀的人很多,大多和余亭松他们一样,神情或庄严或悲戚,气氛很压抑。

        入口处的墓碑新一些,人也更多,越往里走人越少,有些纸质照片甚至有些模糊了。

        离陈迟母亲的墓地越来越近,余亭松忽然没来由的心里有点慌,站定了脚步。

        “怎么了?”陈迟也停了下来,偏过头问。

        “……没事,”余亭松定了定神:“伯父他们不来吗?”

        陈迟:“他们晚一些来。”

        “嗯,走吧。”

        又往里走了一段,陈迟在一个老旧的墓碑前站定,从余亭松手里接过了那束小雏菊,放在了地上。

        余亭松随着他的动作移动目光,慢慢向上移到墓碑上的照片——

        下一秒,余亭松眼睛猝然睁大,在看清墓碑上那张脸的一瞬间血色褪尽,脑子里‘嗡’的一声,耳朵里像灌了水一般,周围的声音都消失了!

        怎么……

        怎么会是她?!

        “你知道我为什么骑电动车上班吗?”

        “小时候,我爸工作忙……我妈没辙儿啊,只好……半路……货车……”

        “我住院……没赶上葬礼……”

        “这么多年了,我连她一张照片也没敢留下……”

        大脑停止了思考,但陈迟以前说过的那些话却好像被人强行往他的脑海里塞一般,让他的太阳穴如针刺一般的疼!

        陈迟察觉到了他的异样,转过头关切地道:“亭松,你怎么了?”

        “……”

        “亭松?”陈迟伸出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短暂地恢复了一阵清明。

        对了,名字!

        不可能这么巧吧,撞死他妈妈的凶手不是林晓的爸爸林天吗?

        余亭松恍惚地看了一眼碑文——

        爱妻周颖之墓。

        余亭松的心坠入了谷底。

        他眼前一阵阵地发黑,语无伦次道:“不是,你……我没有,你听我说,我不知道……”

        “到底怎么了,亭松?”陈迟终于也开始慌乱,牢牢抱紧眼前的人,焦急地追问起来。

        “我……”余亭松挣脱陈迟,缓缓抱着头蹲了下去,不敢再看那双充满关切的眼睛。

        陈迟也跟着蹲了下来,环住了他的肩:“你冷静一点,亭松,告诉我怎么回事!”

        余亭松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废了很大的劲站了起来,转身朝墓园出口跑去,有件事,他急需确认一下。

        陈迟伸手拦了一下没拦住,回头看了一眼墓碑上泛黄的照片——女人微微笑着,眉眼和他有些相似。

        他犹豫片刻,终于还是追了上去。

        门口停了一辆刚刚送人过来的出租车,余亭松动作迅速地低头钻了上去。

        “去宁远大学家属楼。”余亭松哑声道。

        “安全带系好。”

        司机师傅扫了他一眼,确认对方只是神情狼狈,衣着并不狼狈,踩下油门,车子飞奔出去。

        陈迟先前在墓碑前犹豫了片刻,已经追不上了,开锁钻进了自己的那辆奥迪。

        一直到公寓楼下,余亭松一语不发,司机师傅性格也不热情,相对沉默了一路,余亭松付钱上楼,砰的一声将自己锁在了房间里。

        这时陈迟也已经追到了小区楼下,郊外的那段路比较窄,他一直不紧不慢地跟着出租车,没有强行逼停。

        后来回到市区,他心里发慌,心不在焉地缀在出租车后面,一直在想余亭松究竟看见了什么。

        进墓园后余亭松就有些不对劲,心绪有点不安,那种不安在到他母亲墓碑前的时候一下子变了——变成了惶恐和害怕。

        他那么冷静克制的一个人,有什么东西能让他那么害怕的。

        仔细回想,似乎是他母亲的那块墓碑,再确切一点——是他母亲的照片。

        陈迟忽然有些怯了,无论如何也不能使自己冷静下来,那根发卡就贴着裤兜被他攥在手心,他却站在余亭松门前,迟迟没敢进去。

        ·

        余亭松进门后鞋都没换,就仰面躺在了客厅的皮质沙发上。

        累,真的好累,力气仿佛一瞬间被抽空,一步也动不了了。

        他始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种感觉就好像,前一秒还身处人间,下一秒却一脚踩空,直直坠入了无边地狱。

        他额前的发梢上还沾着一片小小的雪花,很快融化,消失无踪了。

        恍惚中,他忽然想起,身上的大衣是陈迟送给他的,刚刚蹲下的时候下摆似乎蹭到了泥。

        低头一看,果然如此,他又挣扎着爬起来,三两下脱掉了大衣。

        他伸手拍了拍下摆的泥,拍不掉,于是叠的平平整整,摆放在沙发边缘。

        又坐了一会,余亭松终于想起此行的目的,抬脚进了卧室。太久没回来了,屋子里灰落了厚厚一层,卧室里昏昏沉沉的,他也没想起来开灯。

        他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擦也不擦直接跪在床边,从床底下抽出一个不算大的木头箱子,箱子上了锁。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翻箱倒柜找了一阵,终于在一个夹层里找到了一把小钥匙,时间太久了,钥匙有些生锈。

        试了两三次,终于打开了木箱,里面是很多零零散散的小碎纸片,他伸出手翻了翻,在一堆纸片下翻出了一张泛黄的旧报纸。

        旧报纸上是一个年轻女人,看起来不到三十岁的样子,大而深邃的眼睛,浓密的睫毛,显得有些英气,笑起来却散发着母亲特有的温柔气质。

        那个年轻支队长,这部分外貌特征,是遗传他妈妈的吧,真的很像。

        剩下的碎纸片也都是从旧报纸上剪裁下来的,报纸泛黄,却怎么也掩盖不了上面血腥的画面。

        上一张照片里还在微笑的年轻女人,下一刻却躺在了血泊之中——

        女人一身白衣,鲜血从她身下汩汩流出,大睁的眼睛里是还没来得及消散的惊恐。

        她的身体蜷曲着,怀里死死护着一个同样头破血流的少年。

        报纸上的大标题是红色字体,看上去触目惊心——

        天天日报:惊!宁远市局附近发生一起惨烈车祸!

        小标题:车祸案致三死一伤,已确认,这是一起有预谋的仇杀!

        下面罗列着几人的身份信息:

        死者1:周颖,现年36岁,家住x省宁远市xx小区,其丈夫陈xx,任宁远市局现任副局长。

        死者2:林天一,现年39岁,家住h省宜沣市xx县,三年前,曾因贩卖毒品罪被捕入狱,因其贩卖毒品数量较小,在狱中表现良好,于半月前提前释放出狱。

        死者3:邹宇,现年22岁,确认系副局长陈xx家司机。

        重伤者1:陈x,现年14岁,与死者1为母子关系,目前仍在重症监护中,尚未脱离危险。

        下面是几行密密麻麻的小字:

        2000年6月3日,宁远市发生一起严重的车祸案,致三死一伤。死者2于三年前被死者1丈夫陈xx逮捕入狱,历时三年……

        余亭松再也看不下去了,半跪在床边,将乌黑的头发埋在柔软的被子里。

        这些东西他很久以前就能倒背如流了。

        报纸上的死者2,林天一,正是他的养父。

        其实很久之前他就怀疑过,从陈迟说出自己的母亲死于车祸的时候。

        在那之后也曾怀疑过,但上次林晓说出自己的父亲撞死了一位陈姓警官的妻子时,他脑子里的疑虑就被打消了。

        也是因此,他才敢同意和陈迟在一起。

        但现在,要他如何再去坦然面对那个支队长呢?

        母亲的死就是陈迟心里一个解不开的结,年岁渐长,非但没有释怀,反而越系越紧,眼看着就要彻底解开了,却又被他亲手毁了。

        让他怎么办呢?

        无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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