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刚打完怪，柯罗蒂亚还没回过神来，拎着弓箭看着莉莉丝许久。
而以利反应则快上许多。他两步走近莉莉丝，飞速的问：“为何你一e级勇者，能够这么轻松的打败一头c级魔物？”
莉莉丝本不明白为何以利明知故问，抬头对上以利眼睛，便立即明白了：这是在帮她打补丁呢，省得柯罗蒂亚胡乱猜想心生怀疑。
于是莉莉丝便借着以利的台阶下了：
“我是乡下出身，是从一个非常偏僻的村子里来的。虽然村里人都说我有当勇者的潜质，但初来王都，也不知道都城里人的实力如何……保险起见，就只报名了最低级的勇者考试。”
“原来如此。”柯罗蒂亚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有些兴奋的说：“为什么你还是e级勇者呢？我觉得以你刚才的身手，当b级……不，a级都有可能！”
柯罗蒂亚喋喋不休的说道：
“你回去应该重新考一下试，真的！勇者等级升级了的话福利也可以好很多，能接的任务也很多！去考个证绝对不亏的！”
莉莉丝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至少在柯罗蒂亚眼里是这样）的笑了笑：“因为囊中羞涩，也确实没钱报名更高级的考试了。”
柯罗蒂亚最初看莉莉丝一身破铜烂铁的打扮，就知道她手头应该没几个钱，便认同了她的这套说法。
柯罗蒂亚本打算说借莉莉丝几个钱，但摸摸钱包，想起为了出门把钱全花在了买装备上，自己也是个穷光蛋了。柯罗蒂亚叹了口气：“看来只能多接点任务赚钱了。”
再看队伍里唯一的男性，看看这魔法师大摇大摆的架子，一路上冷漠的态度，柯罗蒂亚完全不相信这人会大发慈悲的借可怜的莉莉丝小姐一点钱。
事实证明，柯罗蒂亚猜想对了。虽然以利的内心是知道：魔王缺钱？我信你个鬼！故没有半分动摇，便继续询问：
“你是从哪个村子里来的？说不定我听说过。”
莉莉丝愣了一下，一个地名流利道出：“我出生于一个名为加伊那环的村庄。”
以利摇了摇头：“没听说过。”之后便再不言语。
这番行动轮到柯罗蒂亚眼里，又是加深了三分以利冷酷无情的印象。
柯罗蒂亚也不再试图和以利沟通，而是去和莉莉丝一起剥了熊皮，掏出内脏，挖出值钱的魔兽晶核。
每只魔兽独有一颗晶核，这晶核相当于人类的心脏。若遇上如史莱姆、吸血鬼、梦魇等再生能力强悍的魔物，不破坏晶核是无法杀掉它们的。
所幸这只魔物和大部分魔物一样，破坏要害便能杀死。柯罗蒂亚擦干净晶核血迹后透过阳光看去，晶核闪闪发亮，炫目得如同宝石。
“好看么？”莉莉丝笑着问。
“嗯，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魔物晶核。”难怪市场上会有人花千金购买这东西了。柯罗蒂亚想。
“高级魔物晶核更大，也更漂亮。”莉莉丝说道：“但也仅限于刚挖出来的一段时间内而已。强大的魔物或许可以保持几年，而像这样弱小的魔物只能维持几个小时。等到晶核内的魔力散去，它就会变成普通的浑浊石头。”
“是——这样吗？”柯罗蒂亚第一次听说。
以利便也接了话：“确实如此。而且如果毁坏它，晶核内的魔力也会迅速消失，变成普通石头。贵族们所佩戴的大多是这样的魔物晶核。也不一定有多漂亮，只是为了炫耀而已。”
“是这样啊……”柯罗蒂亚有些垂头丧气，本来以为晶核可以卖个好价钱，至少能凑够莉莉丝的考试报名费呢。
莉莉丝却不知柯罗蒂亚所想，还以为她只是缺钱，安慰道：“多接几个任务就好了。大家都是这样起步的。”
柯罗蒂亚才又精神了些。
三人回城，进了城门以利便与两人分道扬镳。
莉莉丝与柯罗蒂亚先去了冒险者公会提交任务。初级任务的奖励少得可怜，外加卖了魔物晶核，一共才得一个银币。
柯罗蒂亚有些愁眉苦脸的问莉莉丝：“才一个银币，这该怎么均分给三个人啊？”
莉莉丝显得极为大方：“无事，我拿少一点，30个铜币就行。剩下70铜币，你们一人35铜币就可以了。”
“这怎么可以……”柯罗蒂亚正试图争辩，没想到不告而别的以利在这时出现了。
就见他拿着两个袋子，给了莉莉丝和柯罗蒂亚一人一个：“初始启动资金。”柯罗蒂亚打开袋子，满满的金币快恍瞎她眼睛。
“不，这不行，我不能收下。”柯罗蒂亚刚想这么说，见莉莉丝毫不见外的把金币放进了行囊，自己也不敢再矜持了。柯罗蒂亚脸涨得通红，对以利道了声谢谢，她心中的以利的形象一下子伟岸了起来。
“我找她有点事。”拿人手短。以利这么说的时候柯罗蒂亚也不再多问，迅速地跑走了。
剩下以利和莉莉丝两人。
“怎么了？”莉莉丝问。
以利心细，所以一开始就发现了异常：“那个地方不应该出现c级魔物，这不寻常。”
“是啊，确实不寻常。”莉莉丝想到她瞟见的那抹影子，心里比对着她所知晓的魔物。
“有人要害你？”或许是圣骑士的死让以利产生了浓厚的阴影，他对这种暗中使坏的行径特别警惕：“你被什么魔物盯上了吗？没事吧？”
莉莉丝不以为意的笑起来：“我是魔王。”莉莉丝突然敛了笑意。她挑起以利的下巴，脸上满是奚落：“怎会有魔物胆敢忤逆于我呢？”
以利猝不及防被挑起下巴，眼睛刚好对上魔王的眼。
两人距离有些近了，他甚至看见了魔王瞳孔中映射的自己的脸。
以利在魔王的眼里满是窘迫。脸涨得通红，目光游离，半张了嘴，像是上了岸的鲤鱼，只会阿巴阿巴的动着嘴唇，出不了声。
以利紧张得心都快要跳出来，可他控制不住。
明明不过是凑近了些许而已。以利看着莉莉丝眼中的自己，觉得他这样子蠢爆了。
便带上了几分恼羞成怒，以利拍开了莉莉丝的手。莉莉丝对以利延续至今的叛逆期习以为常，再见他马上要张嘴咬人的模样，便拉开了与他的距离。
结果又看到以利露出怅然若失的神色。饶是生活经验丰富如莉莉丝，她也有些猜不透以利在想什么了。
莉莉丝伸手拍了拍以利的脸，以利非快的把手拂开。他清清嗓子试图恢复以往的镇定，只可惜脸上残存的红晕暴露了他尚未宁静的心神。
以利皱眉问：“真的不会有魔物背叛你？”
“所有魔物都会忠于魔王，这是它们生来就被设定好的程序。”
“这说不通。历史上曾有记载，你也曾亲口对我说过，有魔物反叛了魔王。而且，如果是忠于你，又怎会有魔物给你下绊子。”
莉莉丝笑了：“魔物们确实是忠于魔王的。可你也知道，历史上的魔王不止一位啊。”
以利脸上显出几分讶异：“也就是说，如果改朝换代的话，也会有魔物对新任魔王产生不服？”
莉莉丝点头：“那是自然。”
“那……”
这一次，莉莉丝主动回答了他：“当然也有一些因为其它原因反抗的魔物，但大部分被魔王杀掉了。”见以利仍然面带担忧，莉莉丝又一次笑了：“我是魔王。魔王不老不死，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无所不能。没有人能杀了我。”
莉莉丝又一次凑近了以利，脸上的笑容仿佛能勾人魂似的，叫以利看入了迷，一时竟忘了呼吸。
莉莉丝的脸缓缓靠近了。以利几乎听不见外界的声音了，他把注意力全放在了她身上，感受着她的呼吸打在脸上，以利心里痒痒的。
她凑到了他耳边。
以利听她说道：
“没人能奈何的了我。”
是啊，没人能奈何的了你。以利只能附和。
“除了你。”
听见这句，以利的心跳更快，呼吸不免的急促起来。
然后他听见她说：
“能够杀死我的只有你。”
这句话宛如一盆凉水淋到以利头上，浇熄了他所有的悸动。以利不知道莉莉丝究竟在想什么，但有一点很明确：
魔王从未信任过他。
以前不曾，现在也不曾。
说来也是，包含魔王在内，向来以生存为第一要义的魔物们，又怎会对注定杀死她的人心生信任呢？以利只得自嘲的笑着，声音干哑的回答道：
“我不会杀你。”
魔王仍是笑容满面的：“我不信。”一边表明拒绝，一边又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般与他讲：“下次的任务咱也要好好干啊。再过一阵我们说不定就可以出门冒险了。”
以利已失了大半力气，只能回答：“好。我知道了。”
魔王见事情交代完毕，似乎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正打算离开，被以利喊住了：“贝……莉莉丝。”
“怎么？”莉莉丝回头。
以利像是意难平似的，半歪着脑袋，莫名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既然你认为我会杀你，那你为何还主动与我一同冒险？你曾说你在第一眼见我时便晓我是「勇者」，那你为何还要将我收养、带在身边？”
以利想要辩解，尽管他知道自己无法说服魔王：“你将我养大，应该也熟知我的品行。我从不食言，更不会背叛自己本心。我说过不会杀你，那便不可能杀你。”
看向莉莉丝，她表情带着轻浮，大概将这番话当做了耳旁风。
莉莉丝也懒得再摆出营业式微笑，带着些许百无聊赖的、看戏般的冷漠面向以利：
“人都是会变的，以利。这人世间我已经看过许多。你尚还年轻，却不知道五年后、十年后，是否还能说一样的话、做一样的事。”
“至于为何收养你、留你在身边，我想，那是因为命运。命运是无力改变的。”
以利不可置信的望向莉莉丝，却发现莉莉丝似是认真说出这番话的。
上一刻，魔王分明还在说着，“我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以利心想，那是神；下一刻，魔王却说“命运是无力改变的”。
自幼与魔王唇枪舌战许多年，魔王滴水不漏，以利从未辩倒过她。
但是这次，以利终于发现了她的漏洞。
魔王究竟把自己当做了能够掌控一切的“神”，还是把自己当做了被“神”掌控的一枚棋子？
以利将这个疑惑藏到心底，只对莉莉丝说道：“纵使岁月将我改变，唯独这个誓言是不会变的。时间会证明给你看。”
以利在心里说道：
我绝不会伤害我心爱之人。
莉莉丝轻笑，不置可否的应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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