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代替
繁茂的枝叶被晚风吹动掀起沙沙作响的声音，卓雅家的小屋子很小，几人只能勉强挤到一张大床上睡觉。
窗外时不时发出鸟鸣虫叫的乡野气息，宋璃被蚊虫叮咬的有些睡不着。
等她披上外套往窗外瞧了一眼时，才发现沈知弦也没有睡觉，正和老太太一起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轻轻推开木门，宋璃没有打扰他们，而是站在门框上静静的看着二人的背影。
漆黑的院子里没有开灯，可能是晚风抚平了人们躁动的情绪，老太太说话的语气都带了几分不经意的柔。
“也就这一两天的相处啊，我看得出来，你跟雅雅一样，都是很好的孩子。”
沈知弦没说话，一直垂着眼眸坐在石凳上，双手自然的垂着膝盖上，目光里多了几分落寞。
说着说着，老太太那双饱经风霜的手犹豫了片刻轻轻摸了摸沈知弦的发，目光里满是慈爱。
沈知弦显然有些僵硬，抬起头与她对视的那一瞬间，很快就被那双浑浊的温和的双目放松了警惕。
老太太一下一下的抚平他柔软的发，声音里竟有几分哽咽，“是卓家这辈子对不住你们兄妹俩，我们已经尽量的让雅雅过上好生活了，但我们没有办法，雅雅本来应该有很多人疼的。”
沈知弦的声音低低的，带有几分清凉：“不怪你们，雅雅被你们教育的很好，她很幸福。”
“能想像的来，沈家能出你们两个这么漂亮的孩子，华年当年得有多优秀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老天太有些困了，准备进去睡觉的时候看见了一直站在门外的宋璃。
宋璃礼貌的笑了笑，老太太怔愣了片刻后也满是慈爱的点了点头。
院子里正剩下沈知弦一个人，他孤零零的坐在院子里，他目光沉默的落在地面上，脊背显得有些弯。
宋璃发现，沈知弦只要心情不好或者想事情的时候，就喜欢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呆着，有时候一呆就是一整晚，默默的消化着情绪。
等到第二天看到他的时候，沈知弦又会是从前那副懒懒散散，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
宋璃放轻脚步，弯下腰从身后轻轻搂住他的脖子，嘴角微微含笑道，“怎么了？我们敏感的沈大少爷，怎么一个人在这看星星也不叫我？”
沈知弦笑了一声：“我哪舍得让我家小宋璃出来喂蚊子呢是不是？”
“那你还挺慷慨大义的，大半夜跑出来是想让蚊子尝一尝外地的美食？”
宋璃顺着沈知弦牵着她的手坐在石凳的一边，四下无人，沈知弦自然的将胳膊搭在宋璃肩上，搂着她纤细的肩膀。
两人紧紧的依偎在一起，目光都落向天空中最明亮的那颗星。
沈知弦捏了捏身边姑娘的脸蛋，微微低头亲了亲她的眼睛，“宋远对你挺重要的，是不是？”
这样静谧的夜晚突然提到宋远，宋璃愣了一下，下意识的看了一下窗口的位置，里面空荡荡的鹅，并没有人在看他们。
“是挺重要的，不过我们有那么一点血缘关系，所以我俩不可能是那种关系。”
现在宋璃回答起来也算淡然，虽然沈知弦有时候会莫名奇妙的吃醋，但至少还算相信她还算讲道理。
“我知道，就是问一问。”
沈知弦语气挺淡然的，听不出来有什么不对劲。
他轻轻的摩梭着宋璃的耳垂，指尖的那一点冰凉碰的她酥酥麻麻的。
沈知弦没有看她，目光落向天空中最亮的那一颗星星，像是在自然自语，喃喃道，“挺重要是有多重要呢？”
宋璃靠在他肩上，干脆换了另一种说法，“这样说吧，我来到这里的意义呢就是要让赵淑玫这辈子过得幸福，让她无忧无虑的长大以后过上好的生活，让她和宋远好好在在一起，或者……”
说到这里，她突然安静了几秒，眼底多了几分暗淡，才继续开口说话。
“或者找个别的爱她的对她好的男人嫁了，然后再生下一个懂事的乖巧的女儿，这才应该是赵淑玫的人生。”
想要过得幸福的话，赵淑玫的人生里至少不该有她。
如果没有宋璃，她至少不会过的这么艰难疲惫，不会为了她叛逆的女儿一次又一次的，低声下气的去求别人帮帮她解决女儿留下的烂篓子。
沈知弦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宋璃抬起头看他：“嗯什么？”
沈知弦忽然笑了，笑的实在太过好看，让宋璃有几分微微的愣神。
在这样满是乡野气息的夜晚，这样的时刻竟显得有几分岁月安好的感觉。
“那我呢？”沈知弦说，“要是我突然不见了，我们小宋璃会不会替我难过伤心？”
宋璃记得，她以前也问过沈知弦同样的问题。
她忽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狐疑的看向沈知弦，“你要去哪里？”
“我替宋远和雅雅去。”
沈知弦声音很淡，目光也是平静无澜，就像是这件事情跟他没有太大关系一样。
宋璃脑子却嗡的一声，她几乎猛地望向沈知弦，努力的从他眼底辨认出几分情绪。
“你胡说什么？！”
她尽量压低声音，语气里有几分咬牙切齿。
“雅雅是我妹妹，她今年十八岁，几乎一天好日子都没过过，她本来应该和宋娇娇一样被娇生惯养的长大，这些是沈家欠她的，我爸疼了我二十多年足够了，剩下的就让我替雅雅去还，就当是替我父亲赎罪。”
沈知弦悲催的发现，即使沈哲作恶多端，这样对待他最亲近的母亲和妹妹，他还是没有办法恨他。
沈哲疼他爱他，这样的二十多年一朝一夕的相处，他不留余地的偏爱已经逐渐磨平了沈知弦对他的怨，剩下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至于宋远。”
沈知弦看向一旁的宋璃，这才发现她已经双目通红的抬眸看着他，眼眶里的泪似乎下一秒就要夺眶而出。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出口，只是轻轻抹去她眼角滑下的热泪，对着她轻颤的眼睛吻了上去。
像是想要证明这件事情跟宋璃没有关系，让她不要有负罪感。
沈知弦开口道，“我这是为了替年年完成她的那段使命，年年还什么都没有呢，是不是？”
说着，他沉默下来，低低的笑了一声，“也不枉费她叫我这一声哥哥了。”
至于宋远。
替宋璃完成她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所有意义，就当是感谢上天带来宋璃对他的馈赠，这应当是沈知弦最后能替她做的事了。
“必须要去吗？”
“嗯。”
像是在刻意让气氛放松，沈知弦笑了一声，语气懒洋洋的：“以前倒没见你这么关心我啊，再说了也不一定送死是不是？你就这么不相信我？”
他轻轻摸着宋璃的耳垂，用极为缠绵暧昧的姿势凑到她耳边低笑着开口，“沈知弦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
她从出生开始就没见过宋远，以前以为是宋远不愿意见她。
但是来到这个世界上见到宋远之后，宋璃几乎笃定，以宋远的人品一定是在去部队的时候出了意外，否则只要他有一息尚存，就不会丢下赵淑玫和她刚出生的小女儿不管。
既然宋远和赵淑玫的命运都是从那时候发生转折，那宋璃又凭什么让沈知弦去代替宋远去死。
这对于沈知弦来说，难道不是太不公平了吗？
她不知道自己没有来到这个世界之前，上辈子这个时候是怎么发展的，但宋璃知道，如果不是为了她，沈知弦根本不会去替宋远完成这些。
他生性高傲，那些仰慕着他的人他哪里会放在眼里。
如果不是因为宋璃，宋远这么多年来跟随着他的脚步，亦或者对他的崇拜，对于沈知弦来说几乎一文不值。
宋璃沉默了许久，沈知弦也没有说话。
一直到沈知弦困意袭来的时候，宋璃像是想通了什么，忽然开口问，“距离你二十二岁，还有多长时间？”
“两个月。”
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对上沈知弦的双眸，宋璃压抑一晚上的情绪终于在此刻轻松下来。
她淡笑道：“好，足够了。”
“足够什么？”沈知弦没听懂。
“没什么？”
宋璃已经站起身，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朝着房间里走去，“我困了，天都快亮了，睡觉吧，沈大少爷。”
两个月的时间，足够她安顿完赵淑玫的一切。
既然不能看着她妈妈长大，那就给赵淑玫设计一个全世界最漂亮的婚纱，要让她衣食无忧，要给她准备一笔丰厚的嫁妆，至少不会嫁到宋家的时候让人家瞧不起。
不过还好，宋璃见过宋成眠和宋妈妈，她觉得他们是个好人，一定会善待赵淑玫的。
她想，既然改变不要沈知弦的决心，那就加入他。
沈知弦替沈哲赎罪代替妹妹完成使命，那她就是为了让父母能够团圆，替自己二十多年对母亲的不懂事赎罪。
要是沈知弦在部队里出了事，她就陪他一起死。
不过，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是希望他们能够共同携手平安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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