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三十四沉默
“逃了？”巴洛问，“为什么要放过他？就该打断他的腿，叫他再也无法为非作歹。”
“这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阿德利说，“但是这样并不能解决问题。”
“不能解决？难道放任他逍遥法外作恶一方就能解决吗？”巴洛问，“虽然凯希一直在极力避免发生意外。但是我们身为骑士，既然知道了，就绝不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
“说的好极了，骑士大人。”阿德利说，“但是比起打断莫雷的腿，还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比方说这栋宫殿，以及农民们被抢走的田地。”
“您想说什么，魔法师？”巴洛突然觉得自己被魔法师小瞧了。
“不如让我们想想这一切的起因，事情之所以会发展到这一步的根源。”阿德利微笑道。
“您指的是，”一直没出声的迦娜说，“魔法吗？”
“不，迦娜，魔法只是辅助莫雷作恶的工具。真正让莫雷肆无忌惮的，是那些袒护他的官员们，那些本该守护克拉拉湖和湖边所有居民的官员们。”
巴洛被一语惊醒，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原来，魔法师所想的竟如此深远。但是，一旦牵扯到当地的官员，事情便更加复杂了，而且，显然超出了骑士的职责所在。
——骑士是不应该插手行政事务的。
骑士只受议会和国王的指挥。
“魔法师，您说的有道理极了，但是，这不属于骑士的管辖范围。事实上，现在我们可以被指责为“玩忽职守”了。毕竟议会交予我们的任务是押送犯人到贝尔姆斯去，而不是什么解救克拉拉湖的农民。”巴洛说。
“是的，巴洛，”魔法师说，“目前发生的一切的确让你们很为难，而且我也不赞成由骑士出面，无论是打断莫雷的腿也好，还是拯救克拉拉湖也好。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件事，只有一个人能够解决。”
“谁？”巴洛和迦娜齐声问道。
“乔伊斯，乔伊斯·诺斯塔基。”
宫殿内，凯希躲在高高的堆满了建筑垃圾的小山后，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那群工匠们总算离开了，巡逻的打手也去了其他地方。
保险起见，凯希又在垃圾山后等了一会儿，待周围彻底安静，只能听得到叽叽喳喳的鸟鸣，这才轻手轻脚的从山后走了出来。
突兀的是，在如此紧张的情形下，凯希的手里竟然拿着一条淡黄色的裙子。
毫无疑问，凯希作为维德帝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骑士长，无论是能力还是品格，都无可挑剔。这样一条很容易引起无限遐想的女式裙子出现在骑士长手中，一定不会是因为贵族们喜闻乐见的花边新闻甚至于丑闻。
那会是什么原因呢？
真相连凯希自己都不敢相信。
——他亲眼看到那个刁蛮任性又意外富有正义感的阿德琳小姐变成一只黄莺飞走了。
这并不是凯希为逃避责任而编造的荒唐不堪一戳就破的借口。
而是确实发生过的事实。
就在不久前，阿德琳小姐莽撞的闯进动工中的宫殿后不久，凯希作为骑士们的领队，在责任的驱使下也跟着跑了进来。
作为一名拥有丰富作战经验的优秀骑士，凯希很快就追上了阿德琳。
确切的说，是差一点儿就追上了。
可是灵活的阿德琳小姐在他差一步之遥时转身闪到了垃圾山的后面。凯希不得不跟过去，然后他便看到，阿德琳小姐停在了原地。
原来她早已经发现了我？骑士凯希自然而然的想到，所以才特意绕到这里等我。
没等他打招呼，阿德琳小姐突然抖了抖裙子。这个动作对一位淑女来说实在是太奇怪了，尤其当这位淑女还是小巧玲珑的阿德琳小姐时。
未等凯希疑惑，他便看到了终生难忘的一幕（至少对那时的凯希来说是这样的）：阿德琳小姐变成了一只小小的鸟儿。
如果再具体一些，那只鸟儿是黄莺，凯希确定。在凯希还是孩子的时候，年幼无知的他曾养过黄莺。所以他对自己的判断十分自信。
起初凯希以为自己看错了，或者出现了幻觉，可当他跑到阿德琳站的位置，那里果然没有阿德琳小姐。
只有一条淡黄色的长裙。
毫无疑问，是阿德琳小姐身上穿的那件。
那阿德琳小姐呢？
真的变成黄莺飞走了吗？
凯希满脸疑惑又哭笑不得的捡起衣服。
如果真的变成黄莺飞走了，那阿德琳小姐还能变回来吗？她的衣服该怎么办？放在这里会被人发现的。该如何向阿德琳小姐的同伴交待呢？直说你的同伴变成了黄莺？
凯希想着想着便笑出了声。
“什么人？”巡逻的打手路过垃圾山，听到奇怪的声响警觉的问道。
“滚出去！”手拿棍棒的工匠们从另一边跑来，被他们紧紧追赶着的赫然就是班森和巴洛。
打手们见状纷纷举起武器，“不许靠近！”他们指的是门口。
工匠们连连向后退去。
班森和巴洛这才得以顺利脱身。
还有垃圾山后的凯希。
凯希及时蹲了下去，怀里还抱着那条长裙。
“回去！”打手们喊道。
垃圾山的那边传来一阵嘈杂，有人在骂听不懂的方言，还有人在抱怨糟糕的伙食。
“都怪朗格那个家伙！”
“可他不都是为了我们好吗？”
“快回去！”打手们可不想听工匠们的牢骚，开始失去耐心。
工匠们不得不垂头丧气的离开。
看着工匠们回到了自己的位置，打手们也离开了垃圾山，继续向前了。
凯希松了口气，抱着阿德琳的裙子从山后走出，一时陷入了迷茫。
他接下来该怎么办？
要怎么在偌大的未完工的宫殿里找到一只黄莺鸟儿呢？
黄莺已经飞到了宫殿深处，在已经完工的房间里参观了一会儿。不得不说，莫雷的品味不错，虽然宫殿的外观看上去既浮夸又张扬，但是内部采取了相当巧妙的设计，当然也相当昂贵——甚至比华丽的外墙与即将完工的琉璃瓦屋顶还要昂贵。
但是那些精美绝伦的房子并没有帮上黄莺半点忙，她不得不飞到其他地方，比方说工匠们聚集的地方，打探消息。
这里的工匠可真多啊，大多是本地的手艺人和农民，只看他们被太阳晒得黝黑的肤色就能辨别出来。这些人多做些不需要技术的粗活、重活儿，所以一个个都□□着膀子，把围巾缠在头上，以便及时擦掉烦人的汗水。另一些是从外地请来的建筑师和画家，他们和湖区的农民们一点儿都不像，皮肤白皙，身着正装，头上戴一顶夸张的遮阳帽。
黄莺立刻判断出，跟着哪群人才能打探出她想要的消息，拍拍翅膀来到本地人的聚集地。
现在正是休息时间，累极了的工匠们一边喝水一边闲聊，但是聊着聊着气氛不免火热起来。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骂起了莫雷，又在脱口而出后连连道歉。
这很奇怪，黄莺想。
明明对莫雷恨之入骨，为什么还要道歉。
直到有人激动之下说漏了嘴，“该死的莫雷，还有那个该死的叛徒！”
众人陷入了沉默。因为没有人知道叛徒是谁。
倒不如说，是否真的存在这样一位叛徒，大家伙儿都是存疑的。
那不如让我来帮你们验证一下。黄莺想，拍打着翅膀离开了这群沉默的工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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