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地狱
蜘蛛的身影和烛光忽然消失，象是突然钻进了地狱。
王熹阳急忙走过去，才发现那里是个地道口。蜘蛛是走入地下仓库去了。王熹阳顺着一级级石阶走下去，只觉得这地下仓库潮湿而气闷，令人的呼吸都似乎遭受重压。在蜘蛛手中的烛光下，只见这地下仓库随处堆放着水泥、钢筋等建筑材料，显得杂乱和肮脏。
突然，蜘蛛手中的蜡烛熄灭，四周顿时陷入一片重铅般的黑暗之中。
王熹阳大惊，说：“周俊汉，你干什么？”
黑暗中传来蜘蛛那有气无力的声音，阴森森地怪笑说：“王熹阳，你别着急，你马上就可以见到你的宝贝女儿了。”
一支蜡烛悄然燃起。这支蜡烛是擎在一个凶神恶煞般的大汉手中。
烛光之下，是一张如花似玉的俏脸。“芙蓉如面柳如眉”，世上哪有如此美丽的芙蓉和杨柳？但此时，俏脸上满是凄惶恐怖，樱桃般的小口中塞着一个拳头大的布团，真是人见人爱，却又我见犹怜。
王熹阳叫道：“芳倩！”
他就要冲过去。但黑暗中蜘蛛桀桀怪笑说：“王熹阳，你还没有答应我老人家的条件呢。”
那劫持着王芳倩的彪形大汉狞笑着掏出一把匕首，在烛光下放在王芳倩白嫩如玉的脖子上翻来覆去地比划，寒光闪闪。
王熹阳不敢动弹，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咬牙说：“好，你放了芳倩，我答应你的条件。”
蜘蛛狂笑说：“痛快。王董果然是聪明人。好好好……”
他停住狂笑，伸出右手，张开五指，嘎声说：“现在，只要你告诉我老人家那些沙金的藏处，再开一张五十万……不，五百万……不，五千万人民币的现金支票给老人家我，你父女俩就平安无事了。”
王熹阳说：“我答应你。”
蜘蛛说：“你先说那些沙金在哪里？”
王熹阳说：“你知道我初来上海创业时的大成塑胶化工厂的厂址么？”
蜘蛛阴笑说：“老弟，你知道我老人家的调查侦察手段从来是周密无误的。”
王熹阳一字一字地说：“那些沙金就埋在……”
忽然黑暗中一个洪亮的男声说：“王老板何必泄露天机，这只蜘蛛已是我们瓮中之鳖了。”
蜘蛛惊道：“谁？”
他语气中充满了掩饰不住的惊惶，果然他的胆子并不大。
一阵风吹过，把那彪形大汉手中的蜡烛吹灭了。这地下仓库没有自然风，当然是有人将这支蜡烛吹灭的。无论这蜡烛是被谁吹灭，这地下仓库立即陷入一片黑暗。
一团漆黑中突然光明大盛，将地下仓库照得一览无余。原来是刘则安、赵焚心和六个高矮肥瘦不一的汉子将手中的水银照明灯一齐打开，照住了蜘蛛和劫持王芳倩的彪形大汉。
光明之中，蜘蛛显得又衰老又矮小，若非他眼中凶光烁烁，令人会忍不住施舍他几个钱。蜘蛛环顾四周，嘶声说：“你们是干什么的？”
刘则安身边那五短身材的青年哈哈大笑说：“我们是干什么的？你这糟老头连我们几个都不认识，还来上海混。”
他正色说：“这也难怪你不停地老人家老人家地叫。果然耳不聪，目不明，见识短浅。不过你总该听说过上海九龙如雷贯耳的大名吧？来让我为你介绍一下。”
他介绍说：“站在你面前这个大个子，人称不要命李小余，在陆家浜路一带，只要他指你一指头，你就会被打成狗不理；这位浓缩就是精华者叫陈冬，人称八臂哪吒，专干没本钱买卖；这位铁塔般的威猛先生人称铁面无私包大同，上海黑帮之间如发生火拼，无不请他出面主持公道；这位貌不惊人的余放龟先生是位正经生意人，从不参加黑帮白道间的打打杀杀，只喜欢放高利贷；这信满面和气的胖兄，你可不要小瞧，是上海赌徒尊为赌王的千手如来金发来。”
刘则安笑道：“笑面虎，你还是别说了，免得吓破这糟老头子的苦胆。”
他的目光故意不瞧向王芳倩，俨然是一副英雄救美国人民的形象。
笑面虎仍旧笑嘻嘻的，又说：“老头子，现在你该知道，我们上海九龙来了六条龙，你是难逃一死了。”
蜘蛛脸上此时又泛起了刀刻般的阴森恶毒笑纹，说：“我老人家早就听说上海有九条臭虫，老人家我很想掐死它们，可惜一直没有时间。”
笑面虎脸色一变，说：“你这糟老头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吧！”
不要命李小余喝道：“找死！”
八臂哪吒瞧瞧蜘蛛的口袋，摇头。
包大同沉声说：“就凭你这句话，就罪该万死。”
余放龟摇头晃脑地说：“他大概是海洛因打得过了量。”
赌王金发来则说：“某日你若进赌场，老子定叫你连裤子都输光。”
……六条“龙”或六条“虫”各抒己见，说个不停。
蜘蛛冷笑说：“你们是一个一个地上，还是一起送死。”
笑面虎大叫道：“太狂妄了，这老头太狂妄了！”
不要命李小余已暴喝一声，猛扑过去，一拳击向蜘蛛瘦小干瘪的脑袋瓜子。他一动手。果然是一副不要命的架势，加上他身材高大，威风凛凛，如山压向蜘蛛，无论如何蜘蛛看来也不是对手。
王熹阳却叹了口气，他知道李小余根本不是蜘蛛的对手，因为他非常了解蜘蛛。
果然只听一声闷哼，李小余直飞起来，向后仰面摔出去丈余，半天也爬不起来。
蜘蛛拍拍手，仍佝偻着身子站在那儿，似乎根本没有动弹过。
笑面虎脸上的笑容顿时冻结，半天才干笑说：“看来只有一起上了。”
他向其余四人一使眼色，拔出一柄短刀，纵身而上，当胸向蜘蛛刺出。
八臂哪吒陈冬、铁面无私包大同和余放龟也猱身扑上去。只有千手如来金发来没有动。
刹那间，四条大汉围住瘦小的蜘蛛，象是四头猛虎在围攻一头老山羊。
刘则安面露微笑，侧头对赵焚心说：“你认为那老头子能挡住他们四个的攻击么？”
赵焚心淡淡说：“他们支持一时半会应该不难。”
刘则安不由变了脸色。
赵焚心不再说话，突然他纵身扑到那个挟持着王芳倩的彪形大汉面前。彪形大汉手中的匕首本是抵住王芳倩咽喉，见赵焚心突然扑到，情急之下，向赵焚心直刺过去。
这正中赵焚心下怀，他反手一格，打落大汉手中的匕首，另一只手一拳就击中他胸口。
那大汉惨叫一声，向后平飞出去，“扑”的一声，摔在一堆钢筋上，一根钢筋从他胸口透出，他睁大眼睛，口中鲜血直流，指着赵焚心吼道：“你杀了青帮的人，老板不会放过你，你……等着……”
他说完头一歪，眼见是不活了。
中南地区散打擂台赛冠军果然不是吹出来的。
赵焚心从地上捡起匕首，割断绑住王芳倩双手的绳索，然后取出塞在她口中的布团。
王芳倩乍得自由，兴奋地张开双臂，去搂住王熹阳的脖子，叫道：“老爸，我自由啦。”
王熹阳脸色凝重，说：“芳倩，有没有自由现在还说不定。”
果然，忽听余放龟惨叫一声，转身跳开，满面血污，竟被蜘蛛在脸上抓了一爪，只不知眼珠有没有被挖出。四人本大感吃力，现在余放龟败走，立时支持不住。笑面虎叫道：“妈的，吃不消了，我们散伙罢。”
蜘蛛冷森森地笑道：“现在你们还想走么？”
他话音未落，已锁住了笑面虎的咽喉，他一只鸡爪般细小的手竟似有无穷之力，只听笑面虎发出格格几声怪响，像个软布袋瘫了在地。
蜘蛛更不停顿，向包大同和八臂哪吒攻击。包大同和八臂哪吒哪里还有还手之力，眼睁睁的只有死路一条了。蜘蛛以一敌二，还好整以暇地扭头向王熹阳阴笑说：“王熹阳，我看你现在还能不答应我老人家的条件。”
王熹阳嘶声说：“周俊汉，你别欺人太甚，我虽然不是你的对手，但与你同归于尽不难。”
蜘蛛笑道：“你现在舍得死吗？你舍得亿万家财么？你舍得炙手可热的权势么？你舍得你几个温柔可爱的情妇么？”
王熹阳低头，他现在的确舍不得死。他从香港逃到上海，艰苦创业，现在刚刚享受丰收的成果，叫他与人同归于尽，如何心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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