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5


第五章

        你是我想要保护的人

        “这是魏行止住的地方。”

        赵敏敏一睁开眼睛,脑子里就划过这样一个想法。

        这穷奢极欲的装潢、这kingsize的大床、这性冷淡色系的床单无一不在提醒她这不是她那月租七百块的小单间,这是她把雪媚娘卖了都住不起的总统套房。

        赵敏敏坐在床上拥着被子,第一反应居然是揭开被子看了眼自己的衣服。

        嗯,很好,衣服很完整,除了皱了一点,没有什么大问题,看来现在的她跟当初一样,激不起魏行止半点兴趣。

        这真是让人很惆怅的一件事情。

        她在床沿边找了半天的鞋,还是没找到,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可能昨晚是魏行止把她抱到床上来的,毕竟她这么多年并没有梦游的习惯。

        最后,她干脆赤脚下了床。

        她推开门走到客厅,就看见魏行止盖着一条深灰色的毯子睡在沙发上。好在总统套房大气得很,连沙发估计都有两米多长,放下一个魏行止还是绰绰有余的,但魏行止常年养尊处优,读书的时候赵敏敏就喜欢打趣地叫他“少爷”,最后还发展成了全班人偷偷叫的一个绰号。魏大少爷只怕是平生第一次睡沙发,就算这沙发长度足以容纳下他,他依然睡得不安稳,眉头紧锁着,牙关紧咬,细碎的刘海耷拉下来,遮住他的眉眼,平添了几分脆弱,看着就是个被噩梦缠身的小孩儿。

        他又睡不好了。

        赵敏敏心想。以前他就有这毛病,那时候赵敏敏见他白天总一副睡不醒的样子,还老是上课睡觉,还问他晚上干吗去了,他一开始总不说,被她问得烦了,才淡淡告诉她他睡不着,后来她为他想了很多办法,香薰蜡烛、摇篮曲、催眠,连跳大神儿都用上了,也没半点作用,却没想到失眠这毛病跟了他这么久,到现在都没治愈。

        她蹲下身,看着他因梦魇而不安的俊逸面孔,心头软得一塌糊涂。

        她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胸口,像哄小孩儿睡觉那般轻轻唱道:“乖宝宝,睡觉觉,睡着了好长高高。”

        她哄了一遍又一遍,神奇的是,魏行止真的放松了下来,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牙关也不再紧咬了。她轻柔地擦去他额头上的汗,包里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把她吓得不轻,手忙脚乱摁掉那个电话之后,抬头见魏行止并没有被吵醒,不由得松了口气。

        她走出套间,轻轻关上门,掏出手机一看,未接通话上显示着“大哥来电”。

        当然,别误会,此“大哥”非彼“大哥”,她并不是非法乱入了什么地下贩毒卖淫洗黑钱的黑帮组织。

        “大哥”是柏松南。

        说起赵敏敏和柏松南的关系,那又是一段冗长的过往史了。

        赵敏敏和柏松南不打不相识,当然,她没打,是魏行止打的,但不妨碍她在柏大佬面前混了个脸熟。

        他们真正打交道是在一个晚上。那天,下晚自习后,赵敏敏履行约定带魏行止去尝遍龙阳美食,自然只有她一个人把这当约定,魏行止根本不愿意去,被她生拉硬拽地拖去了一家烧烤摊,因为她想看魏行止啪啪打脸,按现在的话来说就是“真香”。

        赵敏敏拖着心不甘情不愿的魏行止坐在一家据说是做了二十多年的老字号烧烤摊前,就这么和来吃夜宵的柏松南来了场狭路相逢。

        赵敏敏手中的筷子,就那么戏剧化地掉在了面前那盘烤得喷香的铁板茄子上。

        魏行止长得招眼,日理万机阅人无数的柏大佬一下子就认出了他俩,痞笑道:“哟,这不巧了吗?”

        他隔着烧烤架袅袅升起的热烟伸出手指对他们一比道:“你俩在这儿给我等着。”然后就走开不知道是不是去喊弟兄们去了。

        赵敏敏快要哭出来了,抓着魏行止的袖子道:“我们快走吧,他去找帮手了。”

        魏行止坐在原地不动如山,嫌弃地把自己盘子里的烤腰子夹到她盘子里,懒洋洋道:“走什么?不是你要来吃的?”

        赵敏敏苦着一张脸道:“吃重要还是命重要啊?”

        魏行止把筷子放在她手心,说一不二地命令道:“吃你的。”

        赵敏敏只得捏着筷子颤抖着腿吃了好几串烤腰子压压惊。

        不一会儿,柏松南便去而复返,身后没有跟着一帮小弟,手里也没有那钢管匕首之类的武器。

        就是肩上……扛了一辆粉色女性自行车。

        赵敏敏:“……”

        他扛着自行车放在赵敏敏身边,激起尘土万千,自来熟地坐在他们这一桌,朗声问道:“这是你的车吧?”

        赵敏敏僵笑着点了点头。

        “那你赶紧把它领走吧,这破烂放我家里好多天了,搞得好几个女的都跟老子闹脾气。”

        赵敏敏被雷得外焦里嫩,一时都忽略了他话里那个“几个”带来的关键信息。

        “那……您和您女朋友还好吗?”她试探着问道。

        柏松南撇嘴道:“早分了。”

        “啊?那……那怎么办?要不我还您一个?”

        魏行止怪异地看了她一眼。

        柏松南倒是浑不在意,挥一挥手潇洒道:“没事儿,妹子千千万,吹了就再谈。”

        赵敏敏咽了咽唾沫,恭维道:“精……精辟。”

        柏松南一笑,突然对魏行止道:“小老弟,你这吃东西的方式不对啊,铁板茄子就是要配这蒜吃的啊,你干吗把蒜都扒拉出来?”

        魏行止嘴角一扯:“我乐意。”

        赵敏敏要被魏行止吓死,忙拉住魏行止的手,见柏松南一个劲儿地盯着盘中那只烤鸡腿,颤颤巍巍地拿起鸡腿递到他眼前:“哥……您……您吃不?”

        柏松南冲赵敏敏赞赏地笑了一下,露出了一颗有些稚气的虎牙。

        后来,赵敏敏无比后悔说了那句话,因为,谁知道有些校霸看着威风凛凛,人模狗样的,竟然是个大胃王呢?

        那一顿夜宵,赵敏敏只吃到了几串腰花。

        后来,赵敏敏又相继碰到了柏松南几次,分别是串串店、凉面摊、包子铺、泡菜店……

        两人之间有这么深厚的缘分,柏松南干脆认了赵敏敏做妹子,赵敏敏从一开始的怕他,恨不得绕着他走,渐渐地了解到他不过是个顽劣的大男孩,其实内心很善良,也很乐意叫他哥。

        后来,赵敏敏搬到人生地不熟的Z城,穷得每天只能就着开水啃馒头,机缘巧合又碰到了柏松南。柏松南那时候开了家火锅店,事业做得风生水起,一直接济她,两人做了好久的饭搭子,可以说赵敏敏从读书时候的一百多斤瘦到现如今不到八十斤,这其中有着柏松南的一份汗马功劳。

        赵敏敏走进电梯,翻出他的号码拨过去。

        “喂?哥,什么事儿?”

        “你没在家啊?我在这儿敲半天门,没人啊。”

        “我在外面呢,你去我家干什么?”

        “店里运了些虾过来,我这不给你送过来嘛,这还是活的,新鲜着呢。”

        “那我告诉你密码,你先进去,我还得等会儿到。”

        柏松南听得眉头皱起,训斥道:“不行,你怎么能随随便便把家门密码告诉一个男人呢?你这防范意识怎么这么浅?”

        赵敏敏道:“没事儿,哥,你在我眼里不算男人。”

        柏松南:我谢谢你哦。

        等赵敏敏赶回家,一进门,柏松南顿时惊呼一声:“你的头发怎么绿了?”

        他像探索新大陆一样看了她的头发好一会儿,半晌后才叹道:“你这是多想不开,你这头发也就比我的长了那么一点儿吧。”

        她没理他,走进客厅,就看到了一个巨大的白色泡沫水箱摆在她那空间本来就不大的小房子里。

        她抹了把汗,崩溃道:“不是吧,哥,这么多,我怎么吃得完?”

        柏松南正坐在沙发上撸雪媚娘,闻言抬头道:“就这么点两三天就吃完了,怎么会吃不完?”

        大胃王最根深蒂固的错觉就是,以为别人跟他一样能吃。

        赵敏敏无可奈何。

        “再说,都说让你换个房子了,这么巴掌大点的地儿,我们雪媚娘跑都跑不开,你现在又不是没这个钱。”

        赵敏敏从冰箱里拿出一块吐司,边吃边说:“再说吧。”

        柏松南翻了个白眼,数落道:“你这拖延症简直没法治了。”

        赵敏敏耸了耸肩。

        “哎,我问你,你昨晚上在哪儿睡的?这么大清早的都不在家。”

        赵敏敏咬着吐司在看昨天魏行止发给她的图稿,闻言心不在焉地随口答道:“魏行止那里。”

        柏松南彻底安静下来,赵敏敏这才发现不对劲,立即张口想挽回,却被柏松南给打断了。

        “你俩这是……睡了?”

        赵敏敏臊红了一张脸,斩钉截铁道:“没有!”

        “这不合理呀。”

        “这怎么就不合理了?”

        柏松南咂咂嘴,给她分析:“这孤男寡女夜深人静共处一室的,你俩又郎有情妾有意的,不就是一堆烈火干柴吗?”

        赵敏敏:您这成语用得挺溜。

        “你哪里看出他对我有情……不是……谁说我对他有意啊?”

        “那会儿他不是还保护你吗?要不是自己心爱的女人,哪个大老爷们儿撑得没事儿干天天跟女人屁股后头跑啊?”

        赵敏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有吗?那他为什么要保护我?”

        撇去两人后来关系越来越好那段不谈,魏行止有一段时间是成天跟在她身后,连他们还不是很熟的时候甚至跟着她去了趟二手书店,但那真的不是因为他性子孤僻不合群只有她一个朋友的原因吗?

        柏松南疑惑地看她一眼:“你不知道?那时候那一头五颜六色的小老弟,哎哟,我忘了他叫啥了,彩毛是吧?”

        “人家叫六毛。”赵敏敏提醒道。

        “哦,对,那个六毛天天在外头放话说要整死魏行止,先拿他的马子开刀,那时候他还以为魏行止的女朋友是你呢。”

        赵敏敏还真不知道有这档子事,接着问道:“然后呢?”

        “然后魏行止就约着六毛出来干架啊,那小老弟不厚道,说是单挑,却带了怕有一个排的人来,我路过那儿,就顺手帮了一把,一群绣花枕头,都不够我俩揍的……后来好像又约了几次架吧,直到六毛那小子进了监狱,这事儿才算完了。”

        手中的雪媚娘摇着脑袋乱晃,想要挣脱掉柏松南的桎梏,柏松南手一松,它就跑进了赵敏敏的怀里,蹭来蹭去求抚摸。赵敏敏有些出神,只敷衍地摸了摸它的头,惹得雪媚娘喉间发出不满的咕哝声。

        柏松南继续说道:“不过这事儿你居然都不知道,魏行止这哥们儿也做得出,为了你干了好几架都不说,要是老子,破了层皮都得跟我女人说,老子为她风里来雨里去的,不求她为老子洗衣做饭,起码得心里有个数吧。”

        赵敏敏手一抖:“他……受伤了?”

        柏松南的脸上空白了一瞬:“呃……这倒没有,我说过嘛,这小子的身手挺好,就那些臭虫,顶多烦人了点儿,要伤他的话还欠点儿道行。”

        赵敏敏久悬的心才总算落回了肚子里,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拧巴:“就凭这个,你怎么就断定他……喜欢我了?说不定……说不定他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难道你路上要是见到了一个被恶霸追赶的妹子你不会去救吗?”

        柏松南诚实道:“那要看妹子的胸大不大。”

        赵敏敏:“……”

        “可那时候毕竟是因为他惹上了六毛那帮人,才牵连到我身上的,说的不好听点,我被六毛他们盯上全赖他,他当然要负责保护我。”

        她又有点儿气愤地瞪着柏松南:“而且他才不是像你这么肤浅的人,只知道看妹子的胸!”

        柏松南手一摊,流里流气地笑道:“相信我,好妹妹,大多数男人都喜欢大胸妹。”

        他伸出一根食指抵着赵敏敏的额头,稍一用力,赵敏敏就猝不及防地往后倒去,抱着雪媚娘栽倒在沙发里。

        “剩下那一小部分男人,也不会喜欢你这种风一吹就倒的豆芽菜。”

        气得赵敏敏顺手就拿了个抱枕扔他。

        柏松南轻轻松松就接住了这个抱枕,笑出一口白牙。

        赵敏敏从沙发里坐起来,靠着沙发,仰头看着天花板道:“也是,所以你说错了,像魏行止那样的人,怎么会喜欢我?”

        柏松南也没发现刚刚自己否定了自己,见赵敏敏说得这么笃定,便问道:“他为什么不会喜欢你?”

        赵敏敏自嘲地笑了笑:“我那时候……长得丑。”

        柏松南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像自己遗忘了什么关键的东西,又说不上来,回忆起赵敏敏高中时候那矬样儿,圆脸蛋儿,大象腿,人长得不高,还留了一头及腰的长发,黑沉沉的一大把,不笑的时候像个灵媒一样,他看了都瘆得慌。

        他自己也不知道魏行止怎么会看上她,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只得答道:“你说得对。”

        赵敏敏:“你走!”

        她自己说自己长得丑是一回事,别人说就是另一回事,我自己说没问题,但你要说我长得丑我就想打人。

        赵敏敏又推又搡地将柏松南赶出了家门。

        “那个虾你开了盖子要盖上啊,不然会爬出来的,赶紧做了,趁着新鲜的时候。”

        回答他的是一扇差点碰到他鼻子的门,关门声震天响。

        他站在原地,突然回过味来,想起了自己遗漏的那一点,眼神,魏行止的眼神。

        那时候常常见赵敏敏带着魏行止去吃夜宵,魏行止想必是不喜欢吃那些油腻辛辣的烧烤串串,不像赵敏敏见了吃的眼里就只有美食,周围全是些小摊老板炒饭穿串,忙得热火朝天红光满面,下了晚自习的学生三三两两地聚集过来填饱自己的肚子,吵吵嚷嚷。他没东西可看,视线轻飘飘地绕了一圈,最终还是落在了身旁的赵敏敏身上。

        那眼神,要让柏松南形容的话,怎么说呢?就跟掺了蜜的水一样,众生于我皆草木,唯你一人是青山的那种,反正让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所以他才一直以为魏行止是喜欢赵敏敏的。但他一直以来感情细胞也不是那么丰富,常被骂作“钢铁直男”“情商喂了狗”,也不好再去说这些话误人子弟,只得摸了摸鼻子走了。

        算了,指不定是他想多了。

        送走柏松南后,赵敏敏拿出了笔记本电脑,准备更几千字《贵人》。《贵人》是她手上正在连载的一篇长篇小说,由于是刑侦题材,涉及大量有关刑侦司法、犯罪心理的专业知识,她查了好多书籍也看得一知半解,头疼得要命。

        她和秦乐就是这么熟起来的。

        赵敏敏和秦乐虽然是高中同学,但秦乐那时候特立独行,跟班上同学少有来往,更不会跟赵敏敏这种常年驻扎最后一排的学渣有什么交集,说白了就是清高,眼高于顶看不起他们这些成日混日子不好好学习的人。赵敏敏高中毕业后和班上同学断了联系,只那么一个苏婉儿还联系得上她,听说她在这件事上犯了难,便指点她说秦乐现在成了律师,可以去问问秦乐。

        好不容易弄到了秦乐的微信,赵敏敏还清楚地记得她们见面的第一天,秦乐穿着一身深蓝色西装,坐星巴克里端着咖啡,一脸欠揍地说:“我其实挺后悔的,后悔那时候只顾着学习,没有好好跟你们玩一下。”

        赵敏敏听到这里还在客气地笑着,却只见秦乐轻轻啜饮了一小口咖啡,不无遗憾地道:“就算我现在名校毕业,又考了研究生,毕业一出来就拿了世界五百强的offer,每天坐在地价金贵的写字楼里工作又怎样,我错过了我的青春。”

        赵敏敏:“……”

        她记得她当初好像是一杯咖啡就那么泼了过去。

        赵敏敏写起文来不知窗外事,等她敲完最后一个字发到网站上,腰酸背痛地站起来时,才发现已经下午两点了。

        她早上就吃了块吐司,那吐司还是上次伍佳琪过来买的,也不知坏没坏。她打开冰箱一瞧,里面空荡荡的,就只有几掰蒜和几颗葱,一看就是个不会过日子的人,也不知道柏松南怎么就断定她会做小龙虾了。

        赵敏敏打开盖子看了看那些虾,本来想做一顿饭的想法瞬间没了,她在原地叹了又叹,最终当机立断:“还是出去吃吧。”

        换了身舒服的穿着,她就趿拉着拖鞋去了小区门口的便利店。

        赵敏敏是个懒癌重症患者,家里的厨房就是个摆设,最多煮个面,一年到头很少有开火的时候,太远她又懒得去,大多时候她都混迹在便利店,这里就是她二十四小时的温馨港湾。

        她泡了桶日式豚骨面,坐在便利店就开始吃。

        她边吃边刷手机。

        她是个典型的灵感型作者,这样的作者往往相当极端,有灵感的时候文思泉涌,一泻千里,每天更新一万字把你砸得晕头转向,没有灵感的时候颗粒无收,一滴水都挤不出来。她这篇文卡了快半个月,卡得她痛苦万分每天都在头秃的边缘疯狂试探,今天才终于来了点儿灵感,爆了字数,她的那些读者欢天喜地得像在过年。

        “妈呀呀呀呀呀!我不眠不吃守着儿半个多月,终于等到刀总你更文了呀!”

        “孩儿们,挖煤的回来了!”

        “好精彩啊啊啊,这章断得也太销魂了吧?”

        “不就是地雷嘛,拿去。”

        “终于等到你更文,老子反手就是一个……么么哒。”

        “今天的粮吃得好撑啊,有一万字了吧?”

        “明天还有更新吗?哭唧唧。”

        “求求刀总不要虐我们恒宝,嘤嘤嘤!”

        “跪求刀大不要再让我们站错CP了呀,还记得看《天玑》的时候被你支配的恐惧。”

        赵敏敏刷到这里的时候笑了笑,回了一句“看我心情”。

        那些守在她专栏里的“24孝”读者马上回复了,清一色的“糟老头子”。

        赵敏敏抱着手机笑出猪叫。

        在这众多评论里,有那么一条不和谐的评论。

        “总感觉刀大今天这章的风格变了,好多感情戏,好……甜啊,刀大是遇见前女友了吗?”

        这条评论一出,马上就引起了底下许多跟风附和。赵敏敏轻嗤一声,刚准备要和她这些小可爱好好掰扯掰扯,手机就响了,看也没看地接起电话。

        “喂。”

        “敏敏,是你吗?敏敏,你总算接我电话了。”

        赵敏敏拿开手机一看,是一个陌生号码,看来是徐淮南又换了个号,他这一阵子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一天七八百遍地给她打电话,她被他烦得很了,拉黑了他,他便拿些陌生号码给她打电话,到后来她干脆看见不认识的号码就不接了,刚刚一个没注意,竟然叫她给接起了这个前男友的电话。

        她皱了皱眉,正想挂断,徐淮南却像料到了她会有这般动作。

        “别!敏敏,求你别挂!”

        赵敏敏迟疑了一下。

        “敏敏,求你了,我真的没做对不起你的事。敏敏,好敏敏,我真的爱你,你不要跟我分手好不好?”

        说到后面,他便带上了嘶哑的哭腔。

        毕竟也是曾经动过心的人,赵敏敏和他谈的时候也是带上了十二万分的真心去谈的,此时听见他的哽咽声,心也不由得软了几分。

        肠子打了一个又一个结,她最终只吐出一句:“淮南,算了吧。”

        那边徐淮南激动道:“算了?什么算了?谁要跟你算了?敏敏,你别跟我算了,没了你我真的会死的。”

        这就是孩子话了,这个世界上,谁离了谁还不能活呢?

        赵敏敏叹出口气:“淮南,我不能容忍出轨的。”

        “我没有我没有!都说了我没有!你怎么不听人说话的呢,我真的什么也没做,只斗了场……”

        “都一样,”赵敏敏面无表情地打断他,“不管你是真的是跟别的女人睡了,还是只盖着被子纯聊天,对我来说都一样,淮南。”

        面前吃了一半的泡面已经凉了,汤面漂浮着一层油花,看着恶心得很,赵敏敏将泡面桶推远了些。她坐在高脚椅上,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看着落地窗外的景色,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很残忍。

        “你别看我的名字像赵敏,我的性格一点也不像赵敏,反而更像周芷若。我心眼儿小得很,只容得下一个人,对男朋友的要求也是这样,只能爱我一个人,不能是更爱我,也不能是最爱我,只能是只爱我。

        “你说你没做什么,我信,你说你只斗了地主,我也信。但你的初衷,真的只是搂着个女的去豪华酒店开房斗地主吗?你别说我信不信,我觉得你自己都不信。”

        电话那头的徐淮南说不出话来。

        赵敏敏拿出一包烟和打火机,忽然又想到在便利店里抽烟好像有一点没公德心,便出了便利店,点燃了烟,蹲在人家大门口吞云吐雾了起来。

        “所以,淮南,别再来纠缠我,周芷若会因为心里那点子不得劲就毁了殷离的脸,我是守法公民,做不来这种违法乱纪的事,但你别来招惹我,我俩好聚好散,就这样。”

        话音刚落,她就干净利落地掐断了通话,顺手把这个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她吸了口手中夹着的香烟,烟雾燎烧中,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抽完了一根烟,赵敏敏从地上站起来,准备回家,起身起得急了些,眼前一黑,差点摔着,她按了按太阳穴,顶着毒日头回了家。

        出了电梯,她低头去按大门密码,突然,身后一道黑影袭来,她还没来得及转身,脖子就被一把冰凉的水果刀给抵住了。

        身后传来一道陌生男人的声音:“贱人,你让我好等啊。”

        楼道里闷热,身后的男人似乎是等了她一会儿,身上传来一股饭菜的馊味,让她想吐。男人的手扣着赵敏敏的左肩,她右侧脖颈又被刀抵着,动弹不得,她也不敢动,从来都没有经历这种事,脑子都蒙了,心脏毫无章法地狂跳起来。

        她强作镇定地问:“你是谁?”

        男人带着她转了个身,正对着电梯。

        电梯外面光滑如镜,从隐约映着的人像里,赵敏敏认出了身后的人是谁。

        是她的房东。

        镜子里的男人冲赵敏敏露出个狰狞的笑容,手中的刀慢慢向上滑到了她的右脸。那把刀就像一条冰冷的毒蛇,在她的脸上比来比去,似乎是在挑怎样下刀才比较顺手。

        赵敏敏的身体控制不住地狂抖起来。

        “怕?”男人一笑,“你当初举报我的时候怎么不怕呢?”

        说到这里,他脸上的笑意一收,眼泛凶光,满脸的恶意遮都遮不住:“你这个臭婊子!”

        赵敏敏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了。之前她刚搬来这个小区,有一次回家时,看到小区里一个男人突然裤子一脱,不管不顾地就在花坛边撒起尿来,她看到时脑子里刷过一连串粗口,恨不得将自己的一双眼珠子抠出来好好洗一洗。跑进家门后,她连忙找房东说要举报那个男的,谁知道房东理都不理,还质问她说这种小事都找他是把他当齐天大圣还是保姆,让她走路上小心点,别哪天太阳星星砸下来砸死她。

        赵敏敏看了,发了满屏的“呵呵”过去,然后就找到了租房平台举报了房东。

        其实,房东并不是这间房子的主人,只是一个小中介公司的普通职员,赵敏敏这么一闹,扣了他一个月的工资,还被顶头上司臭骂了一顿。

        钱都是小事,房东家里还经营着一家烧烤城,并不差这点小钱,关键是面子,那些天天来他家烧烤城吃夜宵的三教九流听说了他这事儿,纷纷笑他被一个女人拿捏住了,还出谋划策说要给那不识好歹的女人一个教训,把她绑了扔床上好好教育教育。一众不务正业成日只知道瞎晃荡的市井泼皮满脑子黄色废料,越说越猥琐,话题直冲着下半身而去,房东跷着二郎腿坐在塑料椅子里,闷了口小酒,心想是要给那女人一点颜色瞧瞧。

        是以有了今天这么一出。

        “你说,你这小脸这么滑,要是划伤一刀,会怎样?”

        赵敏敏牙关都在打战:“你想清楚了,你这一刀下去,等着你的就是牢狱生涯。”

        完了完了,她一定是跟秦乐在一起待久了,现在不应该痛哭流涕跟别人求饶说爸爸我错了吗?还在这儿一身正气地给别人普法,是要找死吗?

        果然,男人被她一激,冷笑一声,眼看着就要知法犯法,那吹毛断发的刀子离她的脸只差了几毫米,她背后的汗毛瞬间立了起来。

        就在这命悬一线的时刻,电梯门开了。

        电梯里的魏行止一脸愕然地看着这一幕。

        他只花了两秒就反应过来,对着男人背后一喊:“警官,就是他!”

        人在精神极为紧张的那一刻,往往非常容易被旁人一句话分走心神,就算那一句话是多么不符合逻辑。

        房东心里明明清楚警察不可能会从他身后突然冒出来,但他做贼心虚,又多多少少被赵敏敏之前那句“牢狱生涯”弄得有些神经敏感,此时魏行止这么一喊,他也就疑神疑鬼地往后一看。

        背后是空无一人的消防通道。

        就在这时,他拿着刀的手一痛,手中扣着的赵敏敏马上挣脱了他的挟制。

        房东的手被魏行止反手捏着,都这样了还不松手,魏行止便一拳挥向他露出来的空门。只可惜房东从小在家里的烧烤场子里泡着,浸淫多年,给他养出一身好膘,魏行止一拳打下去像打在了棉花上,只引来房东的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痛极之下的怒意,让他不知道从哪儿生出一股子力气,被魏行止牢牢捏着的手突然在空中一划,那锋利的刀刃险些割破魏行止的喉咙。

        楼道昏暗,赵敏敏只感觉眼前寒光一闪,她一声尖叫卡在嗓子里,叫都叫不出来。

        好在魏行止反应快,身子朝后一仰,并没有叫他得逞,顺着他甩刀锋的弧度扯着他的胳膊巧妙一绕,就把穷凶极恶的男人摆成了个挥刀自刎的姿势。魏行止朝他小腿一踢,他就被迫跪了下去。

        魏行止抬头冲赵敏敏吩咐道:“报警。”

        地上跪着的房东不甘心地吼道:“你是谁啊?”

        魏行止缴了他手上的刀,随手耍了个漂亮的刀花,又将刀贴在他脸上来来回回地比画,淡淡道:“你爸爸。”

        三个人最终去了派出所“喝茶”。

        房东被铐着坐在椅子上,说明了来龙去脉:“……事情就是这样,这女的屁事多,害老子……害我丢尽了面子,我就是想给她个教训,没……啊!”

        他还没说完,就被身旁的魏行止一脚踢翻了凳子,摔在了地上。

        魏行止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漂亮的脸上满是戾气,威胁道:“不会说人话就别套张人皮在这儿丢人现眼!”

        “你们看到了没啊!打人了啊!有人在派出所都敢当着警察的面儿打人,还有没有点王法啦!你们都不拦的啊!”

        魏行止还要去踢他,被赵敏敏一把拉住了手,魏行止只好一脸不豫地坐了下来。

        坐着的警察们这是头一次看到这种欺负了人家小姑娘还装无辜的奇葩,魏行止那一脚简直踹得“深入人心”,因此在场的警察,或坐或立,没有一个去制止的。

        还是一个资历比较深的老警察清了清嗓子,说道:“事情都了解得差不多了,那你们看是公了还是私了?”

        魏行止毫不犹豫地道:“公了。”

        那老警察一噎,把魏行止和赵敏敏叫到了一个角落里。

        “是这样的。你们看,这小子说他就是想吓唬吓唬这位女士,没想真伤害她,这种主观意愿呢,是最难说清的事,毕竟没办法查证。而且这位女士也没受伤,你们要是真的选择公了的话怕是有些吃力不讨好。”

        顿了顿,他又继续道:“你们也知道,法律程序烦琐,一审二审一套流程走下来,估计要花费不少时间。”

        魏行止不为所动:“我耗得起。”

        “打官司的费用也比较高昂。”

        魏行止不屑一顾:“我有钱。”

        老警察:“……”

        赵敏敏:“……”

        “算了吧。”

        “你说什么?”魏行止低头一脸惊疑地看着赵敏敏。

        “我说算了。”

        魏行止难以置信,隔空一指坐在不远处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房东:“他差点伤到你。”

        “这不是没伤到吗?”赵敏敏耐心告罄,眉头也皱了起来,“这位警察叔叔不说了嘛,打官司,费时费力气,还不见得能让他吃苦头,太麻烦了,我还不如私了。”

        魏行止被她这副不把自身安危放在心上的样子气个半死:“你麻烦什么?律师我帮你请,你什么都不用管。”

        “法庭得我去上吧,检察院取证什么的得来问我吧,麻烦死了。”

        “我……”

        他还想再说,却被赵敏敏一句“哎呀哎呀,我说了算”给打断了。

        老警察和气地问:“决定了是吧,私了?”

        赵敏敏点了点头。

        “那你们协商一下。”

        谁知赵敏敏刚走到被铐着的房东身边,就听见他轻蔑地笑了一声,还小声说了句“狗拿耗子”。

        赵敏敏冷笑一声,一伸腿,就把他连人带椅地踢翻在地。

        房东没料到一直安安静静像只小白兔的赵敏敏突然来这么一出,坐在地上叱骂道:“你他妈……”

        赵敏敏不同他废话,对他比了个中指:“孙子,老子不把你告到牢底坐穿,姑奶奶这颗脑袋割下来给你当凳子坐。”

        老警察不明白了,只好问道:“赵小姐,您这是要……”

        赵敏敏掷地有声,说一不二道:“公了,这官司我打定了。”

        房东的一张胖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派出所离赵敏敏家不远,两人就一路走回去。

        魏行止见赵敏敏似乎有些瑟缩,手一直在哆嗦,以为她被吓到了还回不过神,牵过她的手想要去背她,却被她一手甩开了。

        “怎么了?吓着了?”

        赵敏敏捏紧了手心不说话,可这也没什么用,她的肩膀也在发抖。

        魏行止嘲讽道:“出息,之前不是挺会跟我能的吗?”

        他有些好笑地低低骂了句“惯会窝里横”,又去拉赵敏敏的胳膊,却被赵敏敏避瘟疫似的再次甩开。

        赵敏敏满脸冷漠:“我窝里横干你什么事?你乱插什么一杠子?我的事轮得到你来管?”

        这话委实不客气,听得魏行止眉心紧皱:“怎么,刀子都划到你脸上了,你也要我当没看见吗?”

        “别说在脸上,就是它抵着我大动脉,又干你什么事?”

        魏行止简直要气笑了,也没想到赵敏敏竟然厌恶他到这种地步,宁愿被人刀扎脖子也不愿意被他救,她就这么不愿意跟他有一丝一毫的牵扯,他忽然觉得自己这样因为打不通她的电话就紧赶慢赶来她家找她简直像个傻子一样,上赶着让人羞辱,他这一辈子就没干过这样的事,一时又痛又气,心脏就像被她狠狠地扎了一刀一样,呼吸之间都带着痛彻心扉的冷意。

        他深呼一口气,刚说出一个“你”,剩余的话就被赵敏敏突如其来的眼泪给卡在了嗓子里。

        最危险的时刻她都没有哭,却在这劫后余生的当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蹲下身,双手掩面,浓厚的哭腔从手后模糊地传来:“干你什么事?我是死是活干你什么事?呜呜呜,我是你什么人,犯得着你拼上身家性命去救我吗?”

        她哭得伤心,到最后忘词了,只得一句“干你什么事”翻来倒去地反复说。

        魏行止学她蹲下身,双手抬起她埋在臂弯里的脸,眼泪鼻涕齐流的,脏兮兮得像只花猫。

        他叹出口气,无奈地捏紧袖口帮她揩了干净。

        “脏死了。”他嘴上嫌弃,手上动作倒是越发轻柔,“你怕什么,又不是没看过我打架,脓包一个,能伤到我?”

        不说还好,一说赵敏敏眼泪又来了:“他拿着刀呢,呜呜呜,那刀离你的喉咙只差一根头发丝的距离了,呜呜呜,吓死我了,真的吓死我了。”

        魏行止简直不能理解女生怎么会有那么多眼泪流,她的眼泪都把他的袖子打湿了,只得换了另一只袖子去帮她擦眼泪,心里也没来由地升起一把火,让他想进去派出所再把那孙子暴揍一顿。

        “别哭了,你的眼睛是水龙头吗?”

        赵敏敏:“呜呜呜……”

        魏行止也懒得擦了,转过身把赵敏敏背到背上,恶狠狠地威胁道:“不许哭了,这件衣服贵得很,你要是把我领口又弄湿了,我就把你卖到越南去抵债。”

        每日挣扎在脱贫边缘的赵敏敏立马被吓得眼泪止住了,抽抽搭搭地问:“去……去越南……给老外当媳妇儿吗?”

        魏行止冷哼一声:“你想得美,把你卖过去给我采玉挖矿,每天只准吃一顿,活儿干不满就拿蘸了盐水的鞭子抽你。”

        他说得兴起,赵敏敏的重点却偏到了十万八千里:“不想德美,我想刘德美干什么?”

        魏行止一噎,哈哈大笑起来。

        赵敏敏靠在他肩上,他愉悦的笑声就在赵敏敏的耳边响起,像千千万万把小钩子,钩得她心痒痒。

        “你怎么会突然出现?”

        “我一醒来,你不在了,打你电话又打不通,就只好来找你。”

        打不通?应该是之前徐淮南打电话打到她怕了,只要看到陌生的号码一律不接,就这么错过他打的电话了,赵敏敏心想。

        “我看到你在便利店里吃泡面。”还有吸烟,他在心里补充道。

        在他看来,手里夹着一根香烟蹲便利店门口时不时吸一口的赵敏敏实在太孤寂了,不能看,多看一眼心脏就痛。

        “然后呢?”

        “然后看你上了楼,接下来就有点灵异了。”他笑了笑,像是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突然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就想跟上去看看。”

        谁知道,电梯门一开就看到了那让他心脏几乎骤停的一幕。

        “还好跟上去了。”他有些庆幸。

        “谢谢你,不管怎样,谢谢你,魏行止。”赵敏敏说道。

        “想要保护的人。”

        “什么?”

        “你不是问我你是我什么人吗?”

        魏行止背着她等红绿灯,此时正好是下班时间,马路旁有许多拿着公文包神色疲惫的正装男女。他们这副样子很快招来旁人的注视,还有些鄙视在太阳底下公然秀恩爱的人,甚至还小声和身边的人吐槽了几句。魏行止统统视若无睹,指示灯亮起,他背着赵敏敏走上人行道。

        “对我来说,你是我想要保护的人。

        “你所有的闲事我都想管的人。

        “我愿意为之画那些不堪入目的同人图的人。

        “我牵肠挂肚了五年的人。

        “一想起来就恨不得千刀万剐的人。

        “我喜欢的人。”

        赵敏敏鼻头一酸:“魏行止,你……”

        她在他背上的好处之一就是他们看不清彼此的表情,魏行止看不见赵敏敏的脸,但想象中应该是尴尬又抗拒的样子,赵敏敏也看不见他眼底真诚的神色,以及睫毛微抖泄露出来的紧张。

        他顿了顿,像开玩笑似的说:“如果你愿意,你还会是我老婆,未来孩子的妈,活着的时候躺一张双人床,死了就一起躺棺材的人……还有啊,如果你愿意,你是我将与之共度一生的人。”

        赵敏敏没说话,生生被吓得止住的眼泪最终还是打湿了他的衬衣领口。

        一路无言,魏行止背赵敏敏上了楼,把她放了下来,她突然反应过来:“你怎么和我一起回来了?”

        魏行止示意她开门,答道:“帮你拿行李。”

        赵敏敏正低头开门,闻言震惊地问:“拿行李做什么?”

        “不然呢?你还想住这倒霉房子吗?”

        那倒是不想的,但是她本来想去随便找家酒店住的,只是还没等她说话,魏行止就进了门,她跟了进去,却被杵在原地的他堵在了家门口。

        “怎么了?”她从他高大的身子后探出头一看,瞬间傻眼了。

        她算是明白虾为什么又叫“虾爬子”了。

        她家那小小的客厅里,爬了满地通红的小龙虾,简直是小龙虾的末日狂欢,密密麻麻的,整得人密集恐惧症都犯了。

        柏松南那句“一定要把盖子盖上”还回荡在耳边,赵敏敏惨叫一声:“媚娘!”

        雪媚娘像是也听到了自家主人的深情呼唤,叫唤了一声“喵”。

        赵敏敏走进去一看,她家雪媚娘龟缩在她买的猫爬架里,天可怜见的,凭它那十二斤的臃肿身材,居然不可思议地团成了一个毛球窝进了猫爬架的一个小洞里。雪媚娘一张胖脸堵在洞口,赵敏敏竟然从它那张猫脸上看出了几分委屈巴巴。

        她费了好一番力气才把它刨出来抱在怀里,它呜咽了一声。

        魏行止看了半天,终于从它雪白的毛发和依稀熟悉的五官看出了这是他曾经喂养了许久的小猫,半惊半疑地问:“这是……雪媚娘?”

        岁月是把杀猪刀,曾经圆润的少女瘦得不剩二两肉,而那只瘦得皮包骨的小白猫现在变成了一颗雪球,走路时肚皮都蹭着地板。

        魏行止犹豫半天,终于还是问:“怎么……胖成了这副熊样儿?”

        赵敏敏:“……”

        怀中的雪媚娘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一个劲儿地挣扎,就它老人家这体型还挣扎,赵敏敏险些抱不住它,魏行止顺手接过。

        赵敏敏提醒道:“小心,它脾气不好,会挠……”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一向傲娇的雪媚娘窝在魏行止的怀里一脸餍足,喉咙里还发出舒服的咕哝声。

        赵敏敏:“……”

        果然有奶便是娘,也不枉魏行止那时候买进口猫粮好吃好喝地伺候了雪媚娘这么久,它一颗核桃仁儿大的猫脑子,居然还记得魏行止这个散发着皇家纯种猫粮味道的冤大头。

        在魏行止的催促下,赵敏敏收拾好了行装,两人又一起把小龙虾都捡回了泡沫箱子里,带上这箱小龙虾,以及雪媚娘的猫砂猫盆一类鸡零狗碎的东西,上了魏行止停在小区门口的车。

        赵敏敏底气不足地道:“我要去住酒店。”

        “是去住酒店。”

        “不是你的酒店。”

        魏行止根本不理她。

        她只好退而求其次地道:“那我去伍佳琪那里。”

        他发动车子,依然不说话。

        “我去秦乐那里,秦乐你知道吧?那时候我们班第一名。”

        “赵敏敏。”

        “啊?”

        “你行行好,把安全带系上,听我的安排。”他转过头认真地看着她说,“你乖一点,省心一点,不要让我担心得睡都睡不着,好不好?”

        赵敏敏拿这样的他最没办法,只得听话地系上了安全带,不敢再置喙了。

        半晌后,她吞吞吐吐道:“我这不是……不是不想让你睡沙发嘛。”

        魏行止朗声一笑:“你放心,沙发是你的,不抢你的。”

        赵敏敏抱着猫没话说了。

        当然,魏行止是不会让她睡沙发的,她依旧睡上了那张大床。床很柔软,她却像烙煎饼一样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赤着脚走下床,轻轻打开门偷偷一看,魏行止果然没有睡,正坐在沙发里拿着一本书在看,看书的封皮应该是她写的《天玑》,雪媚娘就卧在他身边,尾巴动来动去,他就时不时地为它顺一顺毛,一人一猫,很是和谐。

        以前魏行止还表现得很讨厌雪媚娘的样子,从不让它近身,只不过倒是没想过丢弃它。赵敏敏一直记着他说自己很快就会抛弃雪媚娘的话,所以就算是日子过得再艰难的时候都没想过把雪媚娘卖了换钱。雪媚娘的胃口被养刁了,闹绝食,她也没抛弃它,而是自己都吃着糠咽菜还尽量给雪媚娘买品质还算好的猫粮。

        现在他倒是不抗拒雪媚娘近他的身了,赵敏敏越发好奇这几年他都经历了什么,改变了这么多。她拿起床头柜上自己的手机,拨通了秦乐的电话。

        “喂?”

        “是我,明天见个面吧,我有点事情要问你。”

        电话挂断,赵敏敏像力竭了一样,往床上倒头一躺,大床良好的弹性很快将她弹了一弹。

        她仰躺着,床头小灯散发出微弱的光芒,她将手臂横在眼前,自言自语地说:“最后一次机会,我就当给自己最后一次机会。”


  https://www.3zmwx.cc/files/article/html/48631/48631355/82104853.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3zmwx.cc。三掌门手机版阅读网址:wap.3zmw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