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陪伴
高考后结束后的那个下午，下着小雨，陶安格并没有着急离开考场，而是慢悠悠地收拾自己的东西。她侧过头抬眼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雨水落在玻璃窗上，滑出一道湿润的痕迹。
周迎一如既往地跑来考场找她，不久前，她说服了自己的爸妈，终于同意她去考表演艺术学院。
周迎长得不错，肤白貌美，又会唱歌也会跳舞，以前经常对着电视上的女团照猫画虎，还真是有两下子的。她前些日子很忙，忙着跑参加各个表演学院的专业课考试，两天前才从外省赶回来参加高考。
“没问题吧。”周迎跳上桌子坐着。
陶安格低头收拾文具，不答反问：“你呢？”
周迎点着自己的下巴：“我专业课还是真有信心的，文化课只要够录取分数线就可以了。”
陶安格点点头，回答：“我也还不错。”
这次的数学她都答满了，有种前所未有的良好感觉。
“那你想好报什么专业了吗？”周迎又问。
陶安格想着家里那盏一年前邮寄到家里的奖杯，也不再藏着掖着了，她直接说：“想好了，临川大学的木雕制作设计专业。”
周迎睁着漂亮的双眸看着她：“你真要去做木匠啊？”
陶安格笑了笑，伸手去掐她的脸：“怎么，很奇怪吗？还是你怕有我这个木匠朋友，配不上你这个大明星？”
周迎拍开她的手：“你胡说什么呢，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陶安格自然懂她的心思，传统手工业不好干，谁不希望能选择一个日后有发展，又好赚钱的工作呢？周迎当然希望她在择业上日后能有前途一点。
不过陶安格心意已决，周迎作为朋友也不能一直扯后腿，她倾身抱着她：“那你以后要是需要帮忙，一定要开口哦，不许死鸭子嘴硬，我，还有安安，宋天，肯定都会帮你的。”
陶安格冲她笑着：“好。”
周迎忽然神神秘秘地拉住她：“安格，现在高考也结束了，你没什么别的想法吗？”
“什么想法？”陶安格问。
周迎一脸恨铁不成钢：“当然是向喜欢的人告白啊，你不要告诉我你没喜欢的人？”
陶安格眸光一动，心虚地偏过头：“你……你怎么知道的？”她表现的很明显吗？周迎不是只见过师父一次，她怎么知道自己的心思的？
“啊？”周迎惊讶道，“你真的喜欢他啊！我一直以为你俩是发小，没有那边的意思呢，要不是安安跟我说她看出来宋天他喜……”
“等会儿？”陶安格打断周迎，她越听越不对劲，这事和宋天有什么关系啊？
“你说谁？”陶安格皱眉问。
周迎说：“宋天啊，你喜欢的人不是宋天吗？”
陶安格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立即否认：“当然不是宋天，我和他就只是发小，是好朋友而已。”
周迎迷惑了，猜测道：“那难道是给你送过情书的王清遇，你俩有段时间天天泡在一起，我就觉得不对劲！”
陶安格无语了。
“也不是王清遇，我和他就是一起参加木雕创意大赛而已。我都拒绝他了，又怎么会喜欢他，你能不能动点脑子？”
周迎恍然大悟，努力转动她不太灵光的智商：“哦，对哦，不是宋天，也不是王清遇，那你喜欢的人是谁啊？我也没看见你身边有哪个男同学啊。”她忽然想到什么，激动拍手道，“还是说你暗恋其他班的哪个男同学？哇塞，陶安格真有你的，竟然玩暗恋。”
陶安格微垂着眸，她确实在暗恋，暗恋一个毫无可能会喜欢上自己的人。只能通过每一次靠近，来贪恋能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她忽然希望自己能不要这么快长大，如果不长大，她就会少面临许多事，面临早晚有一天，会和温廷均会退出她世界里的事实。
她要嫁人，而也许在不久的将来，温廷均也会结婚。
思及此时，陶安格心里总是泛起一股无法言说的苦涩。
她苦笑地弯了弯唇，周迎还想八卦她暗恋的人是谁，这时，身后传来一道冷淡的声音。
“你俩怎么磨叽这么久？”
陶安格回头，看见宋天和杨安安在班级门口等着他俩，宋天靠着门，一副懒散的模样，表情淡淡，神色却有些冷。
人散了，临川七中瞬间空荡荡的。
没有身穿校服的学生在操场上打闹，没有少年们在篮球场上的挥洒汗水，校园仿佛只是一张死寂的图画。
和周迎、杨安安告别后，陶安格和宋天顺着街道一直走，他们没坐公交也没骑车，只是打着伞，并肩走着，享受着高中生涯结束后这最后一点时光。
今天过去，他们就不再是高中生，而是一个成年人。
脱下校服，他们将要告别青春。
“你考得怎么样？”陶安格没看宋天，走走跳跳地避开地上的水坑。
她这是例行公事地找话题聊天，其实以宋天能力，想考一个好大学，名牌专业，其实并不难，当初他一分之差没去成一中，但这并不是他的污点，反而是激励他的一个小失误罢了。
见身后的人没说话，陶安格转身，笑着开玩笑：“怎么，是不是特有信心，已经在犹豫去清华还是北大了？”
如果是往常，宋天一定会接着她吹捧的话说下去，但今天他只是沉默地看着面前的人，灰蒙蒙的天气，遮住了少年眼眸里一闪而过的怅然。
“你今天怎么了，这么不爱说话？”陶安格想起周迎刚才说的话，看着他倒退着走，转着话题揶揄他，“你该不是被喜欢的女生拒绝了吧，需要我帮忙去跟对方说说吗，其实我们宋天同学真的很不错，长得帅、学习好、家里还有钱……”
她还在掰手指吹彩虹屁，却被宋天忽然出声打断：“陶安格。”
“嗯？”
“你还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高考后，我有话跟你说。”宋天眉眼沉沉。
陶安格歪着头想了一下：“我不记得了，你对我说过的话实在太多了。我们都这么熟了，你有话想说就直说呗。”
宋天微微垂眸：“你刚刚说，你有喜欢的人了？”他顿了一下说，“是真的吗？”
陶安格倒退的脚步顿了一下，刚刚她就在想自己和周迎的对话肯定会被宋天和杨安安听了去，只是她不确定听去了多少，既然宋天这样问，想必是都听了去了。
陶安格不想骗他，于是缓慢地点了点头。
“我能知道他是谁吗？”宋天喉间紧张地滑动，他怕陶安格想太多，立刻装模作样地说，“我就是想帮你把把关。我怎么说也是你发小，还比你大两天，也算你半个哥了吧，我这不是怕你被骗吗？”说完，他呵呵地尬笑两声。
陶安格转过身，步伐很慢。
雨敲打在雨伞上，发出闷闷的撞击声。
陶安格说：“他不会骗我的。”师父只会宠她，虽然这种宠和爱情并无关系。
宋天闻言，沉默地跟在她旁边，雨伞挡住了陶安格的半边脸，他只能看见她轻微动着的唇。
他听见她说：“他不会骗我，而我也不打算告诉他喜欢他。宋天，谢谢你的好意，但你不用担心我。接下来我是只想考上临川大学，然后好好学木雕，这才是我之后要做的事情。”
说完，她冲着宋天笑了笑。
宋天愣了一下，轻轻眨了一下眼睛，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晚上，陶安格洗完澡后，收到温廷均的微信消息。
李春华去世后，家里常常都只有她一个人。陶映辉工作忙，经常要半夜回家，有时候甚至直接在公司过夜，因为无法照顾陶安格的饮食，所以他只能用金钱来弥补，这一年，陶安格的零花钱比以往增多了整整三倍。
她变成了同龄人里十足十的小富婆。
她一手擦着头发，一手划开手机屏幕。
温廷均发了一张芙蓉花的照片给她。
陶安格几乎立刻明白他的意思，他这是在问自己什么时候进山。
去年种半院子的芙蓉都被暴雨打的七零八落，害的陶安格一块芙蓉糕都没吃上，为此没少和温廷均抱怨这事，所以他今年这是早早就准备好了，现在是来问她什么时候来吃。
陶安格快速地敲字：可能还要过几天，还要去学校估分报志愿，等录取结果出来后，才能去找师父。
温廷均似乎是一直在等她的回复，消息刚发过去，电话就响了起来。
“考得怎么样？”温廷均温柔的声音透过听筒，有种安抚的作用，没等陶安格回答，他又说，“我想应该是很不错。”
陶安格躺在床上，笑出声音：“师父，你什么时候这么幽默了？竟然还会自问自答了。”
温廷均声音缓慢又好听：“我这是对你有信心。”
陶安格弯着嘴角。
这一年，她和温廷均的联系比前几年加在一起的次数都要多，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考虑到她的心情，温廷均回复她消息的速度变快了许多，甚至还会主动找她聊天。
每当她学习累了，身处在孤独的夜晚时，都有温廷均在她耳边陪着她。
和她聊一些琐碎的日常，不管是如何微小的事，他都极具有耐心，等她困意袭来无意识入睡，他才会挂断电话。
如此往复，他明明在千里之外，陶安格却总觉得他就在身边。
她知道，师父是在陪伴着她。
陪她度过每一个艰难的夜晚。
“明天打算做什么？”温廷均问她。
陶安格眨了眨眼睛，轻声道：“我明天想去看看她。”
一年了，距离李春华去世，已经快一年了。
时间就像流水，无影无踪，为了让自己集中精力备战高考，她很少主动去墓前，清明节的时候，也只有老陶一个人去了。
如今她高考已经结束了，她想去看看。
陶安格听见温廷均轻轻地叹了口气：“去吧，师父陪你去。”
陶安格疑惑一下：“陪我去？”她坐起身，似乎听见听筒里传来关车门的响动，心里迅速冒出一个想法，她跑到阳台，推开门，拄着围栏，向楼下望去，看见熟悉的人影，震惊之余不自觉露出的笑意。
黑色的汽车融在黑色的夜里，只有那身着白衣的男人，像雪一样，穿越时间和距离，落在她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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