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出于昨天那种状况考虑，闫老头跑过来监工，苏琴能理解。
闫老师不是指手画脚拍的怎样怎样，而是一个动作拍两张就让苏琴赶紧拍下一套动作。
苏琴没被拍照累死，被他催死。
化妆的间隙，苏琴去洗手间透气，冷水扑撒上脸，冰凉。
洗手间在二层拐角，几立方大小，男女各一个蹲位，门板关上，外面的声响依旧能传进来。
“怎么样？我说我们摄影虽然年轻，技术是真不错，瞧瞧，侧面拍的多棒。”
“是是是，外景都是实景，绝对不是幕布，幕布一看就没什么档次，到时候还有修图，都修的美美的。”
“我们不是做一锤子买卖，回头客才是我们的追求，你们介绍人来才是我们艺尚真正的口碑。”
……
只有苏琴知道，那些镜头实在算不上漂亮，完美，又或是货有所值。
笃笃两声，洗手间的门被敲响。
苏琴收敛心神，关掉水龙头，开门，门外却没有人。
走廊里人来人往，陈耀祖拖着张椅子急匆匆行走，恰巧看到苏琴：“琴姐，闫老……闫总找你呢。”
苏琴点头，额上的发丝被水打湿，沾在惨白的皮肤上，冷漠疏离夹杂着狼狈，颇有几分著名女鬼贞子的风采。
陈耀祖惊住，拖着的椅子在地板上发出吱呀声，在一众声音里更加吵闹。
随后，他丢下椅子走过来：“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苏琴被他问住，她的表情有这么明显么……
走廊的暖气没有室内足，水珠凝结在指尖，冰到手指没有直觉。苏琴摸摸脸部肌肉，说：“没有人欺负我。”
陈耀祖不信：“是不是闫老头？他那人……”
苏琴打断他：“真的没有，是我不懂规矩。”
她拍拍陈耀祖手臂，“别乱想。”
这个大男孩各方面都很像尚帅给她的感觉，比之别人更加亲近些。
那边化妆结束，黄佳佳隔着走廊叫苏琴：“琴姐！好了！”
苏琴朝陈耀祖笑笑，快步走了过去。
拍摄继续，婚纱一共五套衣服，风格由客人自己挑选，大部分客人都偏向婚纱（中外两种风格）、晚礼服和两套日常风格。
这两位客人也不例外，托闫老头监工，苏琴进度很快，上午半天，内景、外景一并完成。
闫老头十分自得：“瞧瞧，人还是得有个人监工，不然的话，还不知道怎么偷懒呢。”
苏琴瞥了他一眼，并不想辩驳，她这会儿太累了，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休息。
没想到闫老头不愿意放过她，近似于自夸：“照今天这个速度，下午再拍套婚纱也不成问题，我就说嘛，苏琴有潜力啊，年纪轻轻，学着那些老油条耽误的是自己，呵呵呵呵呵。”
这句话无异于在扇苏琴脸，她昨天花了八个多小时才拍一套，不是偷懒就是摆烂，而今天拍的快，完全是这个中年油腻男人的功劳，是他慧眼识人。
苏琴的情绪无法再压抑，直接爆发，她拿起相机递给胖姐，沈鸣给她的单据也给胖姐：“我做到今天中午，拍了两套婚纱，算一下工资提成给我，你们重新找人吧。”
胖姐：……
苏琴态度十分强硬：“不能算？我的要求不合规矩？”
胖姐：“不是……那个，苏琴你冷静一点……”
“啊！你下午不还有一套写真要拍，一起拍完再算嘛，不会差你钱，呵呵呵……”
胖姐见多识广，撂挑子不干的人也见得多，只是像苏琴这种，毫无前兆爆发的人很少，大部分要么吵一顿闹一顿，有的还想把闫老头打一顿，情绪激烈爆发的同时她们劝也好劝。
苏琴这种就像死火山的岩浆突然喷发，不给人反应时间，也不接受人劝解，俗话说的，油盐不进。她一时真有些棘手。
“不要了，我拍不出来了。”苏琴说着，捋开发丝，被水沾湿的发丝随后又被汗液浸湿，倔强地站在皮肤上，抓的皮肤发紧，“合规矩的话就结算给我吧，我这几天还算听话？没有人吵也没和人闹，挑不出错来的话，我们好聚好散。”
到这时，闫老头才反应过来，眼睛一瞪：“谁说你没有犯错，你这是半途撂挑子，是……是逃兵。”
苏琴冷静地吐出四个字：“关你屁事。”
“……关……当然关我的事，小娜，不许跟她结算！哪有这样的，事没做完就想走……”
一片混乱里，胖姐一边应付着闫老头：“哎呀你说个屁啊，工资就不归你发，有事没事一旁呆着去，别火上浇油。”
一边暗示旁边的人，“快去找人。”
苏琴这时已经濒临爆发，她本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一步跨到闫老头面前，拽着他让他说清楚：“我什么事没做完？说！一条条说！”
作为一个中年男人，闫老头着实没想到这姑娘力气这么大，居然能按住他，须不知是他平日疏于锻炼，早虚浮的不得了。
“你……你照片没拍完……”
“哪套？说啊？哪套没拍完？”
“那你选片还没……”
“你是不是觉得我刚毕业好欺负，选片这种事向来是谁做？你压我们头上不就是想克扣我们成本？”
“那也是你们应该做的……”
“我们应该做哪样？你说清楚！”
闫老头失了先机，被苏琴膝盖抵腰摁在前台上，急切间挣扎不得，像鱼一样乱厥：“你们就干看着啊！快来帮忙！”
周围的人有男有女，却都碍着苏琴是个女孩子，没人敢上手，一时间面面相觑。
苏琴绞着他的衣领，一句接着一句：“我们拍的照片是不是按照你要求拍的？我们无偿加班，是不是你额外强加给我们的？你天天尸位素餐，是当我们都瞎？”
沈鸣到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苏琴一声声质问的场景。
他头一反应是，真有条理，有理有据。
“苏琴，放开他吧。”
男生活动量大，这时早已脱了外套，衬衫衣袖撩起，一手搭在相机上，混乱间，他居然遵循本能把苏琴摁着闫老头的场面拍了下来。
沈鸣走到前台，握住苏琴手腕：“松开，你摁着他，万一他碰瓷你弄伤他，不还是你吃亏。”
绞死手慢慢松开，白皙的手指缠出深深的红痕。
苏琴退开两步，让闫老头站起身，那双乌黑眼睛一个劲儿在闫老头身上打转，好似打量个西瓜在哪开洞比较好。
闫老头这时才反应过来，他应该提早喊疼，让这丫头赔一笔才对。
可沈鸣的视线也集中在他身上，那双眼睛如刀锋般危险，像在警告他，老实点。
中午人多，再在一楼大堂堵下去，事情就不是起口角争执这般轻松。
三楼，闫老头专用办公室。
见沈鸣把苏琴摁他的事归为口角，闫老头第一个不服：“我是这里的主管！你们都得听我的，这事没完！”
苏琴尚没来得及问他怎么个没完，沈鸣先嗤笑了声：“你想怎么样？”
“自己什么地位，不清楚吗？”
男生倚在桌边，双手撑着桌面，一条腿蜷起抵在桌壁上，语调散漫地如光线飞舞的灰尘。
苏琴不知道闫老头的底，沈鸣这个和他针锋相对的人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当年艺尚发展到一定程度，准备开分公司，有能力有道德的都被派出去主持业务，只有姓闫的这么一个被留在艺尚发家的汇融总部当个主管，人事、薪酬、绩效权都不在他手里，只有个名不符实的空头衔。
这人满嘴的规章制度，长远发展，都是虚张声势。
沈鸣常年不想搭理他，平时被他冷言嘲讽，他当即就还了回去，没见过路上有坨屎，还要主动踩上去的。
可苏琴不一样。
这姑娘人生字典翻开一看，可能都写满了“较真”二字。
闫老头的面色肉眼可见地灰败，嘴上却还在逞强：“我什么身份、什么地位？我给艺尚兢兢业业二十年，艺尚给我的就是你们这些……”
沈鸣打断他：“要不要看看相机里是什么？”
是什么？是他被一个小姑娘摁在前台上拼命挣扎不得的丑照。
这张照片要是公开到艺尚整个集团公司，他这辈子都抬不起头。
“……”
沈鸣把照片放到全屏幕：“今天这事就算了吧，大家你好我好都好，马上要过年了，都安分点。”
闫老头：“……”
沈鸣转头遵循另一位当事人的意见：“怎样？”
苏琴不想说话，转过背，意思是随他。
沈鸣拍拍手，相机挂到脖子上：“那就这样吧，出了这个门，大家还是同事。”
“井水不犯河水。”
一锤定音。
出门后，已经是中午一点多。
客人们都被安排去吃饭休息，如此看来，这场闹剧时间卡的正好。
沈鸣没有问苏琴前因后果，也没有把苏琴要走人的话当真，男生身高太高，步伐却沉稳，说：“去吃午饭？阿祖他们给我们留了。”
其实苏琴想问沈鸣：为什么他能忍？
为什么要忍？
这里到底什么地方能让他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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