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腊月二十九，过年的倒数第三天。
汇融过年的气氛极其浓郁，就连婚庆区的路边都摆上了对联福字的售卖摊，无需多豪华，一块砖头就能压一沓，拉花、挂饰架在竹竿上，灯笼大的小的串成一串，好似糖葫芦。
影楼度过了那段鸡飞狗跳的忙碌时间段，突然清闲下来，大厅里修片的修片、打瞌睡的打瞌睡。
“都别睡啊，万一来人不好看。”
“都这时候了谁还来啊，没点家庭生活么。”
“这话说的，没人结婚、咱们喝西北风啊？”
……
胖姐窝在前台里算着什么，陈耀祖趴到前台侧面，小声探听：“咱们过年能拿到多少奖金？”
胖姐啧了声：“瞧你，少不了你的。”
陈耀祖：“那不是早点拿钱早买年货，超市都打折了。”
“切。”胖姐又敲了几下键盘，身体斜向陈耀祖，“今年多，这个数。”
她把手伸开，五根手指，肉短可爱。
“哇，发了！”
“小声点！”
胖姐白了他一眼，坐直身体后，继续敲电脑，陈耀祖看看楼梯，又八卦道：“琴姐有没有？”
胖姐手一顿：“你打听人家的做什么？”
“咳……”陈耀祖干干地咳嗽一声，顺势蹲了下来，“她拿的很多吗？
“你到底是希望她拿的多，还是拿的没你多？真是……”
“我当然是希望她拿的多……也不要太多，给一点追赶空间不是？”
陈耀祖的心思，胖姐多多少少能看出点儿来，她不太愿意打击大小伙子，不过，差距太大，她不看好：“别想了，她拿多也是正常的，没看人学校、技术？整天想东想西的，不如积极点干活。”
“是是是……”陈耀祖连声答应，转头，上了二楼。
苏琴连轴转了好些天，突然闲下来后，竟然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东瞅西瞅，发现对面的沈鸣正襟危坐，一张俊脸板着，神情严肃地对着电脑，好像有重大事情需要完成。
“你……做什么呢？需要帮忙吗？”
约过饭后，两人关系不似一开始那般拘谨，苏琴也熟悉了影楼环境，她本就活泼，这时候也很难表现高冷。
沈鸣含糊地唔了声，头都没抬。
“到底在做什么啊，沈大帅哥，你看都不看我，是不是有那么点没有礼貌？”
苏琴托着脑袋，瓜子脸，只有尖尖下巴被电脑遮住，电脑外壳金属白，整个人好像在发光。
沈鸣不经意地扫过去一眼，再回头，电脑屏幕上大写的两个字“失败”，界面变成黑白，小人背转过去抹泪，耳机里期期艾艾的悲伤音乐，大写着功败垂成。
怔愣之后，沈鸣抬眼瞧她：“无聊？”
苏琴有种被抓包的感觉，直起腰：“怎么可能，我怎么会无聊，好忙的。”
她低下头，看似认认真真地敲了会儿键盘，十秒不到，她又抬起头：“那个……我好像是有点……不知道做什么……给点建议？”
之前的照片已经把底片丢给一楼修片师，没有新客人上门，他们俩摄影师闲的可以养鱼。
沈鸣切回桌面，倚上靠背：“学习？”
男生长臂勾住靠枕，眼眸略带笑意，语气却凉薄，显然不是认真建议。
“我说认真的，有点儿无聊，怎么没人来拍照呢？嗯？”
她说的太较真，沈鸣突然想起新近流行的那个词，叫内卷。
这姑娘怕不是卷王潜在份子。
“那……玩玩游戏？”
沈鸣总算提了个比较良好的建议，苏琴精神一振：“你玩什么游戏？你也玩游戏？”
仿佛不信，她又追着问了句：“你刚才是不是就在玩游戏？”
猜测正确，可惜沈鸣不会给她加分。
“你是不是想拖我下水？我玩了，你就可以玩了，是不是？”
苏琴内心奔腾了会儿，没反驳。她确实是想玩儿，可又碍着这里是公司，万一被人看见，不好。
她慢吞吞低下头，不再说话，金属白的后面隐约看见发丝，顺滑而有光泽。
“玩吧，闫老头不会再找你麻烦了，别大张旗鼓就行。”
说起闫老头，自从前几天闹过后，这人几乎没在众人面前现身过，估计是觉得丢脸。
她被沈鸣说破心思，不好意思了起来：“我不玩，不会宣传。”
二楼静谧，蜻蜓点水般的笑稍纵即逝，几乎让人以为自己幻听。
苏琴正打算再接再厉，不玩游戏，也可以说说话，正好讨教讨教经验，就听见陈耀祖踩着楼梯上来。
“琴姐，鸣哥。”
苏琴挥手：“阿祖。”
男孩儿红光满面：“你们在干嘛？中午要不要热闹一番？”
苏琴一愣：“怎么热闹法儿？”
沈鸣则答应的干脆：“行啊，你组织，去胖姐那儿支钱。”
陈耀祖顿时兴奋大叫：“哇哦，谢谢鸣哥，我这就去！”
到底怎么热闹？说清楚啊，苏琴被吊起胃口，心里跟藏了好几只奶猫一样发痒，还没来得及开口追问。
正准备飞奔下楼的陈耀祖突然转过头，看她：“喜欢辣锅还清汤？不然，菌菇汤底？”
苏琴懂了，火锅！
大街小巷都有火锅，宿舍版的苏琴亲自动手做过，即便才吃过，一想起那鲜香麻辣，她立即站起身，说：“走，我帮你打下手。”
“不用不用不用……”陈耀祖的脸红了，很不好意思，“我弄好叫你们！”
他说完转身就跑，好像身后有洪水猛兽撵着。
“……搞什么，我很可怕吗？”苏琴不是十分理解，她好心帮忙难不成还有错。
沈鸣的注意力刚刚回归电脑，被她一句话，又重新断了思绪，他转过头，散漫说道：“说不定，是怕你帮倒忙。”
“毕竟，处理食材很耗费功夫。”
而你，看上去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模样。
最后一句沈鸣明智地没有说出来，苏琴眼里酝酿的风暴骇人，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本以为这姑娘要捶他两拳，没想到，她只是白了他一眼，径直坐回自己的工位上。
楼下忽然掀起一阵喧闹，应该是陈耀祖把中午吃火锅的消息传达给了大家。
苏琴趴在桌上，阴-阳-怪-气：“没错，我就是帮倒忙的，抱歉啊。”
说来她刚来的几天确实都帮的沈鸣倒忙，他不仅没有怨言，还帮她好几次善后。这么一想，她的感激由内而发：“我有自知之明的，下次、下次我努力，帮正忙！”
沈鸣正想说“想去玩就去玩吧”，没想到这姑娘自己就想开了，一时失语，反正怔怔看着苏琴好一会儿。
“看什么啊……”苏琴嘀咕着埋下头。
沈鸣撇开视线，盯着电脑好一会儿都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猛然间，又听到对面苏琴说：“哎，我懂了，这地方确实是很好，叫人舍不得走。”
沈鸣：“什么？”
“就是，我挺喜欢这儿的，都不想走了。”
苏琴寒假实习完，需要返校十来天，而后再出来实习两个月，就得回去毕业答辩。断断续续，真正在艺尚的时间其实不长。
再说毕业后能不能在艺尚转正留下来，是个未知数。到时候，她还想不想在艺尚，能不能在艺尚，艺尚想不想留她，留不留得住她，现在考虑起来，太远。
“都说毕业的第一份工作干不长，不是没有原因的。”苏琴低垂脑袋，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你呢？一毕业就来艺尚的？”
沈鸣低低地“嗯”了声：“也未必。”
“那倒是，缘分到了，想走都走不成。”苏琴突然想起来件事儿，“记得你……”
相亲那次，尚帅把她吹得天花乱坠，眼前这人毫不示弱，自己的履历一一摆出对敌，把尚小帅打的丢盔弃甲。
“高中留学？巴黎办画展？倒追的女生从商城东门排到西门？”
她不自觉地念叨出来，抬眼瞅沈鸣。那么扯淡的自夸，要是放到他身上，似乎可信度达到百分之九十九，还有一分，是他吹牛。
没想到下一秒，对面的人靠在椅背，身体舒展，眉目低垂，眼尾内褶投下一片薄翼般的阴影，证实那百分之一：“吹牛的，你也信。”
“……”
苏琴来不及要怎么反应，楼下热热闹闹地再度传来欢呼的声响，个中胖姐的声音最为清晰：“小的们，操办起来！”
“佳佳，去叫楼上两位大爷。”
“阿正去洗锅，洗两个！其他人赶紧动手洗菜拼桌帮忙，让我们动起来！”
喧闹打断了苏琴的思绪，她的情绪被楼下的热闹调动，不再思考为什么沈鸣这样的条件会流落到汇融这家不太起眼的影楼，也没想责怪沈鸣这家伙明明一开始认出了她，却假装不认识。
她高高兴兴：“走，我们下去帮忙！”
说罢她没有等沈鸣，自己先下去，楼梯的响动和喧闹凑到一起，热烈的让人真切地感觉到阖家团圆的新年，到来了。
沈鸣关上电脑，听见楼下苏琴大叫：“沈大帅哥，赶紧下来！”
她一定是冲着楼梯口喊的，声音清晰可闻，柔和甜美，高音一点儿也不刺耳，在周围一堆人的起哄中，落落大方。
沈鸣本来靠着椅子没动，被连续叫了几声，头扬起却被灯光突然闪了一下，他捂住眼睛好一会儿，嘴角逐渐勾起，最后几乎是跳起来的，椅子随着动作向后退开，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这声吱呀声也被外面的喧嚷声吞吃掉。
他大声应和苏琴：“来了！”
楼下顿时一片哄笑：
“咱们鸣哥只能靠琴姐才能喊得动。”
“啧，人帅，做什么都是对的，鸣哥啊，下次我叫你你答应我一声，行吗？”
“就是，就是，不然，我要闹了！”
楼下暖气打的高，苏琴脸上一片红扑扑的，眼睛闪闪发亮，视线从沈鸣身上撇开，虚张声势：“那说明你们喊得嗓门不够，得装个电喇叭。”
“哈哈哈哈……”
笑声里，苏琴拽着临近的黄佳佳向厨房走。
到僻静地方，苏琴摸摸耳朵，滚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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