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守卫上都

上都，古之幽州，今为北京。

        自从宋朝时期燕云十六州丧失于中原王朝手中，便在北方游牧民族手中几次易主。

        自从完颜阿骨打从辽东龙兴，攻灭辽国建立金国，便定都上都。在北方各游牧民族和中原王朝眼中，幽州的地位绝对是屈指可数的。

        在中原王朝眼中，它代表着民族尊严。

        凡我中华领土，半寸不可丢。

        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中原大地的每一扇窗户。我大秦明月朗照之。君王死社稷，天子守国门。

        历朝历代君主都把收复失地作为一个毕生的追求。

        北方游牧民族也知晓，幽州之地乃是中原王朝的尊严，占据幽州之地的战略是掠夺任何一个城市所不能比的。

        所以游牧民族和中原王朝都将幽州视为必争之地，它象征着天下的命数在谁的手里。谁控制了燕云之地，谁就有了长足发展的能力。

        自从宋朝以来，燕云之地尽归北方游牧民族政权之手。不论是耶律阿保机建立的辽国，还是推翻辽国统治建立金国的完颜阿骨打，幽州都在游牧民族的手中。

        完颜大石自小便是在上都城中长大的，这座城对他而言不仅仅是故乡那么简单，更是国家的象征。

        历代金皇帝都在这上都城里继承大统，上都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见证了金国的历史。从先祖阿骨打入关，历代皇帝的励精图治之下不断兴盛，最终到这个局面。

        完颜大石没有再去去面见皇帝，这种惊天动地的事情一定会在朝堂之上当众宣告，在太庙祖宗面前请罪。

        北方的秋天几乎是一叶知秋的，当第一片落叶归根，满城的树叶都会响应那片落叶传来的讯息。

        上都城里各种各样的叶子像飘飞的彩色蝴蝶，街道里熙熙攘攘的人群依旧为生计奔波。那些落在高层处的叶子被秋风扫落，便像下的一场叶雨一般。

        宫里传来消息，皇帝要上朝了。

        稀松的枝桠让完颜大石才明白他已经回来很长时间了。

        自他回来进献宝剑以后就没有再出过门了，每日灵位前的跪拜成了一天四个时辰。

        脚踩在叶子上，有些已经干枯的叶子在脚下碎裂的声音就像小时候父亲带着大石打猎的时候踩在叶子上的声音一样。

        坊间传言是真的，金国要迁都了，从上都到开封。

        大殿之上，满朝群臣力劝皇帝三思而行。虽然平日里他们难以为皇帝分忧，做不到急皇帝所急，难皇帝所难，但是迁都对于一个国家来说是重中之重。不到万不得已是绝对不能迁都的，迁都就会影响到国家社稷的运数。

        皇帝的模糊听力此刻帮了大忙，他也听不清大臣说的东西。他也不想再听了。他一定要迁都，到开封去。

        永济如何不知迁都对于大金来说意味着什么，他明白，如果迁都，他将无言面对黄泉之下的历代先祖。

        完颜永济，将成为完颜氏一族的罪人！

        但他现在顾不了许多了，自从他见了侄子大石以后，好像总有曾经见过的那张铁木真的脸在眼前闪来闪去，总能听见那蒙古铁骑的吼叫声不绝于耳。

        梦里总会看见自己的先祖，战无不胜的女真战士无人可挡。

        他看见被钉在木驴上的蒙古人俺巴孩汗惨不忍睹的画面，突然那张脸会变成铁木真向自己扑过来。

        那把闪闪发光的宝剑不偏不倚刺在他的胸膛之上。

        完颜永济要远离蒙古人，他要到更远的开封去，蒙古人是到不了那里的。

        他要迁都了。

        完颜大石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回家里的，第一次从皇宫到家的路完全没有了距离感，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见了什么，听到了什么，也不管自己的那个叔叔什么时候要跑去河南。

        完颜大石在祖宗灵位之前跪了一夜。

        第二天，将府里的一众仆人散了钱财，让他们各自谋生去了。

        自己穿了先前的那副铠甲，到上都城里的守卫军营里去了。

        完颜永济让他守卫上都城。

        虽然要迁都开封了，但是祖宗之地是万万不能舍弃的。总有一天，完颜一族总会出来一位能够力挽狂澜的英明神武的群主，一定能够重新让大金昌盛。

        虽然他是一个年过花甲的昏昏老者，但他仍然流着阿骨打的血。这是改变不了的，女真族的血性是不会被时间消磨完的。

        完颜大石接过了这个重任，他将为祖宗之地而战。

        这一次他将和上都城共存亡。

        第一场早冬的雪飘落的时候，浩浩荡荡的迁都大军从上都城里出发了。

        大片大片的雪花满天飘飞，没到地上就已经消融殆尽了。来来往往的人群遗留在地上的温度将无数的雪花都消融了。

        红墙绿瓦和远处的山上，还有光秃秃的枝干上落着雪，没有消融，形成了一副新奇的图画。

        但是浩浩荡荡的大军身上落下的雪也依旧没有融化，道路便看不见本来的颜色了，好像是一条白色的路在缓缓的蠕动一样。

        只有几棵枯树上的喜鹊和乌鸦增添了几分动静罢了。

        灰蒙蒙的天空将大军的声音都吞没了，好像真的就像是在偷偷逃命的人一样。

        完颜永济做完启程的礼节仪式以后就在龙辇里努力的睡着了。这个可怜的老人如今只能把无尽的愧疚和痛苦淹没在睡梦里了。

        路上没有积雪，也就没有多余的声音打扰到他，这是上天给这个老人最后的一丝对天子的关怀了。

        完颜大石和留在城里的二十万士兵和三十万百姓依旧和往年一样，迎接这场瑞雪的到来了。纯洁的白雪落下，掩盖不住他们心中对国家的情感。

        在亲爱的祖国面前，他们头可断，血可流，这是他们作为一个大金子民最后的信念了。

        或许不久以后听到消息的蒙古人就会兵临城下，几十万大军包围这座孤城。蒙古人的吼叫声和蒙古马的嘶鸣将像这满天飞雪一般。

        为了国家，为了祖国，那是最高尚的死法。

        为了信念，为了百姓，那是最真诚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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