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阴谋
陈松龄和杨夫人得知女儿的遭遇，匆匆赶到玉峰班。
杨夫人道：“圆圆，咱们不唱了，回家去吧！以后不和这些人来往了。”
陈松龄道：“我知道你爱唱戏，爹爹也爱，但是不一定要唱给别人听，你回家去，爹爹和你一起唱。”
圆圆看着灯下的父亲，已经这样消瘦，脸上黝黑，头发斑白，面颊深深凹陷，只有眉眼还是那样细长，眼中闪烁着温柔的光芒，对着女儿露出笑意。圆圆觉得，那目光将她轻轻包裹起来了，让她可以抵御这世间的任何伤害。
她声音有些嘶哑，眼里噙满眼泪，一坐起来，泪水扑簌簌滴在床上。
“爹，娘，对不起你们！你们一生清清白白的，却被我连累了名声。”
“可不许说这种话，我的女儿我了解，人家怎么说你，我们心里你都是最纯洁的。”陈松龄轻轻地说。
圆圆突然发现，父亲的胡茬也已白得刺目，似点点霜花。她不忍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惹得双亲不安，因此起身下地来，对茉莉说：“我吃点饭。”又对陈松龄和杨夫人说：“我好了，爹娘别回去，在我这里住几天吧！”
父母陪在身边的这几天，圆圆没有出去唱戏，每日和爹娘聊着家长里短，亲自下厨，也带着爹娘去登高，去泛舟，去夜市闲逛。
在父母身边，她好像又成了昔日深宅大院里的小女孩，那时的她，世界就是陈府那么大。
陈松龄夫妇一直到圆圆恢复了往日的神色，又要出去唱戏了，才回家去。
邹枢不来了，圆圆的空余时间多起来了，除去排戏和演出，她就静静看看书，练练字，和茉莉说笑。失去了一个挚友，心里有点空空的，可也谈不上伤感。
这样的日子才过了十来天，贡若甫又嘻嘻笑着上门来了，如同一只挥之不去的苍蝇。
圆圆一看他得意的样子，便知他的来意，未等他开口就下了逐客令：“我忙着排戏，贡公子别处去吧，往后也别来了，金班主回来后，我这里忙得很，礼数不周还请见谅！”
贡若甫笑道：“没事，你排你的，我就看看，不会搅扰你们。”
圆圆道：“金班主的规矩多，不喜欢排戏有不相干的人旁观，说这样大家心思不专，分神，且请别处去吧！”
贡若甫问：“那你几时有空？”
圆圆道：“三年五载怕是都不得空了！”
贡若甫道：“世上有不让吃饭睡觉的戏班子么？”
圆圆道：“我只是没有空见你，这样说可以了吧？不要再多言，请走吧！”
贡若甫自讨没趣，憋着一肚子火到了羽衣楼，径直去找凌霄，哪知凌霄被客人带出去了，急得贡若甫咒骂连连，也无可奈何。
直等到傍晚，凌霄才醉醺醺回来，见贡若甫在等，倒吃了一惊：“什么风把您吹来了？怎么想起我来了？”
贡若甫道：“你现在混得不错嘛！”
凌霄道：“那是，离了你还能活。”
贡若甫道：“等你个浪蹄子等了一整下午，饿得头昏眼花，赏点吃的吧！”
凌霄媚笑道：“这可奇怪了，我这里不是酒楼，你饿了专门找我？”
贡若甫道：“别耍贫嘴了，我有要事求你。”
凌霄一面吩咐备酒菜，一面问：“求我？贡大爷还有什么能用得上我的？该不会还是为了陈圆圆的事吧？”
贡若甫笑着点头：“瞧你的机灵劲儿！可不是么，就是为这事来的。”
凌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我就说嘛，不是为了她，你怎么会来？她没让你得手，你这馋狼耐不住吧？”
贡若甫讨好地替凌霄揉着肩：“姑奶奶，你都是知道的，就别和我绕弯子了，你就帮我想想，怎么让她接受我？”
凌霄斜眼道：“你是说睡一觉还是怎么？”
贡若甫道：“不不不，我不敢造次，我是说，带她去江阴，做我的女人。”
凌霄冷笑道：“邹公子的事你不会不知道吧？他想让陈小姐当正妻人家都不愿意呢，你又凭什么让她跟你？你家那个母老虎你搞得定吗？再说，她和邹公子缠缠绵绵那么久都能狠下心，对你这样正眼都不愿意瞧的，又怎么会屈从？”
贡若甫抿了一口酒，皱着眉眯着眼道：“所以我来求你想办法啊！你说她怎么才能跟我走？”
凌霄道：“你这天杀的把我坑到这风月之地，还转身就把我抛弃了，现在让我帮你拿下别的女人，你当我是什么？”
贡若甫道：“你放一万个心，我绝不会亏待你，这件大事要是办成了，你也一起到贡府，你和圆圆平起平坐，都是我的如夫人，你看怎么样？”
凌霄轻蔑地拿帕子打了一下贡若甫的胸口：“若是之前我会信，现在你以为我还信得过你？”
贡若甫一把搂住凌霄，就势给她灌了一杯酒：“美人儿，我错了！姑奶奶，我对不起你！给你赔礼来了！”
凌霄道：“你前阵子和咱们羽衣楼那几个姑娘打得火热，到时候也要带到江阴去吗？”
贡若甫在凌霄的耳畔亲吻道：“她们也配？不过是玩物罢了！凌霄，我前些日子被鬼迷了眼，不知道你的好，和那些薄情寡义的女人一起，才发现她们只认钱，有钱就是大爷，不给钱就翻脸不认人。我就想，这些臭窑姐，哪里比得上凌霄姑娘的一根头发丝儿！”
凌霄勾着贡若甫的脖子道：“真的？”
贡若甫道：“真的！骗你是孙子！这世上除了我爹娘，也就你对我有真心，我家里那个婆娘对我是一点女人味都没有，外面的女人哪一个不是盯着我的钱袋？只有你是一片真心待我，将自己的处子之身交付于我，将一生托付给我。这些天我思前想后，悔不当初！我真不是人，怎么能这样辜负你？我就是禽兽！凌霄，你骂我吧！你打我！来，照脸打！”一面说，一面就抓着凌霄的手，狠命地往自己身上打。
凌霄忙把手使劲往回缩，心疼地将贡若甫的脑袋抱着：“我帮你！我信你！”
是夜，两人颠鸾倒凤，恩爱非常。
第二天，贡若甫将一个玉如意交给凌霄的妈妈，说要带凌霄去太湖玩几天。妈妈笑道：“去吧，跟着贡大爷你，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出了羽衣楼，二人就坐上轿子直奔玉峰班。
一路上，贡若甫教凌霄如何如何，凌霄一一应允。凌霄又告诉贡若甫如何如何，贡若甫都依计而行。不知不觉，已是玉峰班门口。
凌霄抓乱发髻，挤出眼泪，进门就嚎哭道：“小姐！小姐！”
茉莉跑出来一看，吃惊不小：“怎么了？凌霄？”看见贡若甫跟着进来了，又问道：“贡公子，凌霄这是怎么了？”
凌霄哭道：“我要见小姐！”
茉莉一看今日情形非比寻常，忙去叫来陈圆圆，金兰也随着赶来。
凌霄一见圆圆，就跪倒在地，哭得喉干声咽，眼睛肿得像桃儿一样，圆圆忙扶起道：“怎么了？你受什么气了？”
凌霄还挣扎着要跪，被金兰和茉莉合力扶住了，凌霄仍是哽咽难言，紧紧抱着圆圆不撒手。
半晌，凌霄方才抽泣着说：“小姐，以前竟是我错了！先前你都是为了我好，我却不识好人心，恩将仇报，现在任小姐处罚！”
圆圆轻拍着凌霄的背宽慰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能说出这番话，我心里什么结都没了！”
凌霄道：“小姐，我回来你会嫌弃吗？”
圆圆道：“我盼着呢！回来吧，要多少赎金我和我哥哥去想办法。”
贡若甫笑道：“不必了，我已经替她赎身了。”
圆圆道：“这笔钱我一定要给你。”
贡若甫道：“这都是后话，你们姐妹在一起叙话要紧，我先走了。”
凌霄重回玉峰班，让圆圆喜出望外，金兰也不住地说：“能改就是好孩子，你那唱戏的本事，捡起来轻而易举，别妄自菲薄。”
凌霄哭着说：“感谢小姐和兰姐能接纳我，你们是我的再生父母！”
圆圆抱着凌霄道：“我们同吃同住那么多年，我知道你的本性很好，我一直都是相信你的。”
凌霄哭道：“我知道自己不配玷污咱们的班子，可我是真心悔过的。小姐，兰姐，我并不是自愿堕落，全因我以为贡公子对我是真心的，所以才出去，他没地方安顿我，一时糊涂把我送到了那种地方。”
金兰道：“叫我兰姨吧，我都老成这样了！我流落街头那些日子，就已经知道了，现在很多戏班子都是挂羊头卖狗肉，背地里搞这些肮脏交易，这也不怪你，你这样的小姑娘哪里知道世道险恶！现在跟着我们，你就好好唱戏，我们挣干净钱，不求富贵，但求温饱。”
圆圆问：“那贡公子是什么意思呢？他不带你走吗？”
凌霄道：“他家里还不能接纳我，他要先争取家里的同意，他不是坏人。”
圆圆将信将疑：“但愿如此，你也别太信他的话，上次把你送到羽衣楼，我就觉得这人靠不住。”
凌霄笑道：“都是误会，他这人是这样的，好话被他一说就变了味儿，没有那个意思说成那个意思，他心肠很好的，你往后就知道了。”
金兰道：“无论如何，咱们还是要多个心眼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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