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绰号而已
吕若离感觉，这里面看起来，至少是看起来，高科技多了。
不像是上面的佣兵所，木制的桌子木制的椅子，有一种欧洲中世纪的味道。
不过既然这两个地方风格相差这么大，那就说明，两个机构的最高领导人应该不是一个人。
吕若离摇了摇头，这也不是她应该去关心的东西。
她略过了长长的太空舱走廊，一直往里面走，在一个新的地方，她习惯先去观察一切。
头灯的灯光个数逐渐变少，走廊也昏暗了许多，她的步伐逐渐变缓，思考着要不要回去，毕竟龙蛇混杂的，万一被抢劫了怎么办。
正当她准备转身的时候，面前又看到了人影。
路的两旁两排零零散散坐着一些人，面前铺开一层布，看上去很破旧，像是以前的在路上的摆摊人。人们都披上了一个麻布，将自己周遭都裹在里面，尤其是面部，让人根本看不清楚摆摊人的模样。他们面前的那张布上面写了些字，看样子应该是用黑色炭写出来的，汉字的转折处都还有炭块的残留。
吕若离顺着一排走过去。
大概从身形和显露出的皮肤状态分析，坐在地上有各种各样的人。年老的，青壮的，男的，女的。当人走过时，无不警惕的盯着对方，那神情很复杂，像是既期盼他驻足，又害怕他驻足。
就像是一只只被打惯了的流浪狗，那样怯生生又期待的眼神。
但无一例外，他们看上去都是死气沉沉的。
一个小男生就一下子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他的那双眼睛，是充满生机的。
他盘坐在地上，虽然眼睛往下看，但他的背挺得很直，好像一颗不会被折断的劲草。
吕若离走进了他，看了看他面前的麻布上写的有‘出售劳动’四个字。
吕若离的理智告诉她，应该直接走开的，毕竟她也不是什么富裕得可以接济别人的人，而且这个阴暗的地方，总给她一种不安全的感觉。按照理智来说，她应该尽早出售了紫藤花果实之后就立马离开的。
可她就是一个不爱听劝的人。
吕若离蹲坐在地上，看着他，但她并没有立马开口。因为她不知道如何询问，怕是一开口就露出了破绽，她得掌握主动权。
“你好。”看到人来了，他的眼睛里有些激动，下一秒，又充满了一丝担忧。
“你好。”她简单应答着。
“我叫008，是一个普通人，我力气很大。”在提到他是普通人之后，声音明显变小了很多。
这世上的人分成四种，普通人、奇异人、新人类（变异者）和联合体。红月之变，末日来临后，人们发生了基因突变，但是不是所有人的基因突变都是显性的，意思就是，他们本质上和原来的人没有区别，这就叫做普通人。
而变异者就是像夏野之或者吕若离他们一样，进化出了特殊的能力的人，而这样的人在北方，又被叫做新人类。奇异人就是介于普通人和变异者之间，奇异人虽然基因得到了明显的改变，但改变的性状是朝着不好的方向去的，比如很多人变成了外表怪异的怪物，这样的人通常被所有人排挤，不过好在有红衣教的人愿意收留。
联合体就是在植物基因变异早期时，机缘巧合感染了人类dna，然后与人类融合变成的，是极其稀少的存在。
所以普通人，其实是最不值钱的一种人。
因为连奇异人都有红衣教的人收留，而普通人，就只有在不平等的能力阶级里做最低贱的工作。
男生低着头，两只手不停的扣着手指，即便如此，他还是坚持把话说完。因为有人对他感兴趣，这个机会实在太难得了，他需要钱，他只能逼迫自己去努力争取，即便他并不是一个外向的人。
“我什么活都可以干，搬东西，打扫，做饭而且我价格很便宜，只要20积分一天，什么活都可以干。”
他用着肯定的眼神看着她，但看到她迟迟不开口后，那眼里的光也慢慢弱了下去。他想着，或许又是一个觉得普通人没用的人把。
吕若离确实没开口，不过倒不是因为看不起。
她先是在震惊一个人的名字居然叫008，后面又明悟了，大概是类似艺名一样的东西吧，为了保护自己真实身份给自己取得一个名字。
然后，她就是在震惊这个男孩什么都愿意干居然才20积分一天。而她睡一晚上旅店就要10积分，她感觉自己被敲了一个好大的竹杠。
果然对这个世界不太了解，对价格什么的一点概念都没有，果然需要一个‘本地人’。
等等。
吕若离摸了摸下巴。
这不就有个现成的本地人嘛。
吕若离抬头，忽然看到了他头上的一些白色纸屑，于是轻轻给他取了下来。
男生在被碰到的那一刻身体一僵，吓得一抖。
“好。”她开口。
男生好像听到了一个不可能的回答，他慢慢抬头，不可思议的望着她。
“跟我走吧。”她帮忙将他的麻布收好，站了起来。
男孩一言不发，跟在她的身后。
看着沉稳的他，吕若离倒是有点坐不住了。
“你都不问我让你干什么？”
“都行。”
“都行？我要是要把你卖了怎么办？”
吕若离转过身来，停下了前进的步伐。
008摇了摇头。
“我觉得你应该不会。”
“应该不会？”吕若离挑眉。
“直觉告诉我你应该不会”他低着头。
“直觉？傻乎乎的。”吕若离也没有再询问了，再继续问下去，明明没有啥，搞得自己真是一个坏人似的。
她带着008往回走，她脑子里出现了一个主意，可以让008告诉自己关于这个黑市的信息，并且可以让他代替自己在太空舱里面和别人交易。
一来直接面对面暴露身份比较危险，二来从太空舱里面解放出来的她可以去做更多的任务，赚更多的钱。也是一举两得。
“欸，那个是008欸。”
“居然有人雇他，你看，是个大姐姐也，不会是”
“哈哈哈哈哈”
吕若离往旁边一看，也是一群小男孩，穿着很朴素，都是灰扑扑的，甚至衣服上还有些补丁，也不过十岁出头的样子，说话就这么烂俗。
吕若离走了过去，一共是三个小男生，为首的是一个寸头，模样看上去挺精神的。看见她走进，他们立马就撒腿跑远了，吕若离想追都追不上。
年轻人就是体力好。
吕若离转头，看到男生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好像在议论的并不是他一样。
吕若离蹲了下来，摸了摸他的头，犹豫了半天，还是开口。
“你不要在意他们说什么”
话还没说完，008就说。
“我不在意。”言语间可以看出态度很坚决。
他的背挺得很直。
“我是靠自己劳动赚钱，没有什么可耻的。”
惊讶于他的成熟和懂事，吕若离既觉得欣慰，又觉得难过。
这本该是个无忧无虑的年纪啊。
“你也不要讨厌他们”
“我不讨厌。”他的声音平稳。
“不讨厌？”这一点倒是让她不太理解了。
人可以说服自己不去生气不去难过，但是毕竟是说服，也就是说，心底里仍旧是难过的。
“那个寸头叫003，我们从小是一起长大的。一起在孤儿院长大。”
孤儿院这三个字像是一把刀插在了吕若离的心间。
“原本我们是有名字的，院长阿姨也对我们很好。但是红月之变后，一切都不一样了。很多人都死去了，后来我们决定改掉自己的名字，名字嘛，本来就是一个绰号而已。”他低下了头，眼睛里难掩失落。
绰号而已？说得轻松。
人类是最需要这些仪式感所带来的附加价值和认同。
所以在以前，才会有商家钻空子搞什么双十一，才会期待过生日的时候别人给自己的祝福。
因为这些外加的认同感才让我们感觉自己是被需要的，是有价值的。
“我和003原来玩得很好，本来我们是一起在这里摆卖的，后来他认识了一个红衣教的哥哥，才知道，原来红衣教对我们这种未成年人是有相应的补给和支持的，可以去那里领吃的和住的。”
吕若离微微点头。
没想到在后末日时代里面，还有这样的慈善机构，真是难得。
“003就跟着那个红衣教的哥哥走了，还有一些原来孤儿院的人也跟着他走了。”
吕若离不解。
“那你为什么不去呢，既然他们这么好。”
008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
“不喜欢那个地方，003曾经带着我去过，管理得很严，我我说不上来，就是不喜欢。”008摇头，头都快低到地下去了。
他忽然抬头，眼睛很清澈。
“何况，我有力气，可以自己干活，可以靠自己养活自己和妹妹们。”他拉开自己的袖子，露出了白皙的手臂，隐约看得到上面的肌肉线条。
明明看上去那么瘦弱，手臂却那么很有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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