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十里红妆

有宝录。录中记载了世间各种奇珍异宝，位于首页的是一个名叫莲华的簪子。

        相传在大海之中，虚无缥缈的瀛洲仙岛上有一座仙山，山里供奉着一个莲华簪。它由上古灵玉制成，受万年天地精华。据说，戴过它一次的女子，便可拥有梦寐以求的爱情。

        可这世间无终的感情如此之多，一个簪子又怎能全部了结？

        天阴得可怜，外面哗哗下起了大雨。我撑着伞，向柳府走去。雨滴落在伞上，顺着伞骨一路向下倾泻，在我眼前形成一道天然的雨帘。

        我将伞往前移了移，正好将浑身湿透了的她遮住，

        “郡主，咱们回去吧。”

        我叫卿平，是魏王爷之女魏郡主红妆的贴身侍女。

        她瞥了我一眼，也不答话，只是静静地望着那扇禁闭的朱漆大门，仿佛下一瞬，她心爱之人就会从中走出。

        突兀间，大门吱呀一声开了。红妆郡主眼中亮光一闪，刚想欣喜地叫声“柳哥哥”，却因看清来人后生生咽了回去。

        “民女李宛如拜见魏郡主。”素衣女子施了个礼，笑盈盈地说道。

        “是你？”红妆扑上前去，紧紧扯住李宛如的袖子。一旁的丫鬟小厮有意阻拦，但碍着她郡主殿下的身份不敢上前，“柳哥哥呢？柳哥哥为什么不来见我？”

        李宛如微微低头，瞧了一眼被红妆身上的雨水浸湿的衣袖，却也不恼，只淡淡地说道，

        “柳郎他说，此生，都不想再见到郡主殿下了。”

        红妆闻言，如遭雷击，连续后退数步，最终跌倒在我的怀里。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那样温润如玉的柳哥哥，怎么可能说出如此绝情的话？

        “怎么不可能。”一个冷冷的声音从她前方传来。

        红妆猛地抬起头，

        “柳哥哥！”

        她挣脱出我的怀抱，满心期待地看着柳廷，

        “柳哥哥，你不是说，终有一日你会铺十里红妆来娶我吗？”

        柳廷厌恶地别过头，道，

        “我要娶的，是当年救我的女孩，而非你魏郡主！红妆若不是你欺骗于我，我们还是可以做朋友的，可你……”

        柳廷顿了顿，终是不忍说出后面的话。只是红妆早已心知肚明。

        待我长发及腰，少年娶我可好。

        待你青丝绾正，铺十里红妆可愿。

        却怕长发及腰，少年倾心她人。

        待你青丝绾正，笑看怀中她笑颜。

        “笑看怀中她笑颜……”红妆自嘲地轻笑着，“柳廷，女儿梦、女儿梦，既是一场注定无终的梦，你又为何要让我做？”

        她在问，问柳廷，亦在问自己。

        前世姻缘今世劫，来来回回无尽时。

        我终是不忍再看下去，掏出一方丝帕，替她擦拭掉混着眼泪的雨水，柔声道，

        “郡主，咱们回去吧。”

        突然，身旁传来马蹄声。众人齐齐望去，见一英俊男子立于马上。见红妆如此狼狈，连忙翻身下马，一把拥住了她，

        “对不起，我来晚了。”

        我看得出他眼中对红妆的爱慕与疼惜，亦看得出他对柳廷的怨恨。只是这张脸，我瞧着倒是陌生。

        原来是个局外人，却硬生生地挤到了柳廷、红妆、李宛如之间的爱恨纠葛当中，注定一生孤独。

        红妆并没有推开他，只是怔怔地望着柳廷。柳廷也不说话，转身拂袖而去，带着李宛如和一众家丁入了府。

        “柳哥哥，不要……”

        不要……

        我突然想起了杨贵妃。她死时，是否也曾望着渐行渐远的君主说，不要……

        当年，安史之乱，叛军攻城，唐玄宗的扈从部队在都门西边百余里处停止不前。皇帝无奈，只得将杨贵妃缢死。

        翠华摇摇行复止，西出都门百余里

        六军不发无奈何，宛转蛾眉马前死。

        说什么痴情一生、说什么钟情一人……到头来，不还是为了权利和性命舍弃了她吗？

        良久，红妆才缓缓推开他，慢悠悠地往魏王府走去。我深深地看了那男子一眼，疾步跟上，却默默走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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