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022小荷

吴茂行初到临安城，突然接到家信，母亲重病，而自己纵使榜眼在身，却依旧家贫如洗，前些日子卖字画赚取的钱财，自己除了家用外，全部都用于还债。十年寒窗，他们孤儿寡母不知欠下了多少外债。

        赏花会中文人骚客大有人在，自己在这些权贵之人的眼中，也不过是个逗趣的乐子。而他只要能够完成严宁之今日下派的任务，就有一百两入手，如此自己身患重病的母亲就可以得到更好的救治。很早很早以前他就决定，只要不是违背道义之事，给钱啥都干！

        “这位公子，在下铭国茗川人士，姓吴名茂行。今日有缘相会，吴茂行不才，特邀公子赐教，还望公子赋诗一首，与我等共勉，茂行不胜感激。”吴茂行来到陌生女子悠然的案前，对着伏在她膝头的男子彬彬有礼道。

        吴茂行话音刚落，一同前来的两名文人也随声附和，邀孟苟赋诗。只是二人嫌恶的目光还是落入了悠然眼底。

        孟苟拽着悠然的衣袖，双眼茫然，并不作声回答。其实孟苟刚醒，还没来得及从染姐姐膝上起身，就看见不认识的三人朝着自己所在的位置走了过来。听到中间男子的要求，孟苟不由愣了一下。他还没学会写字，又怎么能赋诗呢？想到此，孟苟不由得往悠然身边靠了靠。

        悠然安抚地拍拍孟苟，看着自己的同科友人，悠悠开口道：“家弟不喜提笔，恐不能如尔等所愿。”说完，悠然看了对面的越浔一眼，本以为一切早已结束，没想到新一轮的挑衅却再次上演。

        众人听闻此言，险些抽了。明显那个面貌丑陋的男子要比这位少女年长，这小姑娘脸不红气不喘开口就是‘家弟’，空口说白话也不带这么蒙人的吧。

        吴茂行闻言，微扬的嘴角不由僵住。缓了缓，他还是再接再厉道：“按照斗诗会中的惯例，凡初次与会者，在收到会友邀诗时，须得赋诗一首。”顿了下，吴茂行继续道：“且不得以任何理由拒绝。还望公子不吝赐教。”

        悠然手指有节奏地轻叩身前的案牍，她略微思考了下，随即一口应下：“好，家弟接受了。既是切磋，也就没必要登台留名，稍后斗诗会录诗结束，家弟自会开口吟诵。”

        “多谢。”吴茂行恭谨退下。他并不像自己身后跟着的两名文人，而是一眼都没有轻视过那名面容丑陋的男子，就连安乐侯都不得不小心应对的势力，他一介平民又有何轻视的权力。他只是为了钱财而已，没必要搭上自己的性命。

        “……染姐姐。”孟苟愣了愣，才明白染姐姐答应了什么。他不会赋诗，一定会给她丢脸的。

        “孟苟不怕，还记得我们在家玩得木偶游戏吗？”悠然摸摸孟苟柔软的头发，出声安抚道。

        孟苟眼睛一亮：“染姐姐是说我们还像在家里的游戏一样，孟苟作……唔。”悠然竖起手指挡住孟苟即将吐露的话语。

        “没错。”悠然轻摇手指，示意孟苟不要出声心里明白就好。

        孟苟点头，惊喜的神色跃上眼帘。他明白染姐姐的意思了，染姐姐是说一会儿开始时，他作口型，染姐姐在一旁出声。他们这一阵儿常玩这个游戏，他和染姐姐配合得可谓天衣无缝。

        “孟苟定不会给染姐姐丢脸的！”孟苟目光坚定道，他不要染姐姐再因为自己而被他人嘲笑，自己一定会给染姐姐争气的！

        舜英站在悠然身后，从头到尾都没有开口询问过，她相信主子有办法解决。

        斗诗会的评选结果已经出来了，当选前三的诗作已然出炉。斗诗会的另一大特点是，每年仅挑选出参赛的前三首作品，不论排名，一齐篆刻在西湖长堤的石碑上，供世人品鉴。接下来则由唱诗的童子吟唱今年中选的作品，排名不分先后。

        这一刻，所与人都在专心听着诗童唱诗的吟诵。

        清脆的童韵朗声而出，回荡在亭中亭中，在青山碧水的环绕下，余音袅袅，回音不绝。

        “青荷盖绿水，芙蓉披红鲜。下有并根藕，上有并头莲。”读完第一首诗，诗童高唱道：“此诗为铭国茗川人士吴茂行所著——！”

        在这里，无论他们有何等身份，都只报祖籍之地，这是斗诗会的规矩。

        一首唱完，另一名诗童随之接上，朗声唱颂下一首——

        “微风摇紫叶，轻露拂朱房。中池所以绿，待我泛红光。”第二首唱毕，诗童按规矩高颂出处：“此诗为武国睢城人氏沈约所著——！”

        两首唱毕，最后一名诗童稳稳接上，高声颂唱接下来的诗篇——

        “灼灼荷花瑞，亭亭出水中。一茎孤引绿，双影共分红。色夺歌人脸，香乱舞衣风。名莲自可念，况复两心同。”最后一首唱诗完毕，诗童高诵诗作出处：“此诗为越国梁城龚县杜瞻所著——！”

        至此，三首诗作算是吟唱完毕。众人静静品味在诗词的佳韵，不时相互攀谈交流着彼此的见解。

        在悠然看来，这三首诗作都有其出彩的地方，就诗词发展而言，大历海域八百多年的历史能出此佳作，已是不易。即使是前世的华国，古诗发展到巅峰，也耗费了数千载的光阴。

        在悠然品味着这三首诗词的精妙之处时，在座的众人早已将目光对准了悠然和孟苟二人所在的席位。一方敢和越王叫板后全身而退的势力怎能不引起大家的兴趣。

        吴茂行看到了众人眼中难耐的期待，想到那即将到手的一百两银子，咬咬牙，索性率先起身道：“公子，斗诗会评选已然结束，还望公子不吝赐教。”

        看到悠然眼中的鼓励，孟苟试着无视周遭众人多变的目光，挺胸抬头直视前方。孑然起身的他，在众人还未回神时便开口朗声道：“泉眼无声惜细流，树阴照水爱晴柔。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抑扬顿挫的声音清脆响起，吟诵而出的诗词在秋高气爽的深秋时节，却如灼灼夏日的清泉豁然流淌在众人的心底，人们仿佛穿透四季时令的限制，看到盛夏中立于荷尖的蜻蜓振翅欲飞。

        会场中一片寂静，只因此等面貌丑陋的男子足以凭借此诗傲视斗诗会所有才俊。

        这一次，众人看孟苟的眼光不再是嫌恶蔑视，而是充满了好奇探究。好奇他怎会作出如此形象生动的诗词，探究他究竟来自何方势力，他们是否能够前去结交获利。

        而另一些单纯对文学倾慕的文豪才俊眼底则涌动着对佳作诗词的欢喜与疯狂，这样的作品必须镌刻在西湖长堤的玉石碑林上，绝不能就此埋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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