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高原反应
从郝龙波营地继续向上攀登就来到了海拔4000米的地带。此时低矮的灌木丛也渐渐后退，植被高度进一步缩水，只能看到一些木本千里光和开着棉絮状白花一样的植物。还有些地衣、苔藓，徒然地盘踞在裸露岩石表面。
脚下的土壤也逐渐稀疏。火山地带原本的面目逐渐显现，大大小小的火山石碎屑，从远古时伴随着火山喷发被熔岩搬运至此，然后随着时间逐渐凝固，出现在月球荒漠一般的地表。
乞力马扎罗的白色雪峰就在不远处了。峰巅下浮动着一圈烟云。向下回望，莽莽苍苍的云海覆盖了非洲草原，远处还有几个黑色的山峰，据说海拔都在5000米以上。在更遥远的地方，有一座美丽的尖形孤峰在云海掩映处若隐若现，那是乞力马扎罗的姐妹山峰梅鲁峰。
气温进一步下降，大家都早早换上了羽绒服等厚棉服。亚宁感觉几天之内从夏天换到了冬天，高山地带稀薄的空气让她越来越呼吸困难。早在第二个营地到达的时候她的血氧指数便有些不太理想了，现在突破了海拔四千米，行动越发艰难起来。
泰德先生也进一步放慢了他登山的节奏，不过他依然是在最前方领路的那个人。看起来几乎完全不需要向导。他那背包的后面，那只小海螺大方的挂着，张口尽情呼吸着乞力马扎罗的新鲜空气。
宋云怀和恩科一起拉着亚宁向前，亚宁对此很过意不去。向导们测了几次她的血氧，建议她就地停止，尽快联系救护团队带她下山。亚宁坚决不从。
“亚宁小姐，你确实要好好考虑一下。我看你情况不太好。”泰德先生也这样劝说她。
亚宁勉强笑了笑，长长喘口大气，尽量让自己呼吸的节奏变得均匀。“我感觉自己还能坚持……”她望着远处乞力马扎罗的白色雪顶。
“已经到了这里了，我一定要登上最高峰～！”
宋云怀见她这个状态，也是一脸担忧。但是他知道亚宁的个性，反正是劝也劝不动，于是索性也不在这上面费口舌。若她走不动了，他就停下，帮她恢复体力。等有些力气了，再陪她继续向上。
亚宁对他如此迁就自己也着实过意不去。但已经爬到4000，眼看要登顶了，她也是真的不愿意放弃。也并不是单纯为了博得泰德的欢心，她确实是想到达非洲最高点。回国后把自己如何征服非洲之王的经历讲给外公听。
走到后来，山顶附近的那一团烟云随风飘散而下，化作一场急雨。爬山的众人都赶紧拿出雨衣。脚下的山路变得更加泥泞难行。凄风苦雨加重了体感的寒冷，视野也模糊不清。这对于已经身处高原反应之中的亚宁来说，更是雪上加霜。她披着雨衣走了一段，弯腰直挺挺站着走不动了。
宋云怀就在她身边不远，他赶回来询问。亚宁连话都不愿意说了，她的腿又酸又木，像两根生铁，已经没有知觉。感觉不是自己的了。还兀自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宋云怀二话没说，蹲下身要背她起来。
“我……我能走。”
“别废话了，快上来吧。下雨之后会更冷。时间已经不早了，我们得赶在气温彻底下降之前加快节奏到达营地。不然等气温跌破了冰点，那会很危险。”
亚宁听他说的严重，没办法，只能让他背着自己。一路还撑伞为他遮挡着雨水。这脚下山路如此泥泞，宋云怀背着她，还要冒雨爬山，当真不知有多辛苦？她实在是心疼。
方亚宁女士，你自己不中用也就罢了，还要连累无辜的人！
这些人要不是为了迁就你，估计早就站在山顶冰川旁边合影了！
不过好在宋云怀的体力着实不错，背着她脚下步子一点都不慢。后来恩科和哈尼等人也在后面帮忙推着他向前，众人一起加油，他们终于赶在气温下降之前来到了营地。
基博营地海拔达到了4700米。一群木屋在风雨中默默矗立。他们到的时候，刚好有几个救护团队的人用担架抬着一个老外从营地往下走，步履匆忙。
“那是怎么了？”
宋云怀望着救护团队快速消失在雨雾中的身影：“还能是什么？高原反应到了临界点，支撑不住，被抬下山了。”
亚宁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刚刚到了这儿，就给她蒙上这么一层阴影。这下更害怕了。
哈尼摇头劝道：“亚宁小姐，你看，到了这里连壮年男子很多都撑不下去了。今天天气又恶劣，我觉得您最好将这里当作终点，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明天就联系团队准备送您下山。”他停了一停，又道：
“您也不必感到什么遗憾，乞力马扎罗山登顶的成功率平均只有50，但在登山旅途中看到的美丽风景，也是非洲之王的一份馈赠和收获了。”
这位向导的口才倒真的是不错，亚宁一度差点就被说动了。但她想一想到目之所及几乎就要到达的非洲之巅，想一想征服冰山先生的“大计”，想一想山下还没有解决的工厂问题……所有这些千头万绪堆到一起，她无法迷途知返。
宋云怀也等着她的回答。
“你现在是怎么想的？我觉得哈尼先生说的很有道理。不用担心，我陪你下山。我们一起向泰德先生说明情况，他会理解你的。”
亚宁摇了摇头，没有说话。此时杰克里和恩科苦着脸从木屋方向走来了。带来了一个更加糟糕的消息。
“惨惨惨，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们要听哪一个？”
哈尼：“什么？好消息是什么？”
“好消息是天气预报说明天山顶会是晴天，十分有利于登顶。我们午夜冲顶的话，会很顺利。”
“那坏消息呢？”
恩科塌下肩膀：“木屋没有床位了。本来就都是大通铺，结果这一下雨，很多营地附近的帐篷客都改成住木屋，已经将床位占满了。”
“what？？？”哈尼直接懵了。“咱们不是提前预定了吗？”
“人家美国人有钱，直接加几倍费用提前支付了床位费。预定的费用已经退给我们了。”
这下可好，众人遇到了难题。雨中商量了一下，唯一的办法是去租帐篷了。因为也实在没有别的方法，总不能在这4700米海拔的高山地带晚上露宿吧？
说干就干，虽然是冒着雨，但哈尼和杰克里经验太丰富了，直接租了帐篷到宿营区去选定位置，将帐篷搭起来。亚宁和恩科打着伞在旁边帮忙。宋云怀居然也会搭帐篷，而且很熟练。
恩科亚宁站在一旁看宋云怀和向导们忙活。亚宁感觉恩科此刻简直活像她的好闺蜜。
“恩科，你怎么不去帮忙呀？”
恩科苦着脸：“亚宁小姐，我不会呀……”
“？你不也是向导来着吗？你看人家安德森怎么就会呢？”
“耶稣啊，这世界上还有安德森不会的事情吗？亚宁小姐，我可不是他。请不要拿你男朋友的标准要求我，那简直还不如杀了我呢。”
亚宁哈哈笑着，原本的高山反应此刻竟然也忘得差不多了。他们几次试图插手帮忙，人家宋云怀和哈尼完全都不需要，直接让他们一起去散步赏雨。倒是另一位意想不到的人从远处而来，帮着宋云怀和哈尼等人一起搭建。这位“不速之客”正是泰德先生。
众人将帐篷搭建完，泰德破天荒地和大家一起去了公用的木屋吃饭。然后各自回到帐篷中准备保暖。
外面的雨还在下着，淅淅沥沥打在帐篷上。亚宁和宋云怀缩在帐篷里，先是将棉服都拿出来，塞在帐篷角落挡风避雨。然后取出睡袋，热水烫暖和了缩在里面保温。
外面哈尼和杰克里在帐篷外围拿锄头开了一条排水沟，将帐篷顶端流下的雨水和周围汇集而来的雨水排出去，当真是非常专业和贴心。
“冷吗？”宋云怀缩在睡袋中，捧起她的手哈着热气。感觉她手还是凉的。
“还好还好。刚吃完饭，不冷了。”
“你的脚还疼吗？”
亚宁苦笑：“你说呢……怎么可能不疼。”
于是宋云怀又给她揉脚。亚宁索性直接爬到他睡袋里面去了。宋云怀倒也不在乎，两人靠在一起，既暖和又温馨。她靠在他的背上，宋云怀裹了一条超大的羽绒服把他们二人都盖在里面。亚宁觉得这样简直太幸福了。
“啊，云怀，谁要是嫁给你真的幸福三生三世了。”
“是吧？现在知道我的好了吧？”
“臭美？一开始就知道啊。”
“你已经在提前预支这三生三世的幸福了。”
亚宁抱着他的腰，感觉他的腰很有力量的样子，而且背也比较直。她手指动来动去，摸索着他的腹部。
宋云怀被她摸的忍无可忍：“方女士，你乱摸什么？？！！”
“我……”亚宁红了红脸，抱着他的腰两手故意紧了紧。
“我冷啊！”
“你冷就别乱动！”宋云怀手上还捧着她的脚丫。“好好抱着就是了啊。”
“啊哈……小气吧啦的……”亚宁撇撇嘴。“我摸摸我老公有没有腹肌，这可是专属权利，你想让别人摸，人家会告你性骚扰的。”
宋云怀无奈的摇头。被她打败了一般。
“没有腹肌。别痴心妄想了。腹肌有什么好？真搞不懂你们女生……”
“腹肌……”亚宁义正严辞煞有介事地瞪着他。“腹肌说明……那个功能好啊！腰硬、腹部有力……”
啊天呐，她真的感觉自己脸皮厚得可以和乞力马扎罗山上的冰川比一比了！怎么竟然能当着他的面说出这种话题还一点都不觉得害臊？谢天谢地幸好这是在二人世界的帐篷里！不然要是让别人听到了那可真是当场社死。
宋云怀漂亮的黑眼睛倏然瞪得圆圆的，果然脸红了，正捏着她脚的手上微微一用力：“方女士！你到底脑子里整天在想什么啊？？爬山累成这样，还有那心思……”
亚宁被他说的恼了。瞪眼咬了咬唇，忽然弹了一下他的腹部。宋云怀浑身哆嗦了一下。
“你干嘛？？？！！”
“你是不是性·冷淡哪！”
他目瞪口呆盯着她，仿佛盯着一个外星人。
“食色性也。你这么看着我干嘛，哼！”亚宁将手抽出来。
他已经无话可说了。
“我就说嘛，咱们两个是完全不同性格的人。你还说喜欢我呢，这都接受不了……”
宋云怀蹙眉仔细看了看她，仿佛觉得自己眼前看到的是个假的方亚宁。仔细确认之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哀叹道：
“你震到我了，方女士。”
“还说呢，是吧？说到你心坎上了不是？”
亚宁赌气从他睡袋里跑出来，躲到自己那里面去。“你就是在取笑我呢。搞了半天……”
宋云怀无奈的耸耸肩，苦笑：“我哪里取笑你了？这就……生气了？”
他在她背后说着话，亚宁红了脸只做不理会。她想道：“你作为男朋友都不和女朋友‘亲密’，还口口声声说多么深情，这不是不够喜欢我吗？”可是这种事，要她怎么说的出口呢？
其实她早就这么想了，只是一直不好意思。
两人正无话，那外面又有人在叫门。恩科过来了，请他们出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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